眾人都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廣場大門外,一人肩扛巨鍾,緩步行來。每走一步,腳下的方磚便被崩碎數塊,聲勢端的駭人。而在那人身後,卻跟著許多衣衫襤褸的乞丐,看上去很是詭異。


    場中登時一片寂然,怔怔地看著那人行至廣場中央,仍是無一人出麵詢問。


    那人環顧四周,冷笑道:“大壽之日,卻把貴客拒之門外,這是何待客之道?”


    說完,他左肩微晃,巨鍾落在地上,砰然作響,地上方磚頓時被壓出了一圈深痕,眾人心中一凜,因為他們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頓時明白了一切。


    牟偉!


    是他來了!


    這個當年牟家的少爺!文家獨霸陽城,兩年前盡滅與其敵對的勢力。烈火堂、金家、丁家等大勢力無一幸免,牟家最慘,不僅全軍覆沒,更是在死前遭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但眾人後來卻意外得知,牟家有一人逃了出來,那便是牟家少爺!


    今日是文家上任家主的大壽之日,這失蹤兩載的牟家少爺在此微妙時刻,攜巨鍾這種意義特殊的禮物不請而來,其目的不言自明。


    眾人心中登時怦怦直跳,看來此地即將有一場大戰爆發!


    一時之間,眾人竟然不敢再高聲妄語,也不知是被牟偉的氣勢所震懾住了,還是心中另有想法。


    文家是靠了文智琪才崛起並進而稱霸陽城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如今又有一名與之相仿的年輕人絲毫不弱於他!孤身入虎穴!


    難道當今天下,真是年輕人的天下麽?場中有不少成名已久的老一代高手心中均生此念,不勝感慨。


    但沒人知道的是,這兩人際遇非凡,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的,他們兩人之間隨便拿出一個,都能在神州大地上大放異彩,名震天下。但命運的神奇就在於它不可捉摸,往日的兄弟,卻是現在的死敵!


    他們之間,注定了隻能有一個活下來!


    文長風就坐在第一張桌子的首席,場中一切都看得真切,早已被牟偉氣的臉色發紫,嘴唇也是一陣哆嗦。


    五天前的挫敗已讓他憤恨難填,對方居然饒了他一命,這更是讓他深以為恥。如今,這個人又來踐踏自己最後的一份尊嚴!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文長風本就是性烈的人,當下霍然起身,怒罵道:“牟家小兒,你逞什麽威風!當初我孫兒好心饒你一命,本是看在昔日的情義上放你一馬。誰知你不安心地做人,偏要來這兒找死,嘿!孤身闖我文家,擾亂老夫壽宴,你若是真想速死,老夫可以成全你!”


    牟偉嘿然一笑,卻也並未拿幾天前放走文長風的事來炫耀,因為那隻是他驗證自己修為的一件小事,不足為他人道哉。


    牟偉拍了拍身邊的青銅巨鍾,臉上的傷疤隨著冷笑動了動:“如果文老家主是這麽認為,那就算是罷!可是,今天在下這份大禮,無論如何,文老家主是收定了!”


    他修為比之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又有玲瓏之力的加持,手上力道何等驚人?眾人隻聽得一聲巨響,振聾發聵,響徹雲霄!


    “來……來人!天淵衛何在!”文長風須發皆張,渾身發抖,厲聲喝道,“給我殺了這個狂徒!叫他知道我文家的手段!”


    颼颼!


    幾道人影自半空中忽現,幾個起落間已躍至牟偉四周,擺了個玄奧的陣法。當年文家誅滅丁家之時,天淵衛曾以此陣困住鮑世鈺,令後者無計可施。縱然布陣之人修為低於鮑世鈺,卻也將後者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如今不僅布陣之人修為比之以前高了數個層次,而且陣法也經過了多次改良,更添兇狠。


    文家天淵衛應聲而至,令在場的人都是一驚,原來自己早就處於對方的監視之中,若是這種陣法困住了自己,想要脫身可不是件容易事,這文家早有準備!


    “牟家餘孽?嘿!來文家賣狂,恐怕你是找錯了地方!”一名天淵衛冷笑道,當先發難,四股極其陰寒的元力氣勁襲向牟偉,四人形成的一張無形元力網,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感受到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寒意與殺機,牟偉神色不變:“這麽點伎倆就想攔住我?文長風,你也太不愛惜自己手下的性命了吧?”


    話音未落,也未見其如何做勢,牟偉渾身上下忽地爆發出一陣驚天氣勢,元力轟然暴漲,猶如大江浪濤一般連綿不絕,雄渾無比。


    “破天裂雲劍!”


    牟偉雙手平舉,右手屈伸,一道熾白光華閃耀的長劍赫然出現。


    一劍橫斬!


    自從玲瓏關初過,金家眾人麵前使出這招後,這算是牟偉第二次在眾人麵前使用這招。但是,誰又能知道他這兩年來的艱苦訓練中,為了這一劍,他幾乎把自己的手臂都練脫臼了?


    隱忍多時,一朝爆發!


    這一劍比起兩年前的那一劍,威力更著,四道寒勁甫一接觸劍氣,如雪遇初陽,頃刻間消散,劍氣前進之勢根本沒有遭到絲毫阻礙,唿嘯之中隱帶雷鳴,破空斬向那四名天淵衛。


    局勢瞬間反轉,連陣法也沒有發揮出絲毫功效,這四人還有點恍惚,但劍氣來得何等快捷?登時,四人被攔腰斬斷,屍橫就地。


    牟偉一招格殺四人,仍然氣定神閑,顯然輕鬆之極。他佇立原地,頭顱微微仰起,目光如刀,直視前方,冷冷道:“今日,我牟家牟偉,特來討還兩年前的牟家血債!”


    聲震寰宇。


    眾人見其以雷霆手段斬殺四人,心中一陣凜然,各自提防。又聽見這番話,不由齊齊把目光投向了文長風。


    “好!”文長風見到四名天淵衛慘死,心痛不已,又聽到了這種囂張之言,怒極反笑,“若是讓你安然走出文家,此生不談修行!”


    牟偉紋絲不動,雙手環抱,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在那兒發呆,看他的樣子,似乎在等某個人。


    場中忽有一彪人長身而起,在旁人驚詫的目光中,那領頭的一人雙目盡赤,顯是心中有極大怨怒,嘶聲道:“終於等到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說著,他對著牟偉一抱拳:“牟家少爺,你今日來找文家的麻煩,我們這些沒臉見人的也不想再忍下去了,這些年我們忍辱偷生,就是為了這一刻!今天趁此機會,與文家的雜碎們做個了斷!”


    牟偉眉頭微皺,眼前這人有點熟悉,但一時半會兒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但聽見對方這番話,應該不是假裝,也微微頷首。


    “文長風!你老而不死,可還記得我烈火堂之仇!”


    是他!牟偉腦海中頓時恍然。


    文長風冷笑:“怎麽?兩年的奴才生活還是沒能磨去你們的那幾根硬骨頭?今天莫不是以為有了別人給你們撐腰,便想著能一舉翻身了?”


    那人咬牙切齒:“別說今日有牟家少爺來挑你們文家,縱是沒有,我們也不想這麽忍下去了!這些年你們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遭受了多少折磨?今天為了堂主他們,我們也要和你們文家鬥到底!”


    “隻怕你們是在送死!”文長風不為所動,不屑道。


    這群人卻是昔日烈火堂的舊部,有些人甚至是當年在伏龍山腳下,鮑世鈺和朱瑞的火並中,曾與牟偉並肩作戰過的。烈火堂被文家所滅之後,他們也算是“宦海沉浮”過的,義氣不能說沒有,但著實有限,於是便向文家屈膝投降。


    但文智琪恨屋及烏,對這些人仍然怨恨多於重視,他們在文家的地位比一般仆人還要低微,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早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揭竿而起。


    事實上這些人倒也是看見了牟偉這般威猛之後,心中底氣多了點,覺得反抗文家有很大幾率成功才敢站出來。不然他們兩年之間何以不敢反出文家?不外乎是懼怕文智琪的高強修為,害怕一旦反抗失敗再次被抓,自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現在牟偉出現,談笑間殺人,文長風簌簌發抖,如同給他們打了一記定心訣,讓他們勇氣倍增,心中埋藏已久的仇恨才慢慢蘇醒了。


    “哼!今天說什麽也要和你們文家來個你死我活!”那人恨恨道,“大夥兒已經受夠了!”


    餘下的烈火堂舊部皆轟然應諾。


    有了帶頭之人,便會有其他人審時度勢,借機而起。那些原本是丁家、金家等勢力的人手,見狀也紛紛開始應和,指點江山,大有和文家不共戴天之勢。


    烈火堂那人見此情形,胸中膽氣更足,無形中仿佛修為也強盛了幾分,冷笑道:“文老兒,你還有何話可說?風水輪流轉,今天就是文家的滅亡之日!”


    亦有不少豪強本依附於文家,但心中多有不服,值此敏感時機,不但不為文家出頭,反而起了各自的小心思。


    文長風看過去,點了點頭:“很好!一個個腰板都粗了,真是世道變了,什麽阿貓阿狗都敢和我文家作對了!是不是忘了兩年前的模樣了!”


    “少在那裏賣狂!今天便讓你文老兒喜事喪事一塊兒辦了罷!”一人性情暴躁,心中又積壓了兩年的怒火,哪裏忍得住?越眾而出,冷哼一聲,飛身擊出,“吃小爺一掌!”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實在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那人也非庸手,乃是陽城中一家二流勢力的高層人物,久居文家淫威之下,心中積怨甚深,此時見風使舵哪能錯過?當下便運起了全身修為攻了過去。


    他的攻擊淩厲且去勢甚猛,但迴來的也快。眾人眼前一花,隻聞一聲爆響,這人便以比去勢更快的速度倒飛而迴,“砰!”砸在了一張桌子上,碟碗盡被打得粉碎,而那人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


    眾人上前一看,駭然不已。那人胸前塌陷了一個圓圈,內髒想必也成了齏粉,自然是活不成了。


    眾人正在猜想是誰下此狠手,猝聞台上傳來一陣清嘯,頓時心中一震:正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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