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槿萱忍著疼,抬眸望向浣衣局那抹身影,心中陡然落下一塊大石,是張司珍,她果然信守承諾。


    劉嬤嬤扔掉手裏的柳葉條,疾步走到張司珍麵前,恭敬的頭垂著,折皺的臉上有些蒼白,眸中更有一絲懼意,“張嬤嬤,老奴隻是奉命行事。”


    掌事嬤嬤不安的站在一旁,眼角的餘光看著張司珍陰鬱的臉色,心裏更加不安。


    “難道我沒告訴你沐槿萱是我的人嗎?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們這是想要打我的臉麵嗎?”張司珍蹙眉看著沐槿萱胸前的衣衫微微裂了一些,語氣更加不悅,“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沐槿萱折損了柔妃娘娘的芍藥,單憑一些宮女的表麵之詞就冤枉人嗎?”


    劉嬤嬤麵色一白,她再傻也清楚,張司珍是柔妃的人,嫁禍沐槿萱一事,張司珍隻要在柔妃麵前提上隻言片語,那他們就是犯了欺上瞞下,蓄意栽贓的罪名,那可是要砍頭的。


    “張嬤嬤,是老奴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沐槿萱是您的人。”


    掌事嬤嬤也跟著跪下,頭垂在地上,身子微微顫抖,不敢吱聲。


    張司珍冷冷的盯著劉嬤嬤,眸中閃過一絲淩厲,她最清楚,縱使劉嬤嬤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冒用柔妃娘娘的名號去陷害一個宮女,隻怕她是收人指使。


    這關係到後宮嬪妃之事,不是她一個嬤嬤能管的起的。指使劉嬤嬤的人怕是地位不凡。


    張司珍壓製心中的不悅,緩和了麵容,“劉嬤嬤,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我已經調查過了,折損柔妃娘娘芍藥的另有其人,那名宮女也收到懲罰了。”


    劉嬤嬤心裏一驚,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她更不能再說什麽,微垂著頭,“是老奴被人蒙蔽了雙眼。”


    張司珍越過她們走向沐槿萱,蹙著眉,“一個繡女,不好好在彩司殿待著做事情,竟跑到雲亭園,是該好好懲罰了。”


    掌事嬤嬤一驚,沐槿萱什麽時候成了繡女了?當下她想起前幾日的事情,心中頓時明了,對沐槿萱更加的厭惡。


    沐槿萱7;150838099433546忍著疼,曲身道,“奴婢錯了,甘願受罰。”


    她頓了頓又道,“奴婢可否將寧青送迴房間,再隨張嬤嬤領罰?”


    張司珍淡淡的嗯了聲。沐槿萱垂眸,“奴婢謝過張嬤嬤。”


    這聲謝謝的含義在場的幾人都心知肚明。


    將寧青送迴房間,拿出當初楚蕭寒贈與她的藥給寧青,囑咐了幾句便跟著張司珍離開。


    “去把你的傷口處理好了,這間房屋就是你的住處。”張司珍吩咐了幾句,溫和的笑了笑便轉身離去。


    沐槿萱打量著這間房屋,不論擺設還是裝飾都要比浣衣局的好上數倍。她終於踏出一步了,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巴結好張司珍,想辦法幫寧青脫離那裏,不然以掌事嬤嬤和劉嬤嬤的性子,寧青隻怕會不斷的受苦。


    這兩日沐槿萱養好傷,在彩司殿也待了一天,到了晚膳時間,其餘的繡女吩咐離去,她卻沒有胃口,心裏終是放不下寧青,不知她的傷勢怎麽樣了,那日劉嬤嬤下手極狠,幾乎都打在她身上。


    將手頭上的東西整理一番,她便往浣衣局的方向走去,不親眼漸漸寧青的傷勢,她終是不安心。


    “沐槿萱。”遠處一聲略微蒼老的聲音,有些喘息的向她走來。


    沐槿萱微微蹙眉,冷眼看著劉嬤嬤走到她身邊,一臉討好的笑意,“沐槿萱,那日是老奴被賤婢蒙蔽雙眼,這才傷了你,你別於老奴計較。”


    “劉嬤嬤,我何時說過要與你計較的?”沐槿萱微微挑眉,秀美的麵容越發動人,以往的粉色簡陋衣裙以換成了淡粉色的宮裙,更顯得她身段嬌俏玲瓏。


    劉嬤嬤一愣,緩了半晌才道,“是是是,是老奴多心了,沐姑娘你這麽大度,怎麽會與老奴一半計較呢。”


    沐槿萱心中微冷,不禁有些想發笑。這就是權利的益處。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冷血無情,亦可讓別人懼怕巴結自己。


    可是她卻沒有感覺都道榮耀,高興,反而更多的是一種可悲,何時她才不用這般累,何時她才能過上那種無憂無慮,遠離世俗紛擾的生活。


    “沐姑娘,這是老奴前日得來的賞賜,是皇後娘娘賞賜老奴的,老奴看這玉簪著實剔透,與沐姑娘你的氣質頗為符合。”劉嬤嬤掐媚的笑道,將玉簪遞給沐槿萱。


    柳婉華……


    沐槿萱心中一陣,伸手接過劉嬤嬤手中的翠綠玉簪,渾身感覺漸漸發冷,垂著的眸中劃過一抹寒意。


    若她沒有猜錯,那日劉嬤嬤嫁禍她的罪名,想必是柳婉華的指使,不然她又怎會賞賜劉嬤嬤的物件。在後宮之中,不是誰都能隨意接觸到柳婉華的。


    沐槿萱淡笑,掩去眸中的寒意,“劉嬤嬤客氣了,我想知寧青的傷勢如何了?”


    劉嬤嬤麵色一僵,隨即又掐媚的笑道,“老奴正打算送她去太醫院看看,沐姑娘不必掛心,老奴定不會虧待了寧青。”


    沐槿萱微微點頭,握著玉簪的手有些泛白,今日劉嬤嬤的行動讓她知道,寧青暫時不會有事,她也不必去浣衣局,以免遭人口舌。


    緩慢的走迴彩司殿,迴到自己的房中,靠在窗邊看著外麵清明的月光,心中不自覺想起了楚蕭寒,不知他是否在陳湖那裏,算上今天,他們亦有六日未見麵了。


    心裏止不住的想著他,想著他溫煦暖人的笑,想著與他平淡的待在一起,無人打擾的寧靜。


    漸漸收迴思緒,腳步不由自主的走出彩司殿,待她迴過神來,人已經快走到陳湖了,從這裏往陳湖的路有些遠,不比浣衣局的近。


    遠遠看去,陳湖寂靜無聲,唯有絲絲涼風吹拂柳葉所發的颯颯聲響。


    現在才到一更天,想必他還在忙著批閱奏折,以往他一直都是忙著朝政,忙著批閱奏折,又是一忙便是三更天左右,亦或忙了一夜。


    世人皆以為萬人之上,尊貴非凡的皇帝享有世間最好的一切,享有人間最美的一切,掌握生殺大權的王者,可是他們又知他的無奈,他的憂愁,又知他到底活的痛不痛快?


    高處不勝寒,在他腳下,有著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一旦他做錯了什麽事,那便是千夫所指。


    心中有些心疼他,卻無力幫他分擔,也許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僅僅隻是在這裏與他談心,解解他心中的憂愁。


    也有些涼意,不知不覺她竟在陳湖站了一個時辰,仰首望著清明的月光,漸漸被一層雲霧擋,隻留一半的月光傾灑著世間,無形間她竟有些淒涼。


    今夜他怕是不來了,她也該迴去了。


    沐槿萱悠悠歎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宮裙,轉身時眼眸無意間望見拱橋的對麵有一人偷摸的超這邊張望著,月光有些暗淡,她看不到那人的麵容。


    心中一凜,沐槿萱快步跑了幾步,躲在一棵較粗的樹幹後,將自己的身形隱匿在黑夜裏。


    遠處的那人彎腰私下偷瞄著,一點一點的往這邊跑來,離得進了,沐槿萱才看清原來那人竟是楚蕭寒的貼身太監,對楚蕭寒極為衷心。


    他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走過拱橋,來到陳湖邊四下張望著,麵色有些焦急,似乎在找人。


    沐槿萱凝視著他,心中泛起疑慮,他怎麽會到這裏來,難道是楚蕭寒的準許?


    看著他不斷的在那徘徊,沐槿萱越發肯定一個事實,這人許是來找她,應該是楚蕭寒今夜來不了,竟讓曹省來。


    “怎麽還沒來,皇上不是說那位姑娘很快就會來嗎?”曹省有些焦急,他怕被人發現,對那姑娘不利,畢竟看皇上的神情似乎很在意這位姑娘。


    沐槿萱微微眯眼,心中劃過幾種思緒,最後都打消那些念頭。她本想蒙著麵容,但是她有些自私,心裏更有種想法。


    既然楚蕭寒特意派曹省而來,她何不用這個機會來為自己掙得一些福利?


    如果她以真麵目見他,曹省是楚蕭寒的人,就連柔妃她們也要給三分薄麵,若是讓他看到自己的麵容,日後若是她有難事,或許曹省能夠幫到她,她很了解曹省得為人。


    思索了半晌,沐槿萱含笑的自樹後走出,踏著清淡的月光走向曹省。


    曹省見到沐槿萱徐徐而來,眸中一抹驚豔,想起皇上為他看的畫像,立即確定他等的人就是這個宮女。


    “姑娘,你可來了,快,這是皇上命奴才交給你的東西。“


    曹省鬆了一口氣,壓著嗓音,生怕別人聽到。


    沐槿萱含笑,伸手接過,“奴婢謝公公,勞煩您跑一趟了。”


    曹省擺了擺手,對沐槿萱多了一絲好感,在深宮之中,那個女子不想爬上龍床,從而獲得皇上的青睞,圖個妃嬪什麽的,這女子到慧心別致,與皇上相處了這麽些時日,竟安守本分,著實不錯,才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宮中,這般不爭不搶的女子著少的可憐。


    曹省看了眼沐槿萱,越發的讚賞越發濃鬱,看她安分寧靜得佇立在那,頭微垂,這才清了清嗓子,“姑娘,皇上命奴才給你帶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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