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麗,你到我的屋裏來!”

    盡管我很從容地走進了辦公室,可是當江老師叫我去他的校長室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了周圍那芒刺般的目光。

    “你怎麽會做這樣的傻事,告訴我,為什麽?”

    江老師的表情很奇特,沒有責備,也沒有同情,不是驚詫,也不是理解!

    我是個能言善辯的人,此時卻不知道怎麽迴答得體,隻好囁嚅著:“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就是覺得煩悶,死了好!”

    “真是荒唐!這叫什麽原因?”江老師顯然然不滿意我的迴答,可是他很精明,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改變了語氣,“我真是錯看了你,這一點波折都經受不起,將來還能成什麽大器!哪天有空兒我給你講講我來東北的經曆,讓你明白什麽叫真正的波折,什麽叫死了好!”

    “謝謝老師,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強擠出一絲苦笑,不倫不類地向江老師道謝。

    “好吧,以後再找你詳談!”江老師眼色很慈善,“你們班的分擔區雜草還沒有鋤,下午你利用自習課鏟了吧,下了雨就更不好弄了!”

    “好的!”我如釋負重,答應一句就趕緊往外走,迎麵差點撞上推門進來的老會計,“對不起,劉老師!”

    “是韓麗呀,我正要叫你來呢!”老會計沒有在乎我的匆忙,溫和地看著我“真是個傻丫頭,光知道幹活不知道要錢,快把你的工資領了,就剩你一個人沒開了,再不領我可要收保管費了!”

    “什麽?”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領工資?我才上幾天班啊?”

    “怎麽,你還不相信嗎?”老會計微笑著拿出了一個厚賬本,抽出了幾頁印著人名的表格,指著一個空缺告訴我,“你在這裏簽上自己的名字!”

    我忐忑不安地寫上自己的名字,老會計又翻了兩頁,仍舊讓我簽上名字,我仍舊忐忑不安地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不解地看著他。

    我簽完字,老會計慢慢地又把那個厚賬本放迴了抽屜裏,順勢拿出了一遝錢,很麻利地數了數:“這是你四個月的工資,每月工資是四十二元,外加班主任補貼八元,一百六十八加三十二,正好是二百元整,你數數,看看對不?”

    “怎麽是四個月呢?”我很奇怪地看著老會計,“我不是才上兩個月班嗎?”

    “暑假前你不是還代了兩個月課嗎?”江老師搶先告訴了我。

    “哦!”我激動地接過老會計手裏的一遝錢,心跳都加快了,“那謝謝江老師了!也謝謝劉老師!”

    “謝什麽,這是你勞動所得,也不是我們給你的!”老會計笑了,“這孩子,就是嘴甜!”

    我急忙把那一遝錢塞進褲兜裏,也笑了笑,算是迴答,也算是告辭!

    出了校長室,我的心跳都加快了!

    “謝天謝地!”我喃喃自語,“總算過了江老師這一關,原以為他就是不辭退我,也得狠狠地大罵我一場,可是現在我卻是揣著一遝錢出了校長室!

    我的心裏不再忐忑,也不再因為自殺的事覺得無地自容,漸漸地恢複了常態!

    也許這是我的一個求生的本能,能夠在荊棘中,不卑不亢地疾走,全然不顧及耳邊的厲風,頭上的暴雨......

    揣著一遝錢給學生上課,我的心裏很不平靜,每次下課時我都不自覺地把手往褲袋裏摸摸,生怕那錢會跑掉!

    終於挨到下班,我沒有迴家,直接就去了供銷社。

    思量了好久,終於給妹妹挑選了一件天藍色的的確良襯衣,還有一件很漂亮的貼身花背心——妹妹每天都跟著大人們一起到生產隊勞動,那些參與勞作的女孩子,她最小,她穿得也最破,換洗的背心都沒有,隻能是晚上洗,白天又穿上!

    從我“認識”妹妹開始,我就沒有看到妹妹穿過新衣服,從頭到腳,都是揀我穿剩下的。在吉林時,我曾經讓外婆給妹妹做新衣服,可是她說好衣服不能讓“醜八怪”糟蹋了;來到黑龍江,本以為媽媽能一視同仁,可是妹妹的待遇還是沒有改變!

    現在我用自己掙的錢,給妹妹買了新衣服,真的好激動!妹妹終於可以穿上新衣服了,我也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一個夙願!

    我總覺得自己應該報答妹妹,很奇怪,這種感覺一直跟隨著我!

    進得家門,方想起自己的失誤:沒有給媽媽買什麽,也沒有給兩個小弟弟買什麽,哪怕一點點的糖果也好,恨自己真是把錢看得太重了!

    “媽媽,我開了兩個月的工資!”晚飯後我拿出了給妹妹買的衣服,不緊不慢地隱瞞了另外兩個月的錢,“給小二買了一件衣服,剩下的給你吧!”

    “什麽?你開工資了?”媽媽似乎驚喜異常,“才上幾天班啊,怎麽就開工資了呢?”

    “什麽幾天,不是開學都兩個多月了嗎?”我頭也不抬地反問媽媽,“這迴你還說不說我的破班不能上了?”

    “誰說不能上了?我是覺得不能長久才那麽說的!”媽媽急忙為自己辯解。

    “管它呢,上到啥時算啥時,我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想那麽遠做什麽?”我賭氣地把錢扔給了媽媽,抓過一個枕頭就躺下了。

    我感覺真的很累很累,好像渾身的血液都是醋凝成的,酸得我骨頭都酥軟了,也許那種疲倦是來自先天的,從娘胎裏帶來的,如今也常常是這樣!

    “哎呀,怎麽發了這麽多工資!”媽媽很驚訝,滿臉的欣喜,但是很快就換了口氣,“小二在家幹活穿什麽新衣服,別掙了兩個錢就胡花!家裏再窮也不花你掙的錢,你自己攢著吧,湊夠了買台自行車,省得下班黑燈瞎火地走,再鬧出什麽事來!隻要你自己樂意教書,你就好好教吧!”

    媽媽的話讓我受了感動,但是也立刻想起了被騙走的那輛自行車,心裏就不痛快起來:“幹活就不穿新衣服了?小二一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你不知道嗎?這些錢是給你的,以後開工資再買車子!”

    “等找婆家再穿吧,誰讓她命不好呢!”媽媽很不自然地看了看擺弄著新衣服的妹妹。

    “她命不好還不是你的功勞!”我又開始了慪氣,“以後不許你欺負小二!”

    “我又不是她的後媽,就你向著她!”媽媽見我的話頭不對,急忙躲了出去,可是我聽到她在院裏和副大媽炫耀,“大嫂,我大閨女都開工資了!”

    “是嗎?”副大媽語氣裏滿是羨慕,“我早就說過,豔兒是個有出息的閨女,人家這書才沒有白念,你看咱村那些和她一起上學的,哪個教學了,不都迴來地壟溝找豆包了?”

    “也是,我大閨女上學不用操心,自己就知道用功!”媽媽的聲音很興奮,“要不是我家這個挨刀的胡鬧,我大閨女一定能考上大學!”

    “大妹子,你就等著享福吧,將來給你找個好姑爺,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副大媽依舊奉承著。

    “那我可不敢想,要是她自己不遭罪我就念佛了!”媽媽好像愈加的興奮,“再說我有兒子,哪能指著閨女呢!”

    不知道為什麽,兩個女人的對話讓我霎時心酸起來,她們說的“姑爺”在哪裏?黑龍江怎麽能找到?我已經忘卻了的情思又波動起來,再也躺不住,急忙去找書,希望能轉移自己的情緒,可是看到那幾張躺在炕上的大團結,心裏更加的別扭,暗暗地問自己,就是為了這幾張紙片,我就把自己出賣給黑土地嗎?可是不出賣我又有什麽良策?

    “大姐,你吃不吃土豆?”妹妹帶著滿頭發的水霧進來問我,“豬食烀好了,上麵的可幹淨了,要吃我給你拿幾個來!”

    “拿幾個來吧!”我放下書,希望烀土豆能驅除心中的那些煩惱。

    妹妹端來了好多沒有去皮的大土豆,那是給豬煮的食料,雖然不是洗得很幹淨,但是我久已不再挑剔,黑龍江巨大的黑鐵鍋,也早就洗刷掉我的嬌氣和怨憤,帶著黑泥的土豆,隻要剝掉皮,我就能自欺欺人地狼吞虎咽,我和妹妹,蘸著大醬,就著大蔥,津津有味地分享著豬的美味——那些歲月裏,妹妹真是我相依相伴的人!

    “你怎麽不試試衣服合適不?”我一邊剝著土豆皮一邊問妹妹,“你喜歡那個顏色嗎?”

    “吃完了再試吧!”妹妹很高興地看了一眼放在櫃子上的新衣服,沒有直接迴答我的話,“媽不是不讓你給我買嗎?再說你還得買車子,要不你退迴去吧!”

    “別胡說!”我頭也不抬地告訴她,“媽不讓我就不買了?下個月我還要給你買個小收音機呢,省得你一個人在家時寂寞,幹活時你就拿著聽!”

    “那媽該罵你了!”妹妹急忙阻止我,“我可不要,你留著自己買車子吧!”

    我們倆正在你言我語地說著,院子裏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狗叫聲,我急忙放下手裏的土豆,妹妹也跑了出去。

    還沒等我弄清怎麽迴事,妹妹又滿臉慌張地跑了迴來,一把將炕上的幾張大團結塞在我的手裏,又轉身把那兩件新衣服也藏進了櫃子裏:“新河那個要賬的又來了,還帶個女的!”

    “來就來唄,你怕啥?”我很鎮定地收好錢,“咱們又不欠他們的!”

    “上次來就要拿東西!”妹妹還是有些驚亂。

    “還有什麽可拿?”我放下手裏的筷子,把一個咬了半截的小鹹黃瓜扔到了鹹菜碟裏,“我不吃了,你端下去吧!”

    “ 先放在這吧!”

    妹妹好像很害怕,居然不敢再到廚房去,緊緊地貼著門聽著外麵的吵鬧,我卻沒事人一樣又躺下了......

    然而,怎麽能睡得著!

    “你放下!”突然聽到媽媽聲嘶力竭地喊叫,“今天你敢拿著我的東西走出門,我不打折你的腿我就不是劉書蘭!”

    其實我很討厭媽媽的這個口頭禪,似乎她的名字很有震懾力,我心想,難道你是穆桂英?或者什麽巾幗英雄?動不動就自己提著自己的名字撒潑!

    我氣得扯過一條被子蒙住了頭,可是耳邊的喊叫聲越發的激烈:

    “好,今天我就等著你打折我的腿!”一個女人也尖聲叫著,“我這也不是輸贏帳,是你男人從我男人手裏借的錢,你們憑什麽不還?”

    “你男人明知道他用來耍錢,還故意借,我還說是你們合夥算計他呢!”媽媽的聲音也更加的粗野,“我就是不還,你有本事拿他去是試問,要殺要刮和我無幹,我的東西你就是不能動!”

    “他是不是你男人?你還講理不講理?”女人繼續尖聲和媽媽對峙,但是聲音裏已經含著淚,“韓清山,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他媽憑什麽裝孫子?讓你老婆胡攪蠻纏?”

    我疑心黃大衣昏厥了,我更疑心他真的是不是個男人,可是我疑心有什麽用——他就是躲在東屋不出來,任憑媽媽和那女人叫罵,也任憑院子裏的觀眾越集越多!

    媽媽和那女人的語言越來越遭,農村的俚語俗諺都飄進了我的耳膜,我再也無法躲避,瘋了一樣竄下地,推開門就闖了出去。

    “你還有什麽臉不讓家人拿東西,你快給我進屋裏來!”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抓住媽媽的胳膊,死命地把她拖進了屋!

    大約是我的舉動太突兀,那女人一下子就閉了嘴,手裏抱著我家的吹風機愣愣地僵硬在院子裏......

    “我說這位大妹子,人家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看熱鬧的人群裏走出了副大媽,“雖然是借了你們的錢,可是你也得要個有,沒有你還要命不成?你這樣拿東拿西的也真有點過分了,你就將就點吧,快拿著東西走吧,誰攤上這樣的男人也沒法子,一會她韓嬸真和你拚命你也得挺著!”

    那女人似乎得了觀音的點撥,聽了副大媽的話,抱著那個尚有餘溫的吹風機頭也不迴地跑了!

    媽媽本來是很強壯的,可是那一次我卻分明地感到了她的虛弱!她被我和妹妹強摁在炕上,臉色蒼白,無力地用手指著門外,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二,快去給媽去倒點熱水!”媽媽的樣子讓我緊張起來,一邊揉著媽媽的胸口,一邊吩咐妹妹,“快去找副大媽來看看,媽是不是要抽過去呀?”

    “生氣不能喝水!”妹妹好像反而很鎮定,“沒事,先扶媽先躺下!”

    “對,你快點拿個濕毛巾來!”我手忙腳亂地讓媽媽躺在了我的腿邊,接過妹妹拿來的濕毛巾急忙敷在媽媽的額頭上!

    過了好久媽媽好像緩過氣來:“你們傻拽著我幹啥?吹風機是不是讓那個娘們拿走了?”

    媽媽的話讓我很惡心,可是那種反感瞬間就消除了,因為我看到媽媽的臉頰上原來的那些細密的汗珠,現在已經變成了激流而下的小溪,她的臉色也越發的難看,嘴唇也變得發紫,以我的經驗,擔心媽媽會暈過去:“一個破吹風機值幾個錢,再說都用了這麽多年了,拿去頂賬我們也不虧,畢竟你家的那個人借了人家錢,不給也說不過去!”

    “什麽你家人他家人?”媽媽臉上的汗更多了,“你個小孩子知道什麽?他欠的帳多了,以後都這樣來拿東西,還了得,這個頭不能開!不是我過日子借的錢,不是經我手借的錢!”

    “你怎麽還不講理!”我再也忍不住,對黃大衣的惱怒和鄙視讓我無法控製自己“你一天不和他離婚,他就是戶主,這家裏的東西就不是你自己的!你不要為了一個破吹風機就大驚小怪,以後說不定還有比這更難堪的事呢,多少東西都失去了,還在乎這個做什麽!沒有那個破吹風機也不能吃生米,我看東西都拿走了才幹淨,免得再有人來拿!”

    媽媽似乎被我的話刺激了,不再說什麽,但是臉頰上的汗珠流淌得仍舊很厲害,我繼續給媽媽揉著胸口:“你不用擔心,我都能掙錢了,小光小輝也快長大了,我和小二也能養活你,以後別胡打亂罵了,不要臉也得要命啊,難道你真的要死在黑龍江?”

    也許是我的話讓媽媽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她的臉色漸漸平緩過來,嘴唇也開始泛紅,我繼續施展口舌之功,媽媽終於推開我的手,翻過身子,臉向著炕牆無聲的啜泣起來......我知道,過於生氣的人,隻要能哭出來,就會好受些!

    妹妹見媽媽哭了,也站在炕沿邊抹眼淚,我卻沒有眼淚:“哭什麽?去喂豬,一會兒咱倆做麵片吃!”

    妹妹很聽我的話,默默地出去了!

    我給媽媽蓋了一條褥子,看著她那瘦削的聳動不停的肩膀,再也沒有了話語,茫然地在她的身邊呆坐著,同時迴想著剛才院子裏那些看客的表情,還有那女人不堪入耳的讕語......

    我知道這個家是徹底的敗落了,可是當時我還沒有預料到毀滅得如此劇烈,甚至包括我的自尊心!

    喜歡維護完美是人這種動物的天性,一塊美玉,即便有了瑕疵,人們也故意視而不見,可是對於殘缺的東西,有人就會加大其破壞的程度!

    麵對著一座岌岌可危的大廈,搬不去一塊磚石,對傾頹的牆壁動一下拳腳有時也能滿足人的某種獲得的欲望。

    總之,在以後的日子裏,人們不僅對黃大衣失卻了敬意,還經常是張家丟了雞,李家跑了鵝,也站在大街上看著我家叫罵,甚至誰家的男人從我家的門前過,也要被懷疑是被媽媽勾引了——黃大衣已經徹底墮落,家,完全變成了賭窩!

    起初媽媽還有和人家對罵的興趣,漸漸地她也麻木了,無論誰往她的身上潑髒水,也不管那髒水該不該潑到她的身上,她都全然不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也發現自己好久都不會哭了,而且也沒有了悲哀!

    無論遭遇到什麽,無論出沒於東屋的那些賭徒怎樣地晝嚎夜吼,我都不再動怒,哪怕看到人們指著我家的大門叫罵,我也無動於衷,似乎全都在我預料裏!

    那天晚上,媽媽睡得很熟,吃晚飯的時候我沒有叫醒她。

    不知道為什麽,當時或者說以後我經常有個很奇特的感覺,我很希望我的媽媽能長睡不醒,我不知道那是對媽媽解脫的企盼,還是對我解放的期待!

    我常常在沒人的時候,自己把偷偷積攢的“工資”拿出來欣賞,那些粉紅的鈔票,好像溫暖的桃花,在我生活即將枯萎的時候,綻放在我的眼前,讓我在命運的孤島上,看到了活下去的風帆,盡管“臨時代課” 像一層厚厚的裹屍布,包圍著我,禁錮著我!

    那個時代,中國的勞動法還是個空白,臨時工的處境異常的卑微,幹同樣的活兒,甚至比正式教師做的還要多,可是待遇卻大不一樣!

    工會活動沒有權力參與,因為隻有正式職工才是會員,人家去打球,玩撲克,我隻能去看自習!

    那年月,肥皂也是緊缺商品,學校通過關係弄了幾箱分給職工,也沒有我的份......

    那種被歧視,被慢待的感覺,既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迫得我無法唿吸,又像一根有形的繩索,捆綁得我難於伸展!常常讓我的工作熱情在高潮剛要到來的時候,突然頹唐,心情急轉直下!盡管我經常有很匠心的獨運,可是我不再想到要把它們變成榮譽,因為我很清楚,現實不會因為我的工作成績而改變我“臨時代課”的身份和地位!

    可是我又沒有辦法逃避,因為我沒有更好的路可走!

    我隻能默默地勸慰自己:臨時就臨時,我的生活本來就是臨時的,我已經臨時了十八年,還在乎以後的臨時嗎?彩虹再美,也沒有辦法引領我走進天堂,我不能再想李慧明,更不能活在自我的多情裏,我的眼前偶爾也會出現江華那溫存的眼神,我告訴自己,黑土地上有無數的江華,我不能把自己的愛情空懸在萬丈空穀裏,雖然愛情對我很迷蒙,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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