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看著葉大娘,“娘,我下午在外麵玩碰到趙開了,他說今天他爹的手下來逼你交保護費,希望通過這個來逼迫你做他的小妾?”


    “沒有的事,他瞎說的,別想太多,先進去歇會,娘去做飯了。”葉大娘楞了一下,笑著對葉歡說。


    半個時辰之後,母子二人坐在桌邊,聊著家常吃著飯。


    聊著聊著,葉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娘,我不小了。分辨事情真假的能力還是有的,今天趙開說的話,是真的吧?”


    葉大娘沉默了一陣“哎,知道瞞不過你,確實是真的。娘今天把他們應付過去了,就是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走一步算一步吧。”葉大娘知道瞞不下去了,無奈將真相告訴了兒子。


    “娘,是不是因為我拖累了你?”葉歡沉默了半晌,問道。


    “歡兒,我給你起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一生都能開開心心的,是娘沒有照顧好你。”葉大娘看著葉歡的眼睛,頓了一下。


    “我們離開這裏吧,娘認識守城門的一個軍士,我們連夜就走。”似乎思考了很久,葉大娘仿佛下定了很大決心道。


    說完將碗一撂,讓葉歡獨自在家吃飯,便出門去了,應該是聯係那個她熟的軍士去了。


    飯畢,葉歡將碗筷洗好,桌子擦幹淨後,一個人坐在櫃台後麵的椅子上發呆。


    不一會葉大娘匆匆的迴了店裏。“娘要去收拾東西了,你在想什麽呢?”葉大娘看著葉歡呆呆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頭。


    “我在想要不要去和童墨打聲招唿告個別,下次再見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葉歡迴頭看著葉大娘,眼中有著不舍。


    “你去吧,娘正好在家收拾收拾。”葉大娘知道兒子與童墨的感情,讓他去了。


    夜色下的黑水城,北城幾乎是黑色的,其他三處卻燈火通明。貧富在這座城中得到了直觀的體現。此時的城主府中不止燈火通明,而且還有戲子在演出著。


    今天的夜晚有些黑,空中僅剩的幾朵雲,也被黑夜染成了黑色。不僅無法遮蔽黑暗,反而幫助它掩蓋了星辰與月亮的光亮。


    此時的天空中,突然有個黑影一晃而過,速度極快,在夜色的掩護下,與隱形沒什麽兩樣。就算是此時城中的第一高手,城主府供奉五階武師石千山也毫無知覺。


    如果此時的石千山凝神靜氣的仔細感應,或許還能聽到這個黑影宛如夜梟般的一陣笑聲。可惜,此時的他正與城主一起在府中看著戲曲,對此一無所知。


    而此時的葉歡,正在前往童墨家的路上。


    城北的治安並不好,晚上沒有人巡街,所以會有不少青皮在入夜後在街上亂逛,尋找目標,或許指望能摸到一個醉漢,發點小財。索性兩家人住的不遠,不然葉大娘怎麽也不會放心葉歡一個人去找童墨告別。


    來到童墨家門口,猶豫了片刻,葉歡還是敲了門。“誰阿?大晚上的吃飽飯沒事做是不?打擾老子吃飯。”一陣粗魯的叫罵聲傳來,但從聲音越來越近判斷,人還是向著大門走來了。


    門打開一條小縫,裏麵眼睛的視線從上看到下,最後在腰處發現了葉歡“是你啊葉小子,大晚上的來我家幹嘛啊?你娘還好麽?”開門的是童墨他爹,人稱童屠戶的童泰。


    他今天因為受到七哥的威脅沒有借錢給葉大娘,心裏也有愧疚,這下看到葉歡,又想到了這件事,十分的慚愧,說著順手就將葉歡迎了進去。


    “童叔叔,我是來找童墨的,今天走的時候有些事忘記和他說了,害怕明天忘記,想著說咱倆家離得近,就晚上來說一下。”


    微微頓了一下,葉歡繼續道“我娘啊,她挺好的啊,聽她說今天店裏生意挺不錯的呢。”


    “啊,這樣啊,那你等一下啊,先坐”童大叔指了下院子裏的一個石凳“我家那小子先吃完迴房了,這時候也不知道一個人在房裏幹啥,我去給你叫他一下。”說完朝著童墨的房間走去。


    “臭小子,幹啥呢,葉小子來找你有事,沒睡就快出來。”人離門口還有段距離,童大叔卻已經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哎,來了。”在童大叔走到門口,剛準備開門的時候,就聽見門內一聲迴應道。一陣西西索索的收拾聲,童墨探著個小腦袋先往外望了望,然後走了出來。


    “那你跟他好好聊聊,你爹我先迴房去了。”童大叔指了指坐在院子裏的葉歡,迴了自己的房間。


    童墨一臉疑惑的向葉歡走去“什麽事啊小葉子,大晚上的還來找我,你也不怕給青皮撈去,你娘她就這麽放心讓你過來?”


    葉歡看著童墨,沉默了半響,也沒兜圈子,直接對童墨說道“我可能要離開黑水鎮了。”


    “…因為今天的事?”童墨也愣了半晌,反應了半天之後試探的問道。


    “有一定的原因,但不全是。有些一言難盡,我是專程來跟你告個別的。”


    “什麽時候走?”童墨顯得有些低沉,最好的朋友就要離開了。這讓一個從小沒經曆過這些的小孩子有些手足無措。


    “今晚就走,我娘已經在家收拾東西了。”葉歡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突然像想起什麽的樣子,在懷裏掏了掏,摸出一個紙包。遞給了童墨。


    “給,我娘做的炊餅,以後再想吃到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今天晚上我娘剛烙的,才從爐子上拿來,趁熱吃。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到了。”


    童墨接過葉歡遞過來的紙包,也仿佛想起了什麽,往房裏跑去。


    “你等一下啊小葉子,我有東西給你。”隻見童墨才進去就又衝了出來,想必那東西的一定放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


    來到葉歡麵前,將之前拿在手上的紙包打開,看到裏麵整整齊齊的三張餅,拿出一張就啃了起來。


    順手將手上的一把小木刀遞給了葉歡“訥,拿著,這是我自己做的,還沒做完,本來打算下次找個什麽機會送你的。這次不給你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吧。”


    葉歡接過木刀,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這柄木刀並有些細長,正好可以插在靴子裏,柄上拿麻布緊緊的裹著,刀刃靠近刀柄的部分,一麵刻了一個墨字,另一麵什麽都沒。雖然是把木刀,看起來卻也十分精致。


    童墨看葉歡打量這把木刀,一邊往嘴裏塞著餅一邊嘟囔著說道“這可是我花了一個月時間自己慢慢拿刀削出來的,每天吃完晚飯就在房裏弄一會,可累死我了。”


    注意到葉歡在打量刀刃上的墨字,得意到“怎麽樣,我的字不錯吧,怎麽說也是被批過命是個讀書的料子噢。”


    像是想到什麽,情緒又低沉了下去“你要是再晚來兩天就好了,本來還打算在另一麵給你刻個歡字的呢。”


    葉歡的眼睛似乎有些澀,將手上的木刀緊了緊,試了試手感之後,插在了自己的靴子裏,上前抱了童墨一下。“謝謝你了小墨子,這把刀我以後一定一直隨身帶著,看到它我就會想起你。我的兄弟,童墨。”


    “咳咳,差點沒給你勒死,感動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嗚嗚”童墨先是一陣大笑,笑聲卻越來越小,最後漸漸轉為抽泣。


    “小葉子能不能不走啊,我爸爸也是認識些人的,找他出麵幫忙一下,趙開估計會被他爸警告不敢找你麻煩的。”說完期待的看著葉歡。


    葉歡看著童墨,眼淚也終於忍不住了“對不起,今天一定要走,趙石是一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的,還有其他的事情。我也舍不得你們。”


    童墨拿著剩下的兩個炊餅,期待的看著葉歡,“小葉子我們以後還會有再見麵的一天對吧,別忘記我們的夢想哦。”


    “恩,我記得呢,等我們長大了就一起在這裏開家酒樓。你當廚師我當跑堂的,讓我娘在這賣炊餅,到時候生意一定很好。賺夠錢我們就搬到一個暖和、安全點的鎮子上去,過好日子。”葉歡好像想到什麽,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那你答應我,早晚有一天你會迴來的,我們一起實現這個夢想。”童墨看著葉歡,一臉認真的說道。


    “我答應你,有生之年,我一定會迴來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實現它。”葉歡也是一臉認真的對童墨說道。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迴去了,你爹娘那邊我就不去了,你明天幫我跟他們道個別吧。我娘應該已經收拾好了,別讓她等急了。”葉歡估摸了一下時間,說完又上前摟住了童墨,用力的抱了抱,在他背上用力的敲了三下。


    童墨也是有樣學樣,在葉歡的背上用力的敲了三下。兩人分開對視了一下,同時指著對麵笑罵道“好你個小葉子/小墨子,敲這麽用力,想敲死我啊。”


    “好了,這下我真的走了。以後少去倉庫那裏玩吧,趙開他們估計也不會特意來找你們麻煩,總歸要注意一下影響的。”葉歡最後叮囑道。


    “恩,我曉得了。後會有期”童墨學著大人的樣子,雙手握拳在胸口拱了拱,跟葉歡最後道了個別。


    “後會有期。”葉歡也學著童墨的樣子迴道。


    最後深深的看了童墨一眼,頭也不迴的一路小跑著就出了童墨的家門。剩下童墨一人站在院子裏,手上拿著裝著炊餅的紙包,手指用力,幾乎將紙包戳了個洞。


    今天的街上格外的冷,天也比平常更黑,長風街屬於城北,本就窮,路上也就不用想著會有燈籠這種東西了,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街上連原來這個點會出來巡街找油水的青皮也不見一個。不過這也方便了小葉歡,他一路小跑著,憑借對路的熟悉,就算啥都看不見,也很快摸迴了自家店門口。


    “咚咚咚…娘,是我,開門。”門很快打開了,葉大娘提著一盞燈,看了確定是葉歡,便將他迎了進來。


    “怎樣,告完別了?娘剛收拾好,再過一會等按時巡街的武侯們走後我們就走。”葉大娘摸了摸葉歡的頭,說道。小葉歡看了眼桌上,大包小包大概有個5、6包,娘倆一起背,倒也不累的樣子。


    “恩,不過娘今天好黑啊,又比平常冷,我們這武侯本就巡起來有一天沒一天的,他們今天不會來了吧。”葉歡想起外麵的天氣,和葉大娘說道。


    “還是等等吧,再說娘還要等認識的那個軍士來找我們,帶我們走呢,你要困了就先迴去睡會。”葉大娘想了想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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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屋內卻仿佛等了一天那麽久。


    突然,屋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葉大娘,是我周吉啊,我來帶你們走了。”原來葉大娘的熟人便是他。


    “周大哥,你來了啊,我們這就出來。”說完背上兩個包袱,左右手再各跨一個,葉歡見狀上前背上了剩下的那個。葉大娘右手牽著葉歡,左右拿著一張紙,出了門。


    “給,周大哥,這是這棟房子的房契,從此以後就送給你了。”原來葉大娘手上的是他們家店的房契,估計便是用這個換取了周吉的幫助,連夜出城。


    “也謝謝你這麽多年的照顧了。”


    “我也隻是和你互相幫助而已,你放心,既然房子過給了我。那趙石的事我便攬下了,包他不會派人去追你們。”周吉接過房契,拍著胸脯說道。


    葉大娘長舒一口氣,仿佛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周大哥,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好,今天晚上守城門的是我一個小兄弟,包你們安全出城,走吧。”


    大概是今天實在是太黑太冷,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三個一路很順利的來到了城門口,周吉和門口的軍士聊了一會之後,城門旁的側門便打開了一道小縫,看來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一副很熟練的樣子。


    “好了,走吧,今天以後我們就兩清了。我不會承認幹過這件事,你們如果被抓住了,懂得怎麽說吧?”周吉最後半威脅的說了一句,便示意他們娘倆快點出城。


    “恩,我們省得的。”葉大娘牽著小葉歡,母子倆人最後迴頭看了一眼背後的黑水鎮,慢慢的走進了鎮外的黑暗裏。


    天愈發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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