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晶壁內似乎刮起了一道刀刃般的急雨,它們以桑餘為中心,帶著毀天滅地的態勢四處衝撞。好不容易躲過一次,還不待它們消散,又迅速的生出下一波攻勢。


    隻是頃刻之間,桑餘如同被萬劍加身,已經渾身是傷。


    “難道沒有別的法子了麽?”桑餘的舌頭在嘴角一卷,滿嘴的腥鹹彌散開來,那是血的味道。


    血鐧似乎離桑餘越來越遠,一股嚐到了血的味道的兇煞在桑餘胸中激蕩,桑餘的聲音嘶啞,桑餘幾近癲狂,他望著晶壁內好整以暇的玄魄,吼道:“你...們...不...該...惹...我!”


    神誌在迅速的離去,力量在倏忽間歸來。桑餘如同那一晚的血色魔神,而它麵前的玄魄隻是多了一身黑甲的苦孩兒而已。


    玄晶短刃紛至遝來,桑餘不閃不避,他攪動著渾身氤氳的血氣,並不是去阻擋,而是將射來的短刃一旋,不但沒有傷著自己,反而是短刃被這麽一帶,紛紛從另一側射了出去。


    桑餘此時就如同在旋風中央的一尊魔神,他怒睜著眼,四周的血氣越旋越急,而那些被攪動的利刃,被一次次射進玄晶壁,然後變得更加的密集。


    大塚祀似乎有所察覺,他麵色凝重的望了眼玄魄。


    祖塚中就如同升起了一道龍卷,它呲呲地摩擦著玄晶壁。而原本與桑餘一同身處玄晶壁內的玄魄被逼得一點點往外挪去,強大如他,也不敢與桑餘周身玄晶組成的旋風硬接。


    但作為玄天塚黑衣使者,玄魄豈能如此無用,隻見他的身形在虛空中漸漸消散,而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桑餘腳下,他右手一把抓住桑餘左腳腳踝,左手已經於瞬間凝結成玄晶,然後往上一舉,直往桑餘刺去。


    出於本能一般,桑餘也在瞬間察覺到了異樣,他左腳一提,右腳斜踹,狠狠的頓在了玄魄的玄晶左手之上。使得玄魄的一刺無功而返,因為改變了方向,所以猛地一下刺在外麵旋轉不休的玄晶風暴當中,頃刻間就被攪成碎片。


    被桑餘攪起的玄晶風暴越來越大,它一次次的在四周的玄晶壁上刮蹭,迅速的隱沒在玄晶壁中,繼而化作更多的利刃,然後又被卷在了一起。


    原本堅不可摧的玄晶壁在短短的時間內變得單薄不堪,而圍繞在桑餘周圍的玄晶風暴卻更加的迅猛無匹。隻在頃刻之間,玄晶壁分崩離析,那當中的風暴再也沒了阻攔,在祖塚中肆虐開來。


    “咦?看來還小瞧你了。”大塚祀收起了輕視之意,但他似乎對黑衣使玄魄信心滿滿,所以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隻見玄魄手一揮,塚中肆虐的玄晶頓時化作陣陣黑煙,頃刻間就已盡數散去,唯獨桑餘周身的血色罡風還在旋轉不休。此時沒有了玄晶阻攔,桑餘如同牢中的困獸,猛虎下山一般直往玄魄撲去。


    桑餘之勢,如同彗星逐月,勢不可擋,可是玄魄卻不動如山,眼見著桑餘就要將他手刃爪下時,卻見那玄魄所處的身影噗的一聲煙散開來,緊接著整個玄天塚如同升起了黑色煙幕,所有的東西不複再見。


    失去了目標的桑餘還未來得及遲疑,背後突然傳來破空之音,他猛地一扭,兩道玄晶從胸前斜斜劃過。


    而這隻是一個開始,因為煙幕之中,破空之音綿延不絕。若是之前還可以聽風辨位,現在這破空之音四麵不絕於耳,就連聽覺也被混淆。


    桑餘試著逃出這團籠罩著在周身的黑暗,可是它卻如影隨形,在不著邊際的黑暗裏,他看不到,也聽不到,更聞不到。若是旁人,在這種情況下隻要定力不足,還未見到敵人,就已經自亂了陣腳,隻能在三感被剝奪的情況下成為待宰的羔羊。


    隻可惜現在遇到的是桑餘,隻可惜桑餘現在壓根沒有什麽神誌可言,他不懂恐懼。隻可惜桑餘就是那隻不知疲倦的困獸,因為體內的怨憎可以給他無休無止的力量,雖然他一時半刻逃不出去,但至少玄魄沒那麽容易傷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桑餘能夠從玄魄的控製下順利的脫身。黑暗中的桑餘不知何時想起了落魂淵下的幽深,甚至有那麽一刻,他都以為自己又迴到了落魂淵下。


    而那些與他的血肉合為一體的冤魂們嚎叫著,它們的怨念不休,可這與落魂淵卻有著天差地別,因為有個東西不在身邊——是血鐧。


    桑餘感覺自己幾乎要化作飛灰,因為每一個器官每一寸血肉都有了它們的思想。當然,若不是它們還有著一個共同的命運。


    原來血鐧於桑餘早就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隨身不離,會抑製桑餘體內的力量;隔得太遠,卻又無法壓製心中的怨氣;


    因為血鐧的存在,在落魂淵下的桑餘不至於被煉做一抹怨魂,因為血鐧的存在,注定桑餘不能借用落魂淵中獲得的力量一血前仇。


    一種不安全感在四周蔓延,黑暗中好像處處都是敵人,有謝老三,有苦孩兒,有儺王,有司馬宮...


    混亂中他四處摸索,如同落水的孩童。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感覺順著左手而來,方才他似乎抓到了一把什麽東西,像是草木,但這種草木讓桑餘極為難受。好像內心的良知被突然喚醒一般,開始以第二人的角度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評頭論足——是懺悔。


    這種懺悔讓桑餘在這一瞬間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到了自身,讓它突然間開始質疑自己複仇的動機是否是正確的。當信念受到動搖,桑餘的理智瞬間迴複清明,他如同抓到了一抹燙手的鐵塊,隨手一甩,就往黑幕中投擲而去。


    而與此同時,一聲慘叫傳來,沉沉黑幕陡然雲散,玄魄單膝跪地,他化晶的左臂也隨之不見,而與此同時的,是他的身前不遠處,一株被連根拔起的毒蕈靜靜躺在地上。


    “什麽,我玄天塚玄魄怎麽會敗在一個無名小卒的手裏。”大塚祀目瞪口呆,很顯然即便長達幾百年的閱曆,也沒有遇到過如此出乎他意料的人。


    而此時他所望著的主角,那個剛剛迴複三感的桑餘,卻死死的盯著玄魄身旁的詭異蕈草。


    玄天塚的秘密,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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