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澤早有準備,在麵臨黃麵冷著臉趕來詢問“你剛剛為什麽在朝堂上說出那話”時,迴答的也跟對方想出來的差不多。


    “舅舅這麽問幹什麽?不是舅舅說他們會心有怨懟嗎?”


    “既然他們都心有怨懟,那何必還要留住這些人性命呢,朕本就喜愛出宮玩,他們要是因為此事起了不臣之心,就算是朕身邊總有護衛,怕是也要受一些驚嚇。”


    小皇帝說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黃麵幾乎無語。


    紀長澤半點都不心虛。


    畢竟之前他就鋪墊過兩次。


    一次是江姑娘的丈夫罷官上麵。


    另一次是將這些官員罷官上麵。


    反正他就擺出一副“朕自然有自己的邏輯,你不能理解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朕的問題”的模樣。


    眼見小皇帝說的那叫一個心不虛氣不短,甚至言語間還有點怪責自己不去理解他的意思,黃麵:“……”


    他終於意識到了。


    自己錯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怎麽可以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試圖理解小皇帝的思維呢。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聖旨已經下了,那些官員已經被抓了,他們全都是他的爪牙,如果這次真的保不住他們,這些人怎麽想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其他願意追隨他的朝臣們會怎麽想。


    哪怕他再怎麽竭力解釋,也沒人相信這不是他的意思。


    畢竟你攝政王以前一直都是權傾朝野,朝堂上每次有個什麽政策那都是要你點頭來答應,更別說是這種聖旨了。


    而小皇帝呢?


    出了名的隻會玩樂別的什麽都不管,向來都是不靠譜,但他的不靠譜那都是對著他喜歡玩鬧的東西,朝政方麵不都是聽從攝政王的嗎?


    總結下來就一句話。


    【你還說不是你,我們一眼就看出來就是你!】


    黃麵心裏快要被冤枉死了。


    在他年輕時,那個時候小皇帝還沒有出生,差點當上皇帝的大皇子年紀也還小,老皇帝也並不算是很老的時候。


    他剛剛掌權,當時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的權利,將還沒那麽烏煙瘴氣的朝堂“清理一番”,沒少去冤枉那些不願意與他同流合汙的朝臣。


    那時對方被氣到臉色發白捂住胸口他還覺得這人可真是不堪大用。


    如今輪到了自己被冤屈,才知道若是真被冤枉了,胸口的確是會一陣一陣疼。


    疼的他差點背過氣去。


    但就算是身體條件都變成這樣了,為了不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他也隻能努力的向皇帝解釋自己的意思並不是這個。


    “就算是賦稅之事是他們親人所做,這和他們有什麽關係呢?他們忠心耿耿為陛下,陛下何必還要再追著不放。”


    紀長澤等的就是他這句。


    他特別無辜特別疑惑的問:


    “可是不是舅舅上次說賦稅之事茲事體大,所有幹涉此事的官員都要滿門抄斬嗎?”


    黃麵噎住。


    這個小皇帝倒是記得很清楚了。


    他隻能再去給自己找借口:“那說的是主謀罷了,其他的從犯倒是不必如此嚴苛,旁的不說,這麽多官員被罷官被砍頭,朝堂空出來一大塊,到時許多公務都無法做了。”


    紀長澤才不管呢。


    說的好像是那些貪官留在位置上,就能好好的做公務一樣。


    就黃麵這個領頭人兩眼隻盯著權利跟享受的人,誰相信追隨他的官能好好做事。


    “朕還需要依仗他們嗎?”


    紀長澤一甩袖子,抓住了黃麵的手,一臉的“放心幹吧朕相信你”。


    “朕有舅舅,朝堂之事,沒他們還有舅舅,朕相信舅舅會處理好的。”


    黃麵:“???”


    “可臣到底隻是一個人……”


    “舅舅一個人可比他們這麽多人加在一起強多了!”


    紀長澤斬釘截鐵,又補充一句:“再說了,朕都說要把他們砍頭了,若是又不砍頭了,他們知道朕要殺了他們,必定更加的懷恨在心。”


    “朕可不想給自己留下隱患,舅舅若是覺得殺死這麽多人可惜的話,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朕不殺就是了,不過這次你得讓朕如願。”


    黃麵:“……”


    他徹底無語了。


    你特麽以為是去大街上買菜嗎???


    這個菜貴的不行所以這次先不便宜了下次再便宜。


    這種事還帶下次再說的???


    紀長澤見他一臉氣到內傷的表情,臉上更是做足了無辜模樣。


    “怎麽了舅舅,你覺得這個法子不好嗎?”


    “是吧,朕也覺得不好。”


    他開始自說自話:“若是朕下次放過那些人,他們懷恨在心行刺朕怎麽辦?”


    黃麵:“……”


    他發現,道理已經說不通了。


    那麽隻能直接點了。


    “陛下如何才能放過這些人?”


    “放過他們?”


    紀長澤一臉認真的想了想。


    然後眼睛一亮,若是要形容一下大概就相當於是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突然發現了前麵有一座金山一般的表情。


    “不如這樣,他們若是不想死的,一人拿出一千金子來贖,隻要他們掏得起錢,朕就放過他們,舅舅看這個法子如何?”


    黃麵徹底麻了。


    他現在已經隱約明白小皇帝搞出這麽多到底是想要幹什麽了。


    “陛下,拿了金子之後你打算去幹什麽?”


    “這還用問?”


    小皇帝一臉的理直氣壯:“自然是要去蓋朕的避暑山莊了。”


    黃麵:……就知道是這樣。


    他就說小皇帝一向都是懶得管這些事的,怎麽好端端的又是罷官又是砍頭的。


    這兩種做法無論是哪種,後麵可都跟著一個抄家。


    抄家就等於錢。


    有了錢,小皇帝不就能蓋他的避暑山莊了嗎?


    黃麵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感慨這特麽真是個昏君,還是該去悲痛自己看著小皇帝長大,結果這麽簡單清晰的“皇帝版邏輯”都沒能參悟。


    白白折騰這麽久。


    如今是手底下人進牢房了,他的名聲也臭了。


    現在要想撈一把,還得每個人花一千兩金子。


    說實話,一個人一千兩金子是真不算多。


    但問題是,這麽多人呢。


    湊在一起那錢黃麵當然也能掏的出來。


    但絕對是會讓他肉痛的。


    他有點不舍得,便想到了讓那些臣子們自己去出這個錢。


    紀長澤直接就把他的這個心思掐斷在了幼年體。


    “朕已經讓人抄家完了,再加上一人一千兩金子,朕的避暑山莊一定蓋得特別好。”


    黃麵:“???”


    他一臉懵逼望向正沾沾自喜的小皇帝。


    “陛下抄了他們的家?”


    小皇帝點點頭:“是呀!”


    他美滋滋的揮揮手,趙嶺會意,立刻端過來一顆夜明珠。


    大大的夜明珠漂亮極了,看著好像是能透光一般。


    “舅舅來看,這個是從一個姓張的那抄來的,朕瞧著好看,專門給你留著呢。”


    小皇帝如今還年幼,手掌也沒有成年人那麽寬大,夜明珠到了他手裏顯得比他的兩個手還要大,看上去的確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可被塞著送到手上的黃麵卻隻想苦笑。


    他生辰馬上就要到了,於是底下的臣子們便都想方設法的給他準備禮物。


    這顆夜明珠便是張大人專門搜羅來送給他的。


    雖然還沒開始送,但黃麵之前聽他提起過夜明珠還在路上,還曾經說過若是他看到了夜明珠必定會非常驚喜。


    如今看到了,卻沒有驚喜,隻剩下驚嚇。


    “舅舅怎麽這個表情?”


    見黃麵捧著夜明珠一臉苦澀,小皇帝有些茫然詫異:“你不喜歡夜明珠嗎?”


    “那好吧。”


    不等黃麵迴答,他又直接將夜明珠從黃麵手裏拿了迴來,然後重新遞給趙嶺。


    “既然舅舅不喜歡,那就拿去送給如夫人,她不是要迴家鄉嗎?這顆夜明珠賞給她,也算是給她撐撐場麵。”


    黃麵甚至都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眼睜睜看著本屬於自己的夜明珠被小皇帝直接送給了後宮女子。


    他還不能生氣,因為小皇帝壓根不是故意的。


    還拉著他的手,親親熱熱的表示;“這次抄家朕得了不少好東西,舅舅不喜歡這個沒關係,朕這裏還有許多呢。”


    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虛,他還讓趙嶺拿來了這次抄家的單子。


    上麵密密麻麻仔仔細細記錄了都抄來了一些什麽東西。


    最後的珍品上,更是五花八門什麽樣的珍品都有。


    然而黃麵看著那些珍品,心底卻差點滴血。


    這些珍品都有一個特點,就是特別合適在人過生辰的時候送禮。


    他心底清楚,這些八成就是自己那些下屬們打算送給他的。


    本是屬於他的東西,如今他卻隻能在小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隻選一個。


    這種心底的酸澀如何能表達的清楚。


    “舅舅看來真的是年紀大了,居然連這些東西都不喜歡了。”


    一直關注著他的小皇帝嘖嘖搖頭,讓趙嶺把單子拿了下去:“朕還特地留著想要跟舅舅一起分呢,結果你居然半點興趣都沒,罷了罷了,我們還是來說說一千兩金子的事吧。”


    “朕現在覺得一千兩太少了,舅舅你說一萬兩怎麽樣?他們這麽有錢,一萬兩應該也沒問題吧?”


    黃麵心底一突。


    也顧不上去心疼那些本來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本來一千兩就很肉疼了,一萬兩,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一萬兩太多,旁人隻怕是會覺得陛下毫無寬容之意,隻是用此事來作秀罷了。”


    “是這樣嗎?”


    小皇帝一知半解的,看神情十分猶豫。


    黃麵特別肯定的點頭:“正是如此!”


    “那好吧,那兩千?”


    黃麵:“……”


    這還帶討價還價的嗎?


    他實在是無法承受小皇帝的想一出是一出了。


    “陛下乃是君主,帝王既出言語,又怎麽能更改來更改去。”


    “好吧。”


    小皇帝見好像不能再往上加了,也沒糾纏下去,點了點頭;“一千就一千,朕這就下旨。”


    “他們若是拿的出贖金,朕便不跟他們計較,放他們迴去,若是拿不出來,那就都去死吧。”


    這還真的是。


    冷酷的帝王之心。


    黃麵好不容易將贖金控製在了一千兩黃金,出去的時候還在慶幸還好自己反應快,要不然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將人都贖出來。


    但是等到迴了自己府中,在書房裏坐下之後他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


    他本來是想要跟小皇帝說不要贖金的。


    哪有臣子做錯事,皇帝想要殺人但是又表示“隻要你出錢我就不殺你”的。


    他剛剛完全可以用這點去反駁啊。


    結果因為小皇帝天馬行空居然想要把錢提到一萬去,他當時慌了心神生怕真到了一萬到時候把那麽多人贖出來大出血。


    就隻顧著將價格維持在一千了……


    反應過來後,黃麵整個人都懵逼了。


    他難道真的是老了嗎?


    從前都是牽著人鼻子走的。


    結果現在麵對一個單純天真壓根不懂朝政還十分依賴他的小皇帝,他居然都會忘記自己原本的堅持。


    如今後悔也沒用了。


    小皇帝動作快速,已經下了旨意。


    要想保住性命很簡單,給錢。


    一人一千兩黃金。


    隻要拿出來這筆錢,他就放人。


    當然了,恢複官職就別想了。


    陛下他可不願意把自己差點殺了的人再放到朝堂上,鬼知道要發生什麽。


    於是,朝臣們都知道了。


    黃麵為了救出那些大臣,一人花了一千兩黃金把他們從大牢接了出來。


    錢都花了,黃麵自然不會放棄四處散播一下自己愛惜下屬,就算是耗費家財也要把人接出來救他們性命的行為。


    隻是包括那些被他接出來的大臣,卻已經沒人在相信他說的這些了。


    所以說啊。


    人嘛,就是不能做壞事。


    黃麵之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清楚。


    當初先帝還在的時候,他為了能夠上位,排除異己,各種冤枉別人。


    後來小皇帝登基,他是攝政王了,更是直接掌控了整個朝堂。


    小皇帝是個昏君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沒人會相信這件事真的都是小皇帝幹的。


    沒別的。


    他年紀小,什麽都不懂。


    前陣子還在學畫畫呢,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避暑山莊。


    說不過臣子們,就氣的氣唿唿走人。


    這樣一個人,你可以說他昏庸,也可以說他無能,但他絕對沒有狠到直接宣布把人都殺了的地步。


    倒不是他不會殺人,但一次性殺這麽多朝臣。


    不是小皇帝的作風。


    那會是誰呢?


    除了黃麵還有誰呢?


    當然了,朝臣們有這樣的想法也不都是靠著自己瞎想。


    紀長澤為此做出了巨大努力。


    地牢裏,那些被關起來的大臣們沒少聽看守他們的侍衛說話。


    大多都是在說攝政王如何如何被重用。


    聽說陛下抄家得了不少寶貝,第一時間就是要送給攝政王。


    前陣子攝政王幾乎每天都在和陛下說話,一說就是有兩個時辰。


    總之。


    自己是階下囚,而他們曾經追隨的人,相信的人卻風光無限,甚至還得到了他們的家產。


    再加上小黃大人那個事。


    要是真有人能心底半點恨意都沒有,那就是真活體聖父了。


    而外麵,大臣們看見的是什麽呢?


    攝政王去宮中一趟,小皇帝下旨把那些大臣全都罷官。


    大臣們去找攝政王鳴不平。


    第二天上朝,攝政王衝著小皇帝使眼色,小皇帝下旨把這些大臣全都處死。


    滿朝炸鍋。


    接著攝政王又去找了小皇帝。


    小皇帝再次下旨,不殺了,但是每個人都要交出一千兩黃金的贖金,交出來就能保住性命,交不出來就等死吧。


    然後攝政王以一副“我願意為了我的屬下犧牲一切”的模樣交了贖金。


    看上去好像一切都很好。


    如果不是紀長澤賞賜給了他三大車禮物的話。


    那三大車,全部都是從這些被抄家的官員府中得來的。


    在這方麵紀長澤半點都沒吝嗇。


    反正就算是給了黃麵,他也有信心以後能原封不動的拿迴來。


    那麽在他這樣做了之後,在別人眼底看來是什麽呢?


    黃麵出血了嗎?


    他出了。


    但問題是,很快小皇帝就給他補迴來了,甚至貌似還比他付出的要多。


    從頭到尾,他得到了什麽?


    兒子沒事了,不怕被威脅了,有了愛護下屬的好名聲了。


    那些臣子們呢?


    親人保不住了,自己完球了,府中也被抄家抄幹淨了,明明一切都是因為幫黃麵兒子背鍋,結果還得感激涕零對方,因為對方救了他們性命。


    之前就說了,如今的朝堂未必是人人都能做好事的。


    但必定是人人都長了十八個心眼的。


    這一係列事下來。


    大家對黃麵就隻剩下了一句評判: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這跟誰玩聊齋呢。


    本來就不爽黃麵的人對他更加不屑。


    原本追隨黃麵的臣子開始後悔想退路。


    畢竟他這個操作實在是太騷了。


    人家幫你兒子擋災,結果你怕被報複,直接讓這些人被把罷官抄家,麵上還被加了個“被救”的恩情。


    簡直比吃屎還可怕。


    這樣的上司,沒人想擁有。


    在大家都對黃麵“臥槽你居然是一個這樣出手狠辣自己人都不放過的”的時候,紀長澤的旨意下來了。


    江夫人帶兵去衍地,如夫人隨行。


    美其名曰,朕不能離開京城,底下也沒有子嗣,隻能派去朕的兩位愛妃去幫助安撫百姓。


    文武百官:“……”


    放屁吧。


    什麽安撫百姓。


    根本就是被美色所迷,腦子進水,再加上饞抄家得來的財物。


    本來江氏是將軍就足夠讓人臥槽臥槽了。


    後來她領兵,得了東郊,也不少人心底有想法。


    但這不是剛好出了個“攝政王在線給下屬挖坑”活動嗎?


    大家都忙著八卦的八卦,參與活動的參與活動,也沒人在意這些。


    潛意識裏就覺得女子翻不起什麽風浪來,就算是小皇帝寵愛自己的女人給了她東郊又如何,怕是去了也隻能當個吉祥物。


    結果現在,吉祥物要帶著兵去衍地那麽遠的地方處理這次的災禍了。


    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想反對吧,小皇帝本來就因為賦稅的事在生氣,撞到他氣頭上那直接涼涼。


    因為對方是個昏君然後死諫什麽的也就算了。


    因為小皇帝想要讓自己的兩個妃子代替他去安撫百姓最後死翹翹,寫在史書上他們都覺得沒臉。


    同意吧,這事又實在是讓人無語。


    思來想去,在滿朝堂的寂靜中,居然還真的沒人提出反對意見。


    雖然也沒有人同意就是了。


    紀長澤才不管這些。


    發現這幫孫子一個個跟兔子一樣的乖順安靜,趁機又提了幾句。


    大致意思是說,他覺得光是帶著東郊的兵去衍地那麽遠的地方怕是不大安全,但是呢,其他軍營裏的兵那也是有人帶的,要是弄過來給自己的愛妃好像也不是很合適。


    所以他想了個好辦法,他這邊私人出錢,給江氏一個“路上隻要你能讓人變成你的兵,那你就可以讓他們成為你的兵”的特權。


    一路上應該可以路過不少城鎮,這樣一來,走到衍地的時候,江氏手裏的兵不就足夠去鎮壓安撫百姓了嗎?


    文武百官:“……”


    他們看著滔滔不絕的小皇帝,宛如在看一個傻子。


    果真是不食肉糜。


    小皇帝壓根就不知道招兵有多難,本朝招兵買馬,從來都是強製人入軍隊,若是不想進那要出錢。


    自願進軍隊的那都是家裏沒地也沒房,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想法大概類似於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在哪裏活不下去都一樣。


    小皇帝居然指望著這些人自己能自願入軍隊。


    他咋不想著上天呢。


    反正這個事也成不了,自然也是沒人反對的。


    隻是所有人看向上方龍椅上坐著的明黃身影時,眼底的不屑和嘲諷幾乎要溢出來。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沒人想過關於那些大臣的事是小皇帝幹的的原因。


    在他們心中,小皇帝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


    甚至簡單點來說。


    哪怕這些人每一個都對著他俯首陳臣,但在他們心底,卻對這個被他們稱為陛下的人沒多少忠心。


    趙嶺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底下這些臣子們眼底透露出來的意思。


    他很是為自己的主子不平。


    這些人懂什麽。


    若不是他們一個個都是貪官,沒有一個去對抗攝政王,陛下何至於小小年紀為了自保就要裝瘋賣傻。


    他如今總算是明白為什麽陛下裝了這麽多年,就連尋求外援都隻找後宮的那些夫人們了。


    因為他看得清清楚楚,如今朝中留下來的這些人,就算是看不慣攝政王的,那也絕對不是他的外援。


    他們本質上和攝政王都是一樣的。


    都看不起陛下。


    認為陛下不行。


    隻有女子不一樣。


    女子本就被人看不起,她們才能懂得明白陛下心中的抱負,苦楚,並且也會努力的去為陛下達成。


    趙嶺自顧自的腦補了一通,將自己感動的不行。


    迴去之後看著紀長澤趴在榻上睡著了,就跑去找他的新朋友如夫人聊這些。


    從前趙嶺還顧及著這些都是陛下的女人,不敢有逾越。


    但是如今,紀長澤明確的說明了,他沒把後宮這些女子當做是自己的女人,而是全都是下屬。


    同時,趙嶺也不隻是他的太監總管,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既然身份平等了,再加上平時的確是有一些工作上麵的事要交流,趙嶺也慢慢放開了一些,跟後宮這些夫人們沒少交流外麵的八卦。


    如夫人正在為出發做準備,趙嶺一邊幫她想要帶什麽東西,一邊叭叭叭的就把自己剛剛對於陛下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才知道嗎?”


    如夫人還有點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


    趙嶺這下是愣住了。


    這種情況大概類似於你剛吃了個大瓜,說是明星一跟明星二分手了,你興奮跑來跟朋友說“聽說沒他們倆叭叭叭”。


    結果朋友來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懵逼,就是懵逼。


    如夫人點頭:“自然。”


    “陛下若是朝堂上有人可信,何必要來尋我們這些女子呢。”


    她一邊將醫書放到箱子裏,一邊說:


    “陛下是實在是沒法子了,你隻瞧著,江姑娘的父親還是將軍呢,之前陛下為了保住江姑娘無奈將她帶進宮中,滿朝文武,反對的那樣厲害,可硬是沒有一個敢真的站出來的。”


    就連那個一直幫忙的臣子,也都在無奈中選擇了退步。


    “也許當時看來,是他們不敢忤逆陛下,可若是反過來看呢?他們連陛下的這種無理要求都不敢說什麽,更別提攝政王了。”


    趙嶺這才迴想起來,當初陛下將那些臣子們說退之後,看上去好像的確不像是高興地樣子。


    表情甚至……還有點悵然。


    如夫人接著道:“隻看陛下想要我等幫忙,都隻能給自己潑髒水,裝作是好.色之徒便可看出來了,陛下是實在是沒法子了。”


    “他隻能自汙,因為那些朝臣隻接受陛下是個昏君。”


    說到這裏,她長長歎了口氣。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那個年紀還隻有她弟弟那麽小,就被迫要每天裝作一副昏君模樣。


    不光要承受臣子們的鄙夷,還要麵臨江山被這群人胡亂折騰的痛苦。


    “我根本不敢想,陛下這麽多年是怎麽熬下來的。”


    趙嶺被如夫人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


    原來陛下一直都是這麽艱難的嗎……


    艱難的演戲,艱難的麵對這麽多人。


    而他作為陪伴在陛下身邊的人,居然一直都沒感受到。


    “公公,你跟在陛下身邊十幾年,卻從不知道他的這些布置,直到如今才知曉,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已經完全被如夫人的話帶過去的趙嶺一愣一愣的。


    “為什麽?”


    如夫人麵容嚴肅,認真道:“因為陛下在保護你。”


    趙嶺更愣:“保護我?”


    如夫人點點頭。


    “這是我們後宮姐妹們討論出來的,畢竟你跟在陛下十幾年,忠心如何陛下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必定早就清楚,既然身邊有你這麽一個幫手,他為何要現在才讓你為他做事?”


    如果紀長澤在,肯定要在心底迴答一下。


    那當然是因為他才剛剛過來了。


    但顯然,趙嶺還沒想到這些的腦子。


    他搖搖頭:“不知道啊。”


    如夫人特別肯定地說:“因為陛下之前也沒有太大把握,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能不能行,不知道可不可以成功,不知道最後會不會籌謀多年卻毀於一旦。”


    趙嶺:“這樣啊……”


    如夫人:“正是因為不確定可行不可行,才不能把你這個他當時唯一信任的人牽扯進來,因為若是他敗了,你為陛下做事,下場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趙嶺瘋狂點頭:“太有道理了,陛下說不定就是這麽想的。”


    “不是說不定,是肯定是這麽想的。”


    “陛下將我們帶進宮中卻又一直都沒有跟我們說明要我們做什麽,他那是在等待,慢慢的觀察我們,看我們可不可信,能不能用。”


    “等到一切都籌謀好了,確定這樣做贏麵很大了,這個時候再把你牽扯進來。”


    如夫人一通分析猛如虎,直把趙嶺聽得連連點頭。


    越迴憶,越覺得好像就是一迴事。


    他眼眶甚至還跟著有點泛紅:“……陛下太不容易了,自己都那麽辛苦了,還惦記著我的小命,我不過是個太監,如何能讓陛下這般操勞。”


    如夫人也有點羨慕他。


    “你也莫要感傷,這是好事,說明陛下將你當做了他最看重的人,日後你好好為陛下做事就是了,我們姐妹們都很羨慕你呢。”


    小皇帝沒了昏君的外殼之後,內部實在是太讓人溫暖了。


    他每次來跟後宮夫人們商量事都是打著來同房的旗號,但每次都是自己睡在小榻上,讓這些女子們睡在自己床上。


    平時談事情的時候更是保持著合適的距離,沒有人的時候,連個手都不碰一下。


    最重要的是。


    他還幫她們默默處理好了那麽多事。


    比如說江姑娘的辣雞丈夫。


    如夫人想要迴家鄉的願望。


    還有其他夫人們的,有的是在家中的時候被夫君和夫君家人欺負,小皇帝嘴上沒說,背地裏卻都悄悄地為他們出了氣。


    尤其是那些平民女子,他們大多都是喪夫,不得不為了維持生計才出來做事。


    小皇帝給的簡單粗暴,直接給錢。


    那些錢可能對於江姑娘這樣的貴女來說不算是什麽,但是對於這些平民女子來說,卻等同於是給他們一家幾十年的花銷了。


    這樣的小皇帝,越是相處,就越是讓人心疼。


    是的,心疼。


    也不知道是小皇帝年紀小,還是她們年紀大。


    按照常理來說,男人跟女人之間互相產生好感基本上都是男女之情。


    但是後宮的這些女同事們看她們的老板,就是很難把他看成一個男人,而是多是看做一個少年。


    簡單點來說就是看成弟弟一樣。


    誇張點就是,簡直母愛泛濫。


    當然了,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母愛泛濫。


    如果紀長澤在的話也許還能給她們解釋一下。


    女子天生共情能力比較強,尤其是麵對比她們強卻比她們慘關鍵還長的好看的少年。


    當發現表麵上高高在上是個昏君的小皇帝實際上卻是臥薪嚐膽,十幾年來孤軍奮戰,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自己汙蔑自己,裝出一副老色痞模樣。


    這是他的慘。


    而他為了保住身邊唯一一個親近人,十幾年來硬是沒有對趙嶺透露出一句他的計劃他的謀劃他的真正想法,寧願自己一個人背負這麽多負重前行,直到確定了自己做的事安全可做,才告知了趙嶺。


    這是暖。


    至於美就不說了。


    小皇帝的長相的確是相當不錯,再加上是早產兒,看著比實際年齡顯小一點。


    這些女子們“年紀大”,看他的時候很難不以長輩的視角去看。


    美強慘,還有個暖。


    這些組合在一起,足以讓她們心底升騰起自己都不知道的“母愛”了。


    趙嶺不知道這些。


    他隻覺得,果然陛下就是陛下,看看,連對著男人一向沒什麽興趣的如夫人一提起陛下來都好像眼底放光一樣。


    也是,陛下這麽厲害。


    臥薪嚐膽多年,一出手就雷厲風行,後宮的夫人們對陛下有什麽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陛下貌似對女色沒什麽興趣,而是隻把後宮的夫人們當成了下屬看待。


    他要不要提醒一下如夫人呢?


    如果直接說的話,如夫人會不會有點羞澀?


    思來想去,趙嶺還是沒好意思說“你可別惦記我們陛下了,陛下年紀還小呢沒有這個想法他隻打算把你當成社畜”。


    隻是走的時候忍不住一步三迴頭,一個勁的看因為提起了陛下所以臉上帶起了滿滿都是愛慕之心的笑容。


    正在慈母微笑的如夫人發現他看自己了。


    叮囑道:“今日風涼,你迴去之後記得讓禦膳房被陛下送薑湯,莫要著了風寒。”


    趙嶺複雜眼:“我會的,你……你別想太多,陛下還年幼。”


    對啊,就是年幼所以才更要注意防寒嘛,這麽大的孩子,最需要保暖了。


    趙嶺見如夫人不以為意的模樣,再迴想宮中其他夫人提起陛下也都是一臉的仰慕(慈愛),歎氣一聲。


    屬下都有不軌之心。


    這可怎麽辦啊,真為陛下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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