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澤睜開眼的時候,麵前畫麵很是血腥,不光有畫麵,還伴隨著各種聲響。


    低沉的嘶吼聲,人充滿驚嚇的尖叫聲,還有轟隆隆的雷聲。


    這是一座莊嚴的大殿,大門敞開,外麵下的暴雨隨著風刮了進來,兩邊的長長簾子也跟著吹動,吹動間,露出了下麵血跡出來。


    一個又一個渾身血跡的人形物體晃晃悠悠走過,看到目標就猛地衝過去咬在對方身上,被抓住的人慘叫一聲,卻因為之前就已經負傷,隻能奄奄一息的任由對方咬。


    等過了幾分鍾,被咬的那人斷了聲息,再站起來時,也已然是一副搖搖晃晃的見到生人就撲上去咬的模樣了。


    喪屍。


    還沒查看記憶,摸不清楚情況,再加上這些正在咬人的和被咬的都穿著道袍,他連是古代還是現代都分不清。


    紀長澤看了一眼就確定了這些人形物體的屬性,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和腳下踩著的雕塑手掌,再看這大殿已然是亂成一團的模樣,在這片混亂中開始查看記憶。


    雖然身處很古代的大殿,周圍人身上也穿著道袍,但這裏的的確確是現代世界。


    這座道館叫天海觀,身處清嶺,天海觀建立在雲頂之上,是幾百年前的安國興旺道教昌盛時建造,幾百年下來,朝代更迭都好好的維持了下來,哪怕是在現代,教內弟子也都去領了道士證。


    清嶺山下人家大多窮苦,而天海觀從幾百年前就有收養棄嬰教養成人的傳統,慢慢的,天海觀門前總是能發現山下百姓送上來的棄嬰,直到後來,華國定了下來,大家慢慢的不再吃不飽穿不暖,才慢慢沒了棄嬰送到道觀前。


    即使如此,天海觀在山下許多村村民眼中卻還是有著超凡地位,他們窮,沒見識,但他們知道天海觀那些由棄嬰長成的道士們都看書認字,三觀端正,而且隻要不出家,他們結不結婚天海觀是不管的。


    於是,慢慢的,一些小小的孩子就被送到了天海觀,成了小道童,每天大家一起學習,一起練武,小的時候父母會來看望他們,等到他們稍微大一些可以自己下山了,小道童們自己就會下山看父母。


    按理說,天海觀該一直傳承下去的。


    隻是這傳承了幾百年的道館,還是沒能繼續維持下去,在普通的一天,世界末日降臨,全世界一些人都開始前前後後的無征兆昏睡不醒,等到再醒來,大部分人變成了喪屍,一小部分則是成為了異能者。


    更多的是沒有經曆過昏睡的普通人。


    按理說人多喪屍少,這場災難該控製得住才對,可它糟就糟在沒有任何預警,誰也沒想到這些突發疾病突然昏迷不醒的親人醒來後會對著家人張開血口大盆,再加上被喪屍咬後的人類也會轉變為喪屍。


    就像是滾雪球一樣,喪屍越來越多,人類隻能不停地往後退。


    天海觀雖然都是一些道士,但道士也是人,自然也會有道士昏迷,醒來後轉變為喪屍開始四處傷人殺人咬人。


    雲頂上因為常年寒冷,道路滑,喪屍們行動沒有在山下方便,再加上天海觀隻有初一十五才開觀迎接來道觀的山下人,山上便隻有天海觀的道士們,而天海觀每天清晨都要練武,在一開始的慌亂後,便很快反應了過來,所有活人躲進了大殿,喪屍們被關在外麵。


    原主也是天海觀的一個道士,還是個已經出家的,輩分也十分高,是這一代主持的弟子。


    他得到這個位置也不是因為有什麽真材實料,而是完全靠哄靠騙,騙的主持覺得他當真是一心一意為了天海觀,對他充滿了欣賞,一番操作後,他就順順利利成為了主持弟子。


    原主這麽能哄會騙,當然也不是個普通人,至少在哄騙人上麵很有經驗。


    他的身世其實很簡單,孤兒出身,因為成為孤兒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沒被人領養,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國家政策裏,孤兒已經被照顧的很周到了,至少一直到成年之前,原主都不用操心學費生活費之類的事,隻是要過得多麽奢侈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原主從小就對錢有著蜜汁渴望,小的時候他怎麽渴望都沒辦法,等到上了高中,他突然get到了一個辦法。


    他雖然家世不行,但勝在成績好,長得好,十七歲的年紀,正是一個不長青春痘男孩最好的年華,原主長的白淨,五官俊秀,哪怕是穿著和周圍同學一樣的校服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在當時,學校貼吧裏還有不少人稱他為校草。


    他很順利的在同校同學中找到了目標,一個家境不錯,長相漂亮的女同學。


    原主雖然向往錢,但當時真沒想多少,隻是想要以談戀愛的方式哄著女同學給自己花錢,畢竟對於那個時候的他來說,這位女同學手裏的零用錢簡直是一筆巨款。


    一方滿是喜歡,一方刻意哄騙。


    這對十七歲的男女在一個放假的下午找了一家很小的旅館開了房。


    結果就鬧出了事。


    全校體檢時,女同學被檢查出已經懷孕。


    既然懷孕了,肯定要找到罪魁禍首,於是,叫家長,查問女同學,當時的原主正好得知了保送的消息,出了這檔子事,怕報送的事落空,他隻能慌亂之下想法子找女同學打感情牌,求她不要供出自己。


    為了穩住對方,他還做出了一定會負責的承諾,哄騙對方如果她把自己說出來了,她的家長看到他們都是未成年人,肯定會逼著她打掉孩子。


    他要她把孩子生下來。


    而他會和她結婚,兩個人一起撫養孩子。


    沉浸在愛情裏的女同學相信了,咬死不說出孩子父親的名字,學校給了退學處理。


    她的父母果然十分憤怒,在商議如何拉著女兒去打胎時,那晚突發一場大地震,一家三口都被掩埋在了廢墟下,也是一場奇跡,女同學被挖了出來,隻是她的父母卻永遠的留在了那一年。


    她被救出來後,先撐著身體接受了父母的死訊,家裏沒什麽親近的親戚,她隻能一個人去辦葬禮,安置父母屍骨。


    家沒了,父母沒了,十七歲的少女帶著微微凸起的腹部茫然的站在墓碑前,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在這個最需要人共同承擔的時刻,她自然想到了原主。


    可原主卻這麽消失了。


    他沒有死,還寄了一封信給少女,信中表明自己有事需要離開,但他絕對會負責任,請她等到她來娶她。


    少女相信了。


    她一個人生下了女兒,可直到孩子五歲,十歲,二十三歲,結婚生女,那個承諾過的人也沒有再迴來。


    所有人都認為她被騙了,畢竟在那個時候,結了婚的家庭裏還有不少一去不迴的妻子丈夫,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有結婚。


    女兒見證了母親一路走來的艱辛,更是對這個渣男父親深通惡絕,認定了對方就是一個騙子。


    事實證明,原主真的是個騙子。


    當初地震過後,他得知女孩父母去世鬆了口氣,至少這樣對方背後沒了靠山,又好哄騙,他想要糊弄過去太容易了,為了防止對方反應過來找他算賬,明知道現在女孩把孩子打掉重新上學是最好的選擇,原主還是哄騙著她生下孩子。


    之後他去上了大學,大學畢業後他鬆懈下來,陷入到了這個花花世界裏,大學幾年,什麽都沒學到,畢業都成問題,更別提找工作,之後不想循規蹈矩的掙錢,原主進入詐騙團夥,騙人無數,沒快活多久,國家嚴打,詐騙團夥裏的人抓的抓,散的散。


    知識原主都忘光了,唯一能用來掙錢的也隻有詐騙的本事和一張不錯的臉蛋。


    他起起伏伏十年,最後也就混得一般,甚至還得罪了一個厲害人物,最後隻能如地下道裏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


    就在這個時候,他得知了一件事,國家是會給道館扶持資金的,道教在安國最盛行,那時留下來的道觀到現在還生活著道教弟子,隻要向國家申請,華國會給予扶持資金,再加上來上道觀上香的遊客們,加在一起可是一筆不少的錢。


    而這些道觀大多都在山上,避著人的視線還不容易麽。


    原主本來隻是想借著天海觀藏一藏,等到哄騙著主持將自己收為弟子後,又改變了想法。


    主持已經九十多歲沒多少年活頭了,前幾個弟子都已經過世,等到對方去世,他這個弟子上位那不是理所應當嗎。


    原主就這麽安心在道觀裏待了下來。


    結果,主持是很快去世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去世前也不知道是看穿了他的偽裝還是覺得他到底資曆太淺,竟然直接越過他,把道觀交給了那位過世師兄的弟子。


    一個小輩,執掌了整個天海觀。


    原主籌謀隱忍幾年,就得了個這樣的結果,自然心中不甘心,隻是他下山除了騙人也沒什麽其他會的技能,也不想去做什麽苦活累活,索性就仗著自己是主持師叔的高輩分,漸漸暴露出了本性。


    不做早課,不練武,每天隻呆在自己的房間,隻吃飯的時候才出來一下,總結一下就是,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原主在底下弟子眼裏自然沒了形象,隻是他也不怎麽在乎了,他已經四十二歲了,在科技發展最厲害的時候沒能去加入這個潮流,融入不了社會,身上沒有其他會的技能,即使下山也混得不怎麽樣。


    還不如就這麽在天海觀待上一輩子,反正他輩分高,哪怕他不像樣,弟子們就算是心中不爽也不能說他什麽。


    原主的這個人生目標按理說實行起來是沒什麽問題的,可誰讓,末世來了呢。


    一.夜之間,哪怕是遠離人群的天海觀都不可避免的被卷了進來,在所有年紀大弟子將年紀小弟子護在身後與喪屍對抗時,原主鑽到了最後麵,趁亂被護著進了大殿。


    這一舉動自然非常令人不屑,隻是那些晚輩們此刻也沒時間去跟他計較這些,大家都忙著檢查傷口,尋找食物,安撫年紀小的弟子,隻是天海觀與山下隔絕,這些弟子沒想到被喪屍咬了後也會變成喪屍,等到夜晚大家都稍微放鬆下來時,二次殺戮就開始了。


    大殿不再是庇護之所,而是緊閉著的葬身之地。


    一片混亂中,大門被打開,外麵的喪屍也湧了進來,鮮血遍地,那些還活著的弟子隻能趕緊護著年紀小的弟子逃命。


    而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原主則是在一片混亂中,麵對朝著自己撲過來的喪屍時,一把扯過身旁的小弟子為自己擋了一爪子,而他自己則是爬到了祖師爺的雕像上麵,好避開底下喪屍們的攻擊。


    之後在外麵的主持帶著人趕了進來,才算是勉強控製住了局勢,麵對眾人的指責,原主再怎麽能言善辯在這麽多人親眼看見的情況下也沒辦法為自己辯解,再加上他為人如何不靠譜大家都知曉。


    在公憤下,原主隻能下山。


    他雖沒什麽本事,但也在這個亂世中苟活了下來,大概一年後,他在基地裏遇到了自己的女兒。


    那時,對方已經是個在基地裏小有名氣的異能者,身上戴著當年原主為了表達深情,附在心中送給女學生的木頭哨子。


    再加上對方隨了女學生的姓,他立刻便猜到了幾分,當即興奮上前賣慘,要女兒照顧自己。


    隻是這個女兒可不是她媽媽那樣好哄騙的,得知原主身份後恨極,指著他破口大罵,放話出去他當年做了負心漢,害的她媽媽等了二十多年,鬱鬱而終,現在怎麽還好意思讓一天沒被養過的女兒養他。


    之後原主過的渾渾噩噩,對這個女兒也充滿了恨意,覺得對方不奉養父親實屬不孝,隻是女兒是異能者,而且也並不是基地中的人,隻是隨著車隊停靠休養,第二天就走了,走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見原主真的一副過得很慘的模樣,到底還是派人給他扔了一袋米糧。


    原主卻並不感激,反而十分憤怒自己的親生女兒隻用一袋米就把他打發走,隻是他雖然生氣,也沒什麽辦法去報複什麽,又過了幾個月後,基地瀕臨被喪屍潮擊敗,大家紛紛四散逃命。


    原主也隨著人群一起離開,逃命路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竟然在雪地裏遇到了重傷瀕死的女兒和外孫女。


    外孫女兩歲,什麽都不懂,乖乖坐在媽媽身邊。


    看到原主,女兒本來絕望的眼中露出了希冀,她沒有力氣說話,隻能不停地看向自己的孩子,希望原主能帶走對方。


    原主要是真的這麽做,當年也不會拋下母女二人了。


    他直接上前搜刮一次,將能吃的能用的都放到自己口袋,就在女兒的血淚下,外孫女懵懂無知的視線下離去。


    這母女二人後來有沒有死,他不知道,但那樣冷的天氣,一個重傷的人,一個兩歲大的孩子,百分之九十九是活不下來的。


    原主也沒能熬過那個冬天,他沒什麽本事,也不願意付出勞動,還喜歡坑蒙拐騙,最後投靠了當時一個以兇悍殘忍出名的組織,在他們需要找到一個易守難攻的大本營時,他帶著他們上了天海觀。


    天海觀上的弟子們怎麽都沒想到,他們沒死在喪屍的攻擊下,沒餓死在沒有糧食的痛苦下,反而被同為人類的同胞殺死。


    在那場稱得上是虐殺的戰鬥中,該叫原主師叔的年輕主持拉著原主的衣領,和他一起跳下了雲頂台。


    這就是原主的一生。


    紀長澤看明白了。


    原主此人,誰對他好,他害誰。


    那個為他退學生女等他一輩子的姑娘對他好,收留他,讓他白吃白喝的天海觀對他好,雖然對他拋棄戀人的行為很是憤怒但還是給了他一袋在末世可以稱為寶貝的米糧的女兒對他好。


    結果這三方的下場都稱得上非常不好。


    而此刻的時間線,就是天海觀弟子們好不容易控製住了局勢,所有弟子退到了大殿內,結果沒想到殿內受傷的弟子們也變成了喪屍。


    原主現在能站的這麽高,那是因為他剛推了一個小弟子去擋喪屍。


    快速弄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後,紀長澤閉眼感受了一下周圍環境。


    他經曆了很多末世世界,一般來說,末世世界都伴隨著靈氣複蘇一起到來,現在既然有了喪屍,這個世界擁有靈氣的機會還是非常大的。


    靜靜感受了一分鍾,紀長澤終於用這具四十三歲的身體捕捉到了隱藏在空氣中的靈氣。


    找到了!


    他立刻盤腿而坐,擺出個道教典型結印手勢,閉眼開始將靈氣吸納如自己體內。


    由鐵鎖和現代用鋼板加固過的天涯橋上,年輕主持發現了大殿這邊的動靜,正帶著身後一群弟子趕來。


    還未到門口,他便將殿內情景看了個清清楚楚。


    還未學習攻擊手段的小弟子們嚇得哭喊,在喪屍的追趕下逃命,年長弟子則是用著手裏的武器與喪屍們對戰。


    身邊跟著他的師弟突然看到什麽:“師兄,你看師叔。”


    主持渡愕順著他的手抬眼望去,果然見到了紀長澤。


    許多弟子被撲在地上撕咬,所有人臉上都是慌亂的時候,唯有盤腿坐在祖師爺碩大雕塑手掌的師叔麵容平靜,閉著眼一動不動。


    這是在做什麽?現在底下這麽亂,師叔身為長輩為何不下來幫忙?


    渡愕隻來得及想了這麽一句,就快速的提著劍加入其中。


    天海觀裏的弟子們雖然學武,但現在又不是以前,真刀劍是不會拿出來給這些弟子用的,大家練武時用的都是木劍,隻有主持手裏才有以前傳下來的劍。


    就算是隻有一把,那也是上報過,入了證書才被允許私人收藏的。


    他不愧是上一任主持最看好的年輕人,武藝十分不錯,身手也很靈活,再加上手裏拿著的是一把真劍,一帶著身後弟子加入戰局,很快就將那些喪屍引到了外麵的天涯橋上,再把它們推了下去。


    等到渡愕一幹人等確定將所有喪屍都清除完後,才喘著粗氣快速進入大殿,想問清楚是什麽情況,剛剛不是已經將喪屍們清除了嗎?為什麽又新生出這麽多。


    一進去,他就發現弟子們全都麵帶憤怒的望向了坐在祖師爺手掌中的師叔。


    渡愕一愣,隨便找了個弟子問:“怎麽了?怎麽都看師叔?”


    弟子眼眶泛紅,帶著悲憤,憤憤不平道:“方才不知道為何許多師兄師弟也成了怪物,我們正打著時,師叔祖竟然將源清推了出去,害的源清被咬了好大一口。”


    源清是門內最小的弟子,今年才不過五歲,是山下村民的孩子,今年才被送上山學習。


    因為長的玉雪可愛,性格也乖巧,門內弟子都喜歡這個穿上小道袍邁著小短腿在觀內跑來跑去的小師弟,方才在周圍有人變成喪屍時,他們刻意將源清護在了最後麵。


    師叔祖會厚顏無恥的跑到後麵,讓他們這些晚輩保護他這些弟子們倒是不意外,畢竟都習慣了。


    結果誰也沒想到,在危險來臨時,師叔祖居然會為了自己逃命,將源清扔到了那喪屍麵前。


    源清一個小孩子,半分抵禦喪屍的能力都沒有,可不就被抓住惡狠狠咬了手臂嗎?


    雖然很快有弟子反應過來將人搶了迴來,可戰局結束後,其他人才發現源清已經昏迷不醒暈了過去,唿吸脈搏更是微弱的仿佛隨時都可能沒命。


    再一看始作俑者竟然好端端的盤坐在祖師爺的雕塑上,如何心中能不怨。


    “師叔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見渡愕滿臉震驚,旁邊的弟子們也跟著七嘴八舌的做起證來。


    “師父,是真的,我們親眼所見。”


    “是啊,方才源清站著的位置可是被我們護的好好的,若不是師叔祖將這孩子丟出去,他絕對不會被咬成這樣。”


    “師父,我們這麽多雙眼睛看到的,難道還能有假嗎?”


    被帶出去殺喪屍的都是和渡愕同一輩的,大多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道士,留在殿內的年紀就更加小了,最大的也不過十八歲,大多都是從小在山上長大的,性子更加純然,此刻紛紛都滿臉義憤。


    這麽多弟子作證,這件事八成是真的了,渡愕懵了一秒,很快也憤怒下來。


    平時師叔不修邊幅,不上早課,不參與練武,每天要麽是在後山混,要麽就是在屋裏玩手機,殺喪屍時躲在最後麵,這些也就算了,雖然讓人心中不爽,但到底是長輩,他也不好說些什麽。


    可現在,身為天海觀輩分最高的人,他竟然把最小的弟子推出去送死。


    這種行為,哪裏是一個該讓人尊敬的長輩做的出來的。


    渡愕咬牙,抬眼望向了上方閉眼盤坐結印,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的師叔。


    離得這麽近怎麽可能沒聽到,裝樣子罷了。


    “師叔,方才你是否推了源清。”


    紀長澤依舊是一動不動,不搭理他。


    渡愕心中氣更多,提高音量,又喊了一聲:“還請師叔下來解釋清楚,是否是你推的源清!”


    在他忍不住要喊第三遍的時候,上方那穿著道袍的中年道長總算是舍得睜開了眼。


    麵上還是眾人熟悉的那種漫不經心仿佛什麽事都不在意的神情:“吵什麽,再等三分鍾。”


    明明是他做了惡事,反而顯得好像是他們咄咄逼人一般的態度引得渡愕月心中怒氣上湧:“師叔!現在這麽多晚輩在這,師叔是不是應該拿出個長輩的態度來。”


    紀長澤權當沒聽出他語氣中的焦躁憤怒,合上眼,隻說:“我有事忙,三分鍾後再說。”


    底下這些道袍上染血的弟子們臉上神情越發惱怒。


    他能有什麽事,從前也沒見他如何做早課,現在裝模作樣,定然是心虛,知道方才的行為被他們看了個正著。


    糊弄不過去他們,就拖延時間罷了。


    一個十五歲大的弟子坐在地上,抱著臉上有血氣息微弱的小師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低低哭聲在大殿內迴響,這些年紀不大的小道士們此刻才算是反應過來,無論是變成喪屍的人還是被咬死的人,全都是他們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兄弟。


    此刻站在以往都打掃的幹幹淨淨,如今卻滿地鮮血狼藉的大殿內,看著死去的師兄弟們,如何不能傷心難過。


    哭聲越來越多,大多都是壓抑著的抽泣,可組合在一起,落在渡愕這個主持耳中,就顯得非常大了。


    他環顧四周,看著師父交到自己手裏的天海觀如今這副狼藉模樣。


    弟子們死的死,傷的傷,香爐倒下,爐灰撒了一地,為這片混亂添了一筆。


    渡愕方才一陣血戰本來就耗費精力,又被紀長澤氣了又氣,臉色一會黑一會青,最後在看清楚周圍情況後,定格在了煞白上,他閉眼想要站穩調節氣息,可一閉眼,眼前便是一暈,腳下踉蹌幾下,猛地往下倒去。


    “師父!!!”


    “師兄!!!!”


    眼看他要重重摔在地上,周圍弟子都沒反應過來,隻來得及倉促喊了一聲,伸手去攙扶已來不及時,誰也沒看清紀長澤是怎麽下來,又是怎麽扶住渡愕的。


    好像這個在天海觀內出了名不著調的師叔祖是直接飛身從祖師爺雕塑上下來,直接落到了渡愕麵前。


    所有弟子都被紀長澤這上一秒還在三米高的祖師爺雕塑手掌處,下一秒就直接憑空跳下落在主持麵前的行為給驚到了。


    距離渡愕最近的一個弟子還保持著試圖攙扶師兄的動作,對上紀長澤看來的視線,結結巴巴喊了一聲:“師、師叔……你,你怎麽直接跳下來了?”


    “嗯,乖。”


    這略有些散漫輕浮的迴答,倒的確是師叔的做派。


    但這一次,這位在天海觀一向和奇葩不靠譜這五個字掛鉤的師叔,卻在迴答完後,一把抓住了渡愕的手腕,靜靜捏了幾秒脈,快速下了結論。


    “急火攻心,勞累過度,氣血不穩,需要靜養。”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渡愕,將已經清醒過來,麵露驚訝的對方推到了叫自己的弟子那去:“帶你師兄去後殿休息。”


    渡愕與其他弟子皆都茫然的看他。


    紀長澤在天海觀待了十幾年,可他們竟從不知曉,他竟然還會把脈,而且一向不參與早課和練武的師叔,功夫居然這麽好,能從三米高的地方,精準跳到想跳到的位置,身形都不晃動一下。


    哪怕是癡迷武學一生,十年前逝去的先主持,恐怕也做不到這一點。


    渡愕臉色還有些發白,腦子裏亂哄哄的,被攙扶著勉強站穩了,迷茫的望向紀長澤:“師叔……你這是……?”


    紀長澤隻訓了一句:“閉嘴,別再吵我。”


    熟悉的長輩對晚輩擺譜的態度,熟悉的不耐煩神情。


    訓了渡愕後,明明與之前一樣,卻又好像不一樣了的中年道長對著正抱著昏迷源清的小輩喊了一聲:


    “源恆。”


    源恆臉上還掛著淚珠,身上都是同門的血,被喊了,就抽抽鼻子,帶著哽咽應了一聲:“師叔祖,源恆在。”


    “將源清抱來。”


    方才他才露了兩手,對待沒什麽本事還要命令人的長輩,和對待看上去十分有本事命令人的長輩自然是不同的,源恆用手背抹去臉上眼淚,抱起小師弟快速跑了過來。


    紀長澤從他手中接過這個五歲道童,兩手抱著,腳下輕點,就直接飛身重新上了祖師爺雕塑手掌處。


    底下站著的弟子們麵帶震驚,俱都抬頭望向那處。


    方才師叔/師叔祖……是不是半分借力都沒用,直接飛身跳上了三米高的地方??


    這怎麽可能??


    哪怕他們天海觀一向崇尚武學,也有習練輕功,但輕功不是靠著多年練習以及借力嗎?


    要從上往下跳下不傷分毫,隻要輕功練得好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自下往上絲毫不借力就跳到遠處三米之高,不,這已經不是跳了,這是飛吧??


    在所有人都心中驚異時,紀長澤麵色如常,隻抱著懷中道童盤腿坐下,撕下他受傷處的衣物,露出了他被狠狠咬了一口的胳膊出來。


    源清家裏窮,但也不會吃不飽,父母送他上山學習後,更是因為年紀小,長輩與同輩都喜愛極了他,有什麽好吃好喝的第一個給他,隻在山上呆了一年,就白白胖胖起來。


    小胳膊更是如同蓮藕,胖乎乎的乖巧,然而此刻,這嫩嘟嘟的白胳膊上麵,落下了一個極深見骨的傷口。


    雖然隻被咬了一會,但此刻,傷口處的鮮血已經變成黑色了。


    紀長澤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先在身下的祖師爺手掌處劃過,才慢慢抬起,落在了源清受傷的那條胳膊肩膀處上方。


    他剛才抓緊時間修煉出來的那一丟丟靈力隨著動作散出,一點點的順著胳膊經脈隔空逼去。


    從肩膀處,一直緩緩逼到了傷口處。


    黑色血液被靈氣逼的徹底湧出,紀長澤又逼了幾次,直到最後傷口流出了紅色的血,小源清灰白的臉色慢慢好轉,咳嗽幾聲,閉著眼小聲哭起來時,才慢慢放下手。


    果然這個世界是那種傳統喪屍傳染方式,喪屍咬人後,毒性會順著筋脈一路到心脈,到了心脈人必死無疑,一斷氣,死人立刻轉化為喪屍。


    用靈力來逼出毒性,百試百靈。


    不過也很耗費靈力就是了,至少紀長澤剛剛修的那點,給了源清後,他自己體內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他“虛弱”的咳嗽一聲,抬手用靈力將源清送到一臉茫然的源恆懷中,看著對方又是高興小師弟不像是要死的樣子,又是震驚小師弟這麽高丟下來居然還這麽輕飄飄的。


    紀長澤繼續盤腿結印,抓緊時間吸取靈氣。


    “所有受傷弟子,全都將傷口露出來站到前麵。”


    弟子們俱都十分茫然,但方才紀長澤治療源清時可是特意讓傷口麵向他們那邊,看清楚了源清胳膊處的黑血變紅,大家心底也有了隱隱約約的猜測。


    畢竟之前他們進大殿時可是裏裏外外檢查了好幾遍,確保沒有怪物才關門修整,現在想想,突然變成怪物的同門哪個不是受了傷的。


    隻是因為這是第一次遇到,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些居然還能傳染,都被打了個猝不及防,這才損失慘重。


    眼見紀長澤有法子,弟子們趕忙三三兩兩站在了雕塑對麵,露出受傷部位,被上方那一向懶散不靠譜的師叔/師叔祖隔空逼出黑血。


    紀長澤一邊吸靈氣,一邊往外給靈氣,隻感覺自己是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至於他為什麽要這麽費勁的待在祖師爺手掌處吸靈氣,自然不是因為上麵靈力好吸更夠用了。


    隻剩下最後一個弟子了,紀長澤逼出他身體裏的黑血,擦了擦額頭汗水,換了個結印方式,繼續閉眼吸起了靈氣。


    底下的弟子們也無人敢打擾他,隻是不解,為何師叔/師叔祖非要在上麵。


    倒是渡愕,到底是主持,想的更多一些,隻幾下就想通了其中關鍵:


    “恐怕師叔推開源清就是為了能爬上祖師爺雕像。”


    不過為什麽之前不爬。


    而是在殿內弟子變成怪物後,發現了被這些怪物咬的人也能變成怪物了才爬上去。


    所以……


    渡愕突然想明白了,篤定道:


    “定然是師叔隻有在上麵才能救人,他上去,是為了能把受傷的人都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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