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澤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還有這麽好的事。


    他這邊正想不出怎麽讓紀柱子離開紀家的好辦法呢, 那邊紀柱子自己就要求分家了。


    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暈了頭,紀長澤坐在自己的專屬小板凳上,問他奶;“奶奶, 二哥真的以後就不和咱們一塊住了嗎?”


    紀家剛剛經曆了分家,氣氛很是低迷, 但王老太顯然沒受影響,依舊是好端端的燒火做飯, 看樣子好像大孫子決定離開家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麽心理陰影。


    聽了小孫子的話, 她語氣還是不鹹不淡的:“對,他說要進城住, 讓他去吧。”


    紀長澤很奇怪他奶奶的態度這麽冷淡。


    要知道雖然王老太很看不上紀柱子那一身的毛病, 但到底是長孫, 她還是很疼紀柱子的,怎麽可能半點反應都沒有?


    “奶, 你不擔心二哥嗎?”


    “擔心什麽,那麽大的人了, 既然他翅膀硬了要自己飛, 那就讓他飛去, 反正他這麽大的人也丟不了, 等到錢花完了,有他小子來求老娘的。”


    哦豁。


    紀長澤恍然大悟。


    怨不得奶奶壓根不著急呢, 她是算準了紀柱子這幹啥啥不行的廢柴出去了絕對快活不了幾天。


    就按照紀柱子這個尿性,別看他現在好像牛皮哄哄囂張跋扈的不得了,隻看二伯都不樂意跟他一塊分家出去就知道, 全家人都明白,他這個樣,出去也就是個坐吃山空的。


    錢花完了肯定灰頭土臉迴來。


    到時候王老太可就沒有現在的好性子了, 她活這麽多年還從來沒受過誰的氣,老了老了還要被大孫子指著鼻子說分家,那不能夠。


    紀長澤依舊很高興,做人嘛,知足常樂。


    討厭鬼能遠離他一天是一天。


    當然了,該上的眼藥還是要上的。


    “奶奶別難過,二哥不懂事,長澤懂事,以後長澤撿錢了就再分給二哥一些,二哥肯定就不會想離開家了。”


    王老太抱著小孫孫,眼神溫柔,語氣也很慈祥,說出來的話卻仿佛帶上了陰風陣陣。


    “小乖乖,你撿到錢交給家裏已經夠乖了,你二哥你你放心,到時候奶奶把他腿打斷,他自然就乖了。”


    紀柱子就這麽離開了家。


    他走的時候,也就他親娘掉了幾滴眼淚。


    他爹本來就是個隻顧著自己的性子,見兒子要一個人出去吃苦受罪,也就念叨了幾句這孩子是個傻的,其他的,家裏大伯死的早,大房這邊也就一個早早嫁出去的姑娘,大伯娘改嫁了,紀長澤他爹娘也不太喜歡這個侄子。


    除了因為紀柱子擺明了瞧不起他們之外,還因為紀柱子總在“欺負”他們兒子。


    這是夫妻倆唯一的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倆人疼的跟什麽似的,哪怕再怎麽疼侄子,見他欺負自家孩子,心底也不可能再有什麽好感。


    紀老頭就更別說了,這位大家長一向沉默寡言,隻叮囑了紀柱子幾句一個人在外麵過不下來了就迴家來。


    紀柱子把這句話當成了嘲諷。


    他冷笑一聲,覺得家裏這些人全都有眼無珠。


    但這樣也正好,他早就不想要這些拖累了。


    而且他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家也有他的考量。


    上輩子的這段時間,再過一段日子,四處就要亂起來了,到處都亂糟糟的,他們村因為偏僻,人也少,被搶了好幾波。


    紀柱子清楚的記得,上輩子家裏本來就吃不飽了,一打仗,洋人的兵又來搶糧食搶姑娘,村裏倒是不敢反抗,除了好幾個漂亮的大姑娘被搶走了,糧食也被搶了個幹淨,性命倒是還在。


    上輩子活的那叫一個艱辛啊。


    全家都餓肚子,雖然每次口糧都緊著紀柱子,但他還是餓的不行。


    後來奶說去大姐夫家借糧食,到了他們家才發現,大姐夫和大姐夫被打死了,隻剩下四歲的侄兒活著。


    打聽了才知道,是有個洋人看上了大姐,想要強行把人搶走,大姐夫試圖把大姐救出來,被一槍打死。


    大姐掙紮的時候投了井,唯有四歲的小侄兒,因為被藏在了水缸裏逃過一劫。


    洋人走了之後,躲起來的鄰居才敢出來,四處翻找沒找到小侄兒的屍體,這才把人找了出來。


    於是,奶不光沒借到糧食,還多帶了一張嘴迴來。


    這件事一直讓紀柱子非常不爽,還好那個小鬼沒過兩天就得病死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爺爺死了。


    全家好不容易熬了下來,紀柱子後來才知道,聽說那群洋人殺人都是隨便殺的。


    像是他們村子裏,運氣好沒被殺。


    有的村子直接就被殺了個幹淨,別說保住糧食了,命都沒保住。


    紀柱子後來才知道這可能和當時洋人的兵不一樣有關,有的兵兇狠一些,隻把殺人當做玩鬧,有的是正常的,搶了東西就走。


    他重生迴來之後就沒打算像是上輩子一樣在家裏熬著。


    這輩子改變的事太多了。


    看紀長澤,他上輩子不就生下來就是個死胎嗎?


    這輩子還不是活蹦亂跳的膈應他。


    萬一這輩子來他們村裏的兵喜歡殺人呢,他重新活一輩子可不是為了比上輩子更加早死的。


    紀柱子早就想好了離開家,反正上輩子城裏雖然過得艱難了點但一直沒被攻破,命肯定是還在的。


    再說了,現在撿了錢袋子的人可是他了。


    那位某國軍官要感激的人也應該是他。


    到時候他跟著某國軍官做事,都是自己人了,自然就不怕他們殺人了。


    紀柱子盤算的很好,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家。


    至於身後養了他十幾年的家人,他是全然沒想過的。


    什麽想辦法讓他們也離開村子裏,什麽稍微給他們一點告誡,紀柱子統統沒想到。


    他就這麽走了,帶著先知者的驕傲和對未來的憧憬,像是丟下什麽垃圾一樣丟下了自己的父母爺奶,一個人去了城裏。


    快轉彎的時候,他迴頭看了一眼。


    見紀長澤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正看著他。


    紀柱子冷笑。


    這一天開始,我們就是不同世界了。


    哦,不,說不定這輩子來村裏的兵是要殺人的,紀長澤再怎麽能裝可憐,照樣還是要死在那些兵手底下的。


    這樣想想,他十分大度的原諒了這個堂弟以前的種種冒犯舉動。


    紀長澤神情微妙的瞧著紀柱子臉上那得意的表情。


    現在被掃地出門的不是紀柱子嗎?


    他得意個毛線啊。


    紀柱子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算了,不搭理他。


    紀長澤忙著呢。


    自從上次“撿”了那隻木倉迴來之後,他就一直在研究這隻木倉的構造,還有那張武器圖紙。


    紀長澤已經把那隻木倉拆了好幾遍又裝了好幾遍了,他現在可以十分自信的說如果給他足夠的工具,他絕對能自己打造出一把木倉。


    但問題是,沒有工具。


    現在正是打仗的時候,四處都在混戰,大鄭朝的時候民間也許還能找到一兩個工坊,現在但凡是一個好用點的工坊都被軍閥給圈了起來。


    就他們城的那個,薛五爺倒是知道位置,之前還跟紀長澤說過,但問題是,那可是大帥的地盤,目前的紀長澤還是不敢碰的。


    空有技術,就是沒工具。


    紀長澤一咬牙,宣布:“我們自己找原料!”


    吭哧吭哧挖著地下室的小下屬們都茫然的抬頭看向突然說話的老大;“什麽原料?老大你在說什麽?”


    紀長澤看著自己這小貓兩三隻的下屬,還有他們那標準的五短身材,沉默了。


    “沒什麽,你們繼續挖,晚上咱們吃兔子肉,好好犒勞一下你們。”


    他利落的爬上樹,又開始發愁了。


    就算是他真的找到了鐵礦,那也要有人挖啊,總不能真的靠這批最高年紀都沒十歲的小孩去挖吧。


    但是他上哪裏去找人。


    人啊,缺人啊。


    沒鐵,也沒別的,紀長澤隻能把視線放到一顆顆樹木上麵。


    這邊靠著山,山嘛,別的不多,樹多。


    既然做不了鐵製的武器,那就用木頭做吧。


    之前的朝代不也沒有熱武器嗎?不照樣打仗打的飛起。


    連鐵鍬都拿不動的王七一負責給大家送水,就是拿著竹筒去山泉水那裏接水迴來,然後再遞給正在幹活的大家,來來迴迴跑的非常勤快。


    紀長澤看他跟個忙碌的馬蜂一樣一會跑過來再一會跑過去的,往他身上扔了個小石子。


    王七一茫然地抬頭;“老大?”


    “你是不是傻的,跑來跑去的不累啊?你就不能直接接一盆水拿過來,誰喝水你再用竹筒去裏麵拿水。”


    王七一恍然大悟:“是哦,還可以這麽辦,老大就是老大,好聰明。”


    紀長澤很嫌棄的看了一眼下屬,長長歎氣。


    “你說說你們,一個個傻兮兮的,我怎麽放心把事情交給你們,現在我想找個根據點,都沒人幫我出出主意。”


    王七一被說傻了也不生氣,憨憨笑笑:“老大,什麽是根據點啊?”


    “就是我們的大本營。”


    “那在村裏就好了嘛,我看我們村裏挺不錯的,老大你之前不是說以後找大本營要找個易守難、難什麽來著的地方,我們村是個上坡,過來的路不好走,後麵靠著山也沒路,我看我們村就挺不錯的。”


    “對哦,你說的很有道理。”


    怎麽以前沒想過就在本村呢?


    易守難攻不說,還都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地盤,連摸索新地盤都不用了,後麵的山裏麵,大人們除了撿柴火基本不上去,但他們這群小孩可是早就把後麵給摸清楚了,裏麵是個什麽樣子一清二楚。


    還有比村子更合適建立大本營的地方嗎?!


    紀長澤瞬間精神,腦海裏冒出來了一係列的計劃,但視線一落到自己那幾個蝦兵蟹將身上,瞬間又:“……”


    這麽點人,夠幹啥啊。


    看來又是時候繼續招兵買馬了。


    村裏的大人們很少有閑下來的時候,基本一整天都在做事,單純為了生存而活。


    但他們也很知足,唯一的樂趣就是做事的時候聊聊天什麽的。


    今天的聊天內容就是村裏的那群小屁孩們。


    “聽說了嗎?紀家的小孫子,叫長澤的那個,正在四處招小孩加入他的什麽什麽隊伍呢,還說到時候大家有肉一起吃有湯一起喝。”


    說這話的人是笑著說的,顯然隻把這件事當做了一個用來玩笑的談資。


    “還用聽說嗎?我家那臭小子就去了,誒唷,被選上了可高興了,說以前他就想進,長澤不樂意,說嫌棄他太瘦了,他還說以後要多吃多跑動,讓自己快點長胖,好在隊伍裏能成為被看重的那個。”


    “哈哈哈哈現在的小孩,還玩出花頭來了。”


    “可不是,我問他,說你們隊伍每天都要幹什麽,這家夥嘴巴閉的可嚴實了,說隊伍的第一條規定就是不能告訴除了隊伍之外的人他們的行動計劃,聽聽,還行動計劃。”


    這個漢子說完了,臉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對於成天苦哈哈幹活的他們來說,聊一聊家裏小孩,能讓他們輕鬆不少。


    “哈哈哈哈哈,反正家裏讓他們幹的活好好幹完就行,我看紀家的這孩子挺聰明的,這麽大點的年紀,十幾歲的孩子都願意認他做老大。”


    “是個懂事的,早就聽王老太說過好多迴了,說是一直在幫家裏做事,還這麽小呢,他家的柱子就不行。”


    “誒,對了,他家柱子去城裏了啊,聽說租了個房子,每天滿街轉悠,跟人家說他撿了錢的事,紀家怎麽願意讓他一個人去城裏?”


    “你問我我還真知道一點,我跟你說,這個紀柱子啊……”


    大人們的態度就和這幾個漢子一樣了。


    拿出來說著玩玩,但沒一個人真的把“隊伍”當真。


    一個七歲小孩組建的隊伍,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裏去,一看就是小孩子們想的玩鬧法子。


    讓他們玩吧,等到十四五歲的時候,可就沒時間這麽玩了。


    至於小孩子們突然一下子都消失不見,再一下子都突然出現,也沒引起大人的主意。


    小孩本來就能到處亂竄,更別提他們現在還喜歡一起亂竄,說不定是跑到哪個廢棄的屋子裏麵玩去了。


    在大人們不當一迴事的時候,紀長澤正帶著這群小孩從地道裏來到山洞。


    “今天要教你們寫字,誰也不準偷懶,誰要是偷懶,就是叛徒!”


    叛徒啊!


    小孩子們都很認真的點頭。


    對他們來說,叛徒可是很嚴重很嚴重的罪名了,在這裏認字不光有好吃的,活幹的也比以前少了,他們才不願意當叛徒呢。


    一群小孩認認真真在地上寫著一二三的時候,紀長澤拿著紙筆,開始給他想象中的木製武器畫圖。


    買紙筆的錢自然不是用銀元了,而是用的隊伍基金,紀長澤還特地記賬,提醒自己把這筆錢還迴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有天賦。


    雖然是第一次畫圖,但下筆就是很順利裏,腦子裏麵也十分快速的冒出來了他想製作武器的模型。


    他們這邊是在上坡,如果真的有敵人攻上來的話,石頭那樣的工具可以丟下去。


    那麽,他可以製作一個投石器。


    首先是大致外表,投石器需要有個放濕透的位置,然後還需要一個支點,這個支點可以把很重的石頭都給弄起來,那麽就要買一些零件了,當然了自己製作也不是不行,就是費工夫了一些。


    紀長澤自然不可能有耐心教導這些天資不一樣的小孩們認字了,他選擇拎出來幾個聰明的,先把他們教會了,再吩咐他們去教導其他人。


    他自己一下午就畫了八張圖出來。


    全部都是按照之前“撿”到的那張武器圖的步驟來畫的。


    全體解散之後,紀長澤就寶貝一般的帶著自己的圖紙找去了薛五爺那。


    “你畫的?”


    薛五爺頗為震驚的拿著圖紙仔仔細細看,越看,眼底的驚異就越重。


    “這都是你想出來的還是你從書中看的?”


    “當然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了,書店裏怎麽可能會賣教做武器的書。”


    薛五爺更加震驚了。


    他問麵前的小孩:“這麽說,這些武器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你怎麽、怎麽有這麽大本事,這些可是有人看書都畫不出來的。”


    紀長澤很驕傲的拍拍小胸.脯;“五爺你想,書都是人寫的,那些各種武器一開始不也沒有嗎?還不都是人一點點研究製作出來的,既然大家同樣是人,未必他們做的出來我卻做不出來,何況五爺你不是說我是個天才嗎?我既是個天才,自然要比尋常人強一些。”


    這哪怕是其他天才,也做不到如今這般吧。


    薛五爺是真的被這個學生給驚到了。


    他問紀長澤:“你畫這些要做什麽?”


    “強國需要武器,我自然是要做出來當武器的。”


    說起正事,紀長澤也正經起來了:“五爺,我上次去城裏,瞧見城中的巡邏兵多了好一些,恐怕是又要打仗了,我想著,咱們還是早做防範,早早地做出一些防身武器,等到真的打起來了,我們村子也有自保之力。”


    薛五爺:“……你竟已想到這了?”


    他想著,也許天才這個稱讚還是不夠用在長澤身上。


    這孩子,實在是太讓人驚奇了。


    “圖畫的是不錯,我之前曾在一本古書上見過許多武器,與你這些一般無二,但,這些你要找誰做?這種事可是不好找外人的。”


    “我還能找誰,自然是帶著我那群下屬們自己摸索著做了。”


    紀長澤聳聳肩,臉上的神情倒是很平靜。


    “自己做?你們會嗎?”


    “嗨,不會就好好鑽研唄,誰生下來還能什麽都會了不成,反正山裏別的不多,木頭多的是,足夠我們實驗的。”


    薛五爺此刻是真的佩服起紀長澤來了。


    他是聰明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同時,他最讓人敬佩的點不是他的聰明,而是他那種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能快速想出解決問題,也願意吃苦去實行的性子。


    這樣的穩重,可是需要大人都做不到的。


    “五爺,我是這麽想的,你看我們村裏的地形也挺不錯的,易守難攻,而且還非常好挖地道,不如四處都挖上地道,我們挖它一個十條八條的,各個地道有的走得通有的走不通,然後再在底下建立地下室,那些好拿的武器就放在地下室,不好拿的就藏在山上。”


    “還有啊,你看這個地形圖,是我畫出來的,你看看對不對,要是不對的話還要勞煩你幫我改改,你看,咱們村子是在這個位置,要進村要從這個位置走,若是有敵人上來了,我們就用這個投石器,這樣……”


    紀長澤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他的各種計劃,倒不是他話癆,實在是他身邊的人除了薛五爺沒人聽得懂這些。


    薛五爺是聽懂了。


    他看著渾身都好像在發光的小孩,突然覺得自己很無用。


    一個七歲孩子都知道要強國之後做這麽多的事,他這麽大了,卻做著告訴自己愛國,手裏頭卻什麽都沒做的事。


    隻以為自己是個文人,便打消了上戰場的心,躲在這個小山村裏麵度日。


    他還不如一個孩子。


    “你看這裏五爺,我覺得在這裏可以挖個陷阱,我最喜歡挖陷阱了,我想了好多往陷阱裏麵的放的東西,我們可以往裏麵放那種木頭尖,或者放蠍子草……”


    “我來做吧。”


    正在嘚啵嘚啵說著的紀長澤突然被打斷,懵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什麽?”


    “那個武器,就讓我來做吧。”


    薛五爺笑著挽起袖子,給紀長澤看他手心裏的繭:“我一直喜歡做一些木工活,不過大多是做個小玩意什麽的,但也比你們有經驗,做武器這個事,就讓我來吧,我一點點摸索,總能做出來的。”


    紀長澤驚喜的看著他:“五爺,你要加入我們了嗎?”


    “嗯,是啊,給你這個小滑頭當下屬。”


    薛五爺溫和笑著伸手揉了揉紀長澤的頭:“強國還是我教你的,總不能你在那裏各種忙碌,我卻在旁邊瞧著。”


    “我們一起幹,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一年,兩年,十年,哪怕是一輩子都是白幹,我們的子孫,子子孫孫也會繼承我們的意誌,隻要華國人還剩下一個,我們華國就還活著。”


    紀長澤給薛五爺抓錯:“五爺,我們這麽努力,怎麽會到子孫那一代還沒能強國呢。”


    “而且我也不會有子孫的,我才不要娶媳婦生孩子,我二伯喝醉了總嚷嚷著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就被綁住了,說他年輕的時候沒娶媳婦的時候多麽多麽瀟灑呢。”


    薛五爺笑了。


    “你現在這麽說,等到長大了就不是這樣了。”


    紀長澤撇撇嘴。


    才不會,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個成年人的思維了。


    薛五爺就這麽加入到了紀長澤的護國小分隊裏。


    他是個成年人的好處就是,他完全不用像是紀長澤他們那樣躲躲藏藏,想買什麽工具直接就去買了,對於紀長澤給他的幾個銀元,表示這是研究武器資金,薛五爺也沒問過這幾個銀元是哪裏來的。


    他隻順著暗道,在紀長澤的引路下來到了那個很大的山洞,伴隨著雞和兔子,敲敲打打,努力研究,原料什麽的倒不用他去弄,這群小大人一般的小孩自己就砍樹運到了山洞裏。


    薛五爺之前就知道紀長澤集結了村裏一批孩子,但他隻以為學生隻帶著他們四處抓魚抓野雞兔子之類的,倒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已經弄出來了這麽大的攤子。


    哪怕是成年人,恐怕都沒辦法做的如現在這般麵麵俱到。


    好像什麽地方紀長澤都想到了,他來之前還想著要幫紀長澤他們這個“根據地”再完善完善,哪想到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裏完美的根本不需要完善。


    而打造下此處的紀長澤,卻還覺得這裏不夠完美。


    村裏有孩子的大人們發現,自家孩子忙碌起來了。


    每天早上天剛亮吃了飯就跑出去,中午也不在家裏吃,晚上的時候迴來的更是晚,問起來就說是在外麵吃了。


    這群小孩哪來的糧食?


    大人們疑問,但等到發現這群孩子居然湊齊成了一個小隊,每天帶著木頭做的長木倉輪流巡邏,還一起下陷阱抓獵物,賣了錢就拿去買糧食後,他們還真挺驚喜的。


    畢竟大家都窮,能剩一口糧食當然最好了,小孩們能自給自足不說,偶爾還能往家裏帶一些湯湯水水。


    一些人自然也起了占便宜的心,想讓家裏的孩子帶著弟弟妹妹去蹭吃蹭喝,卻被嚴詞拒絕,說要是這麽幹他們就不被允許在隊伍裏麵了。


    都是一個村子裏的,想要占便宜是真的,沒那麽厚臉皮也是真的,被拒絕後,大人們也就不再提了。


    對於家裏小孩越來越忙,成天不著家,確定他們都是在一起,十分安全還餓不著後,大人們也就不管了。


    反正隻要家裏的事不耽誤就行。


    村裏幾乎九成的小孩,隻要是能幹活的,全都成了紀長澤的下屬。


    薛五爺一開始還怕這麽多孩子心思也多最後他們正在做的事傳出去,但他發現他還是太小看紀長澤了。


    隊伍裏的日常是這樣的:


    早上,大家一起認字,認字完了後再一起加餐美滋滋的吃一頓,吃飯的時候,紀長澤抓緊時間給他們洗腦。


    什麽隻要我們繼續像是這樣努力,以後也一定能天天吃上肉。


    什麽村裏很多人都不能像是我們這樣一天吃好幾頓,而且還有肉。


    什麽你們好好聽話,明兒咱們吃什麽什麽。


    不得不說,雖然這一招略簡單粗暴了一些,但的確管用。


    對於以前肚子都填不飽的小孩們來說,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好日子,他們比誰都珍惜,再加上紀長澤這個洗腦小天才在,很順利的,這群小孩嘴巴都很嚴實,哪怕家裏父母問,也沒透露出一句。


    當然了,這也有當初選人的時候紀長澤把那些不靠譜大嘴巴的小孩剔除的原因。


    人多了,抓的獵物也就多了,再加上現在也有了本金(那些銀元),紀長澤帶著王七一往城裏去了一趟,買了一堆的糧食迴來好生生放在了地下室。


    對這些以前肚子都填不飽的小孩來說,這些糧食足夠吃上很久了。


    薛五爺卻還是不明白。


    坐吃山空可不像是紀長澤能幹出來的事。


    他憋了好幾天才沒忍住去問了紀長澤。


    紀長澤笑了。


    “當然不可能坐吃山空了,但是要賺錢也要有資本呀,我們現在還什麽都不會呢,怎麽掙錢?”


    什麽都不會,什麽意思


    薛五爺很快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紀長澤在把他的那些小下屬們都教的差不多後,在一個晴朗的天氣裏,領著他們出門了。


    沒帶薛五爺。


    身體孱弱,每天除了做武器隻能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的五爺被紀長澤歸類到了文職人員,和王七一一起被留了下來。


    薛五爺就曬著太陽眯了一會,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就剩下一個王七一。


    小家夥完全沒有被留下來的難過,憨憨的對著薛五爺笑:“五爺,我又新學了一個表演腿瘸的,你幫我看看唄。”


    薛五爺:“……”


    長澤還真是一天比一天能上天。


    他本來以為紀長澤這是又看上哪裏打算做陷阱了,結果直到天黑的時候,一群小孩才迴來。


    小孩們情緒兩極分化。


    一部分興奮的不得了,尾巴都恨不得翹上天。


    一部分則是麵色發白滿臉虛軟,有氣無力的好像被驚嚇到一般。


    薛五爺:“?”


    幹嘛去了這是?


    紀長澤見他站在那瞧著這邊,努力抑製住興奮,克製住想要驕傲抬下巴的衝動,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大人跟前。


    “五爺,我帶著他們把帽兒山的土匪給滅了。”


    貓兒山的土匪……


    給滅了……


    還是……帶著他們……


    薛五爺:“……”


    “那群土匪每個月的這一天都會湊在一起喝酒,我知道我們現在還不合適露臉,所以發現他們在哪裏買酒之後讓王七一打扮成乞丐去那家酒館門口乞討,然後摸到了酒缸放在哪裏,往裏麵下了藥,別說,那藥還真的挺貴的。”


    薛五爺:“……”


    “那些土匪一倒下,我們也沒立刻上,就截殺在他們下山的那條路上,有沒倒下的土匪想要下山找救兵,全都被我們哢嚓了,你看這幾個嚇得,我都跟他們說好幾遍了,這些土匪無惡不作,不知道殺了多少行商了,之前還搶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好幾個大姑娘,他還是怕。”


    薛五爺:“……”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舌頭,勉強開口:“怕……好像才是正常的吧……”


    “五爺你也怕鬼嗎?別怕,咱們隻要幹的是好事,諸邪不侵!”


    薛五爺:“……”


    誰怕鬼了。


    他說的是殺人啊。


    你才七歲啊。


    七歲就帶著一堆小豆丁殺了一群窮兇極惡的土匪。


    不怕才不正常吧?


    紀長澤還真不怕。


    那些土匪殺死行商搶劫財物的時候都不怕,他為什麽要怕,殺了好人才該怕才對。


    他還非常頭痛的去給自己的小下屬們做心理建設去了。


    薛五爺眼睜睜看著小孩跟催眠一樣的,對著那些害怕的下屬說:“你們要是害怕的話,就想想被那些土匪殺的人,咱們這要是太平盛世,我也就不說你們什麽了,但現在到處都亂糟糟的,這個你們也知道對吧。


    很可能我們現在正好好的說著話,一會就蹦出來幾個洋鬼子要屠村,到那時候,你再害怕有用嗎?來,告訴我,有用嗎?”


    小下屬們白著臉搖頭:“沒用。”


    “對了,沒用,對上那些人,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活,如果真的因為害怕不敢去弄死他們,那死的就是你,你爹娘,你爺奶!”


    “……老大,我奶奶去年就死了……”


    “那你想你奶奶被人從墳地裏挖出來鞭屍嗎?”


    “不想……”


    “那不就得了,你想想,你這不是殺人,你這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爹娘,保護你爺爺,你做的是好事啊,對不對,那些被土匪殺死的行商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感謝你為他們報仇了,有沒有道理?”


    “好像是誒。”


    “是吧,你再這麽想,土匪就在附近對吧?他以前搶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對吧?那他說不定就會來搶咱們村,你姐姐長得挺漂亮的,他們來了肯定搶,你想你姐姐被搶走嗎?”


    小下屬設想了一下這個場景,臉色立刻難看起來了:“不想!”


    “對呀,所以你現在殺了土匪,他們就不能搶你姐姐了,來,告訴我,咱們剛剛幹什麽去了?”


    小下屬一下子挺直脊梁,臉也不白了,腿也不軟了,眼睛都有光了。


    特別特別驕傲的大聲說:“保護我姐姐去了!”


    “對!就是這樣!咱們不是殺土匪,是去保護咱們家裏人去了,好了,去做飯,今天好好吃一頓。”


    小下屬雄赳赳氣昂昂的去了。


    薛五爺:“……”


    原來長澤想的那麽深遠嗎?這麽一想,好像那些土匪的確必須剿滅。


    紀長澤一扭頭看見他臉上那一言難盡的神情,好奇問:“五爺,怎麽了?”


    “也不是……就是,你真的是那麽想的嗎?”


    “當然不是了,我是見土匪有錢,黑吃黑去了。”


    薛五爺:“……”


    “那你剛剛跟他說的那些??”


    “哦,那個啊,看他害怕,怕他過不起心底這個坎,我給他找個借口而已,不過也隻能用在他們身上了,都是小孩好騙,像是五爺你們這些大人,我就不會用這招,你看五爺你不也沒信嗎?”


    其實相信了的薛五爺:“……啊,是啊,你說的對。”


    他心中已經徹底確信了。


    妖孽啊。


    這就是個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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