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如走了, 留下了一包的銀元,等他一走, 紀父立刻裝不下去了, 喊著紀長澤進了屋,詢問他寫小說的事。


    紀長澤還是那樣, 問起來就說自己之前就喜歡看小說(紀父迴憶起曾經在大兒子那收繳到的帶顏色小說們)以前不寫是因為他不寫也照樣可以自由快活(紀父想起了大兒子曾經的快樂啃老時光)如今寫自然是發覺要扛起養家的責任(紀父想起了曾經自己試圖讓兒子努力起來的方式是各種督促)。


    那時候無論怎麽努力, 長澤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完全不將老父親的話放在心裏, 有時候還會跟他鬧脾氣, 搞得紀父一度覺得這孩子廢了。


    結果, 合著是他沒教對方向。


    虧他還一直覺得自己很會教學生, 竟是連兒子都沒教導好。


    紀父心底尷尬, 但麵上肯定不能說“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那我以前教導你的方式豈不是出了錯”,於是他端起臉上神情, 又衝著紀長澤淡淡一笑:“我早就知曉, 長澤你是個有天賦的。”


    “之前你喜歡玩樂我沒說你什麽,如今既然你也認真起來了,以後便好好的, 賺的這些錢放在你那, 但不可再像是以前一樣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玩樂,要想想環姐兒,這些時日,環姐兒毫無怨言的照顧我和你娘, 你該念她的好。”


    紀長澤點頭應下:“爹放心,咱們家出了事之後,我那些好友都不與我來往了,見了我不是躲著我走還不是嗤笑我,我哪裏還會去尋他們玩。”


    本來就隻是大家湊在一起玩樂的,也沒什麽真感情,再加上原主脾氣也不太好,為人也不怎麽大氣,以前那些“好友”大多都是麵和心不和的,如今紀家出了這個事,他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還像是以前那樣對著紀長澤嘻嘻哈哈。


    紀長澤心底清楚,也不意外,但他這番話落在紀父耳中立刻就變了個意思,腦補了一通自家大兒子被昔日朋友嘲笑奚落的可憐模樣,心疼起來。


    雖說從前他嫌棄長澤咋咋唿唿,但實際上少年人嘛,哪個不是唿朋喚友的,他倒是罵過幾次,但那時候長澤雖說功課功課不行,文章文章不行,外表上卻是唿朋喚友好不風光的。


    現在家道中落,雖說他懂事了讓紀父心裏安慰不少,但哪個孩子不想要一直天真下去,不想要永遠在父母庇護下自由自在想幹什麽幹什麽。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當爹的沒護住孩子。


    心疼了一波,紀父的父愛又讓他的精神頭好了一些。


    第二天時,他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


    而紀長澤的小說也開始了漫長的連載期,依舊保持著一章三個爽點,三章一個大爽點的快樂,再夾雜著許多現在人民不知道的事,還有主人公對局勢的判斷,慢慢越來越火爆起來。


    紀長澤悶頭寫了一段時間,硬是直接將這本小說寫到完結,將剩下的稿子交給知道他居然一口氣寫完後就滿臉空白的劉慶如,開始寫他的第二本小說。


    第一個馬甲的定位就是用來賺錢,如今錢賺到了,紀父也正精神奕奕的準備著東山再起,第二個馬甲就不用衝著掙錢去了。


    他這次不搞修仙這種大爽文,而是搞了個靈異文,一個在前線打仗犧牲的士兵自述,寫之前,他走了劉慶如的路子,得到了一堆前線的資料,當然,那種機密的肯定沒有,但往日時光的吃吃喝喝還是有的。


    紀長澤本來就很會編,差不多就是那種人家給他個地基他能直接蓋起萬丈高樓的水平,得了資料簡直如虎添翼,又是閉關幾天,再出來,就遞給了劉慶如一摞稿子。


    劉慶如最近震驚的次數大為增加,每次還都是因為這個小師弟,作為主編,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能有人寫稿子這麽快,寫的快不說質量還高,前麵那本剛以那樣短的時間寫完,第二本就出來了。


    見師弟示意他看稿,劉慶如來不及多深思“我的師弟是不是八爪魚”這個問題,低頭仔細看了起來。


    依舊是沉入其中,依舊是看的入神,隻不過與看《修仙迴憶錄》不同的是,劉慶如再抬起臉時,眼尾是泛紅的。


    他複雜的看向麵前的師弟,隻覺得崇拜之情已經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紀長澤卻依舊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掏出他的一頁備用馬甲讓劉慶如幫自己選這一次該用什麽馬甲。


    劉慶如表情複雜的在馬甲中選了一個:“就東柳先生吧。”


    紀長澤點點頭,笑著對劉慶如說:“這份稿子還是要麻煩師兄了,就用東柳先生的名號。”


    劉慶如應下,離去之時,特地去看了老師,對著正試圖俯臥撐的紀父一臉感歎道:“老師,您到底是怎麽教長澤的,他寫出來的文章用詞雖不華麗,但著實能讓人沉浸其中,也容易共情,連我都抵不住,這已經不隻是有天賦了。”


    滿臉懵逼的紀父:“???”


    啥玩意啊上來就是一頓誇。


    雖然內心滿是“你說啥??”,但礙著自己是做長輩的,不好在小輩麵前下了麵子,紀父還是咳嗽一聲,不動聲色的從地上站起來:“你做師兄的,不要總是誇他,這孩子還年輕,誇的多了心就傲就不好了。”


    主要還是他總是接不上話很尷尬啊。


    劉慶如get不到紀父心底在想什麽,恍然大悟:“老師說的是,長澤是還年輕,我以後不當著他的麵誇了。”


    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成就,不愧是老師教出來的。


    他一臉“啊,我今天對老師和師弟的看法又被刷新了一點”的表情離去,一等到學生走了,好奇得不行的紀父才忍著心底的抓心撓肺,出去問了一句紀長澤,方才他和師兄都說了什麽。


    聽到說是給了新稿子劉慶如,紀父就算是再怎麽好奇,也隻能忍到第二天,讓紀長澤出去幫自己買了一份《柔安日報》。


    《柔安日報》比較雞賊,他們是又想要賺報紙的錢,又想要賺賣書的錢,於是在紀長澤給出全文後想了這麽一個辦法,書照樣賣,價格定得比較高,但那可是慎澤先生寫的東西,自然是值得的。


    若是不想買書又想看小說,你買報紙啊。


    我們家報紙便宜的很!隻要不是那種吃不起飯的人家都買得起。


    當然了,雖然便宜,但總不能讓人家買了書的人和你們買報紙看“免費”小說的享受一樣的待遇吧,所以以後報紙上麵關於《修仙迴憶錄》的內容將會少掉一半,另一半則會放新的小說。


    報社這麽幹沒毛病,許多人也理解,畢竟若是報社還像是以前一樣每天放出一段故事,那買了書的人花錢買特權的感覺也會比較弱一些,畢竟在書出來之前,大家都是這麽追連載的,要是改成連載期間隻放以前的一半,那可就不一樣了。


    當然,理解的人都是買得起書也打算買書的。


    買書的人差不多就相當於是從vip用戶升級成了vvip,掏錢都痛快了不少。


    而那些沒錢或者舍不得花錢買書的人可就不爽了,本來好故事就看不夠,現在還要砍掉一半,誰樂意,可人家報社也沒說逼著你買,隻是說現在隻賣一半了,愛買不買。


    還能怎麽樣?一邊罵一邊買唄。


    買都買了,自然不能浪費,追完了更新,視線就落到隔壁的小說版塊去了。


    在看之前,幾乎八成的人都對這本占了他們喜歡小說位置的新小說相當不滿和遷怒,等到掃一眼作者,發現是個不認識的,叫什麽東柳先生的之後,那份不滿就更加升了級。


    就是這麽個不出名的新人作者搶走了慎澤先生的c位嗎?


    呸!寫的還沒慎澤先生一半好,憑什麽搶我們慎澤先生的位置,垃圾,呸呸呸!


    《大牛的故事》?這什麽破名字,大牛也太土氣了吧,出門街上隨便一喊,就能有十個人出來答應。


    一部分人從心底為被占了位置的慎澤先生感到委屈,另一部分人唾罵了一陣,到底還是覺得都花了錢不能浪費,抱著挑剔的心情繼續看了下去。


    同樣是第一人稱,隻不過寫下這篇文章的人卻不是主角。


    【這本書寫的是一個年輕人的故事,先自我介紹一下,我住在一個靠西的小村子裏,小時候跟著師父學過一些本事,師父是個很有本事的算命先生,他不瞎也不聾,是個瘸子,撿到棄嬰的我,養了我十年便去世了,在我心裏,他亦師亦父,因此在他走後,我很是努力的鑽研他留下的東西,自覺學到了不少,但因為師父告訴我,說我八字不好,不能出他布置的院子,否則會有不好的東西找上門來,因此我活了四十八年,一步都沒踏出院子過。】


    看到這裏,一些人已經開始心底嗤笑了,裝神弄鬼,看慎澤先生的修仙迴憶錄活了,就來蹭這些鬼神的熱度嗎?


    結果再看下去,畫風一轉:【四十八歲生日的那天,我晚上醒了起夜,卻看到院子口站著一個‘人’,他蒼白的臉,身上有血,穿著軍裝,腳下是光著的,我當時有些訝異,但並不害怕,因為他看向我的眼神是倉皇無助的,加上他瞧著像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人,我這個歲數放在平常人家若有兒子,也該是他這麽大的,因此看著看著,我便心軟了,看他好似很冷,一直在打顫,我更加起了惻隱之心,又想著自己學過術法還有師父留下來的符咒,便走上前問他來我這兒做什麽。】


    【他的一雙眼黑黑大大,讓我想起了隔壁鄰居家的小黃狗,村裏的狗都怕我遠遠看見我在院子裏就跑了,隻有小黃狗愛來找我,在我無聊時排解了我不少寂寞,他不光眼神像小黃狗,就連身上的氣質都像,弱弱的,小小的,在我問完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很遲疑的開了口,小心翼翼的請求我:請問,你可以幫我給家裏人寫信嗎?】


    【他打著抖告訴了我他的情況,原來他是個軍人,叫大牛,是死在了戰場上的,據他說是被刀刺死的,死之前他還想爬迴去,結果半道上就死了,這才身上都是血,他也不是十四五歲,而是十八歲,隻不過因為吃的不好,看著便小,他想讓我給他家裏人寫信也是因為爹娘年紀大了,擔心知道他死的消息後爹娘受不住,這才想讓我以他的名義寫信寄過去,我寫完信,突然問他,怎麽這麽早上了戰場,本以為他要迴我是被強拉著去,或者是家裏吃不飽飯這樣的話,沒想到他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的天,用那雙很黑,很像小黃狗的眼睛亮亮的看著我,清脆的聲音帶著鄉音,說:


    這是咱們華國的天,咱們國家不強,華國人就總要受欺負,種地的,做生意的,當官的,富人窮人,永遠都抬不起頭來,永遠要被他們欺負,要想不被欺負,就要國強,就得有人去打,去拚,去上戰場,總要有人去的,不然,國家沒了,人也就沒了。


    我愣了,愣了好久,我都分不清,我是因為這番話愣的,還是因為說這番話的人隻是一個十八歲,在我看來還是個孩子的年輕人。


    他說完後,嘿嘿不好意思笑笑,說: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們鎮上一個念過書的哥哥說的,他說完就去參軍了,我聽了,覺得他說的有理,一遍遍在家裏背,背熟了,就也去了,不過我想的更加簡單點,以前我爹娘被那些人欺負過,就是告到官老爺那去也不頂用的,那些人就算是在我們華國殺了人,也都不用擔責,我不想我爹娘,我兄弟姐妹,村裏鎮上城裏的人一輩子被他們壓的抬不起頭來,這是我們的國家,憑什麽他們是老大呢。】


    看到這裏,許多人眼眶已經濕了。


    是啊,這是我們的國家,憑什麽別的國家來充老大。


    憑什麽在我們的國家我們不能挺胸抬頭。


    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都知道的道理啊。


    這個時候,許多之前還排斥這本新小說的人已經對它改觀了,而他們接著看下去,就不隻是改觀,而是直接黑轉粉了。


    “剛去的時候我還是很快活的,住在一起的一個哥哥會唱山歌,他教我們唱,有時候我就躲起來偷偷唱,一想到也許等到幾年,十幾年,幾十年後,我的兒子,女兒,他們能大大方方的在地裏幹活唱山歌,我就更高興了。”


    “晚上我看月亮,亮亮的大大的,和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我就在想,是不是月亮一直都會是這樣,一直什麽都看得見呢?那它是不是有一天能看到那些人被我們趕出華國,想著想著,我就開心的睡著了。”


    “受傷是真的很疼,我其實不小了,我們營裏比我小的多的是,有一次一個十六歲的兵受傷了,一直在哭,晚上我聽到他在小聲喊娘,第二天才發現屍體都涼了,他說過他爹娘都被小鬼子殺了,也許昨晚上是他娘來接他了吧,也挺好的,他一直可想他爹娘了。”


    小小的篇幅,卻看得人眼淚忍不住往下掉。


    尤其是想到,這樣一個活潑,樂觀,喜歡憧憬美好未來,用著輕快語調說著這些話的十八歲少年已經死了,冰冷冷的死在了戰場上,就更加讓人想哭了。


    即使東流先生一開始就標明了純屬虛構,可這個十八歲少年描寫的實在是太真了。


    好像真的有這樣一個對未來充滿憧憬,不忍父母得知噩耗叫做大牛的年輕人,為了護住這個國家而上戰場,又最後孤零零的死在了那兒。


    看完之後,一些人開始為自己之前鄙視排斥東柳先生而感到羞愧。


    “東柳先生寫的不比慎澤先生差,慎澤先生的看了就讓人高興,東柳先生的卻更加觸動人心。”


    “大牛也太可憐了,不知他家鄉在何處,若是可以,我想替他奉養父母,讓他不用去世了都要掛念家人。”


    也有買了《修仙迴憶錄》全本書,早早的看完了的,他自己是看爽了,追完了新書就開口感歎:“若是能全版麵都是《大牛的故事》就好了,真想多看一些,東柳先生別的不說,文筆方麵可比慎澤先生厲害多了。”


    這話立刻引來了慎澤粉的不滿。


    “你這是什麽意思?慎澤先生寫的那樣好看,區區一個新人,怎麽就能壓過他了。”


    有路過的剛看完《大牛的故事》的人恰好聽到這話,插了一嘴:“話可不能這麽說,慎澤先生在寫《修仙迴憶錄》之前不也是新人嗎?照我看,同是新人,東流先生更強一籌。”


    “胡言亂語,慎澤先生明明寫的更好。”


    “你不覺得東柳先生寫的更加能讓人沉浸其中嗎?”


    “分明是慎澤先生寫的更深入人心一些。”


    “東柳先生將戰場寫的那樣詳細,身臨其境。”


    “慎澤先生就不是了嗎?就連大西北那邊的事慎澤先生都知道,東柳先生一輩子都待在一個小院子裏,他能寫嗎?”


    “寫文章的是東柳先生,待在小院子裏的可未必是他,你沒看見先生說那是虛構嗎?”


    “慎澤先生不照樣寫了虛構,可他寫出來的東西哪一樣不是真的!”


    大街上開了這麽個話題,想在關可就關不住了。


    慎澤粉和東柳粉開始還能平心氣和的你一句我一句,後來說的激烈,就變成吵作一團了。


    也得虧都要麵子,沒當街打起來,但即使是這樣,也足夠他們鬧騰了。


    劉慶如路過的時候看到這一幕,扶額。


    這些讀者真是可憐又可愛啊。


    完全不知道,他們粉的和黑的,壓根就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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