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紀長澤與軍師一直探討完了,侯將軍都沒想清楚,也還好兩人早就知道會這樣,也不意外。

    反正,侯將軍能打就行了。

    動腦子的事也用不著他。

    他們商量了一炷香,便商量下來了接下來該怎麽做。

    侯將軍這個人,打是真的很能打,在行軍打仗時腦子也很好用,偏偏除了打仗,他是一遇到別的事就大腦當機。

    說他蠢吧,也未必。

    可能這就是個人天賦隻點滿了打仗,其他的都是零。

    要是天下太平,他這個樣子是一件好事,畢竟底下握著軍權的人蠢笨,對於皇帝來說十分不錯。

    但誰讓現在是亂世呢。

    各個皇子們虎視眈眈,爭鬥的是你死我活,他們不敢朝著皇帝發難,隻能盯上了朝中六部,文武百官,想方設法的拉攏人。

    這個時候朝中百官的死亡率是很高的。

    畢竟站隊吧,對家可能要搞死你。

    不站隊吧,大家都可能要搞死你。

    左右逢源更是不行,直接就被弄死了。

    如侯將軍這樣,因為沒接二皇子的拉攏就被記恨的,不在少數。

    你不接受我拉攏?好啊!你看不起我!

    你不接受我拉攏?好啊!你是不是背地裏和我對家站在一塊了?

    你不接受我拉攏?好啊!不為我所用就去死,換個老子的人上去!

    總之,聰明的人無論幹什麽都活的長,沒腦子的,如侯將軍這樣的,做什麽都是一個死字。

    就算是什麽都不做,他坐在這個位置,拿著這個兵權,自然有人想要取而代之。

    不要這個軍權?那就更加刺激了,一個無用的人,還留在這世上做什麽。

    橫豎就是一死,正是如此。

    軍師想要保他的命,可問題就在於,侯將軍的智商是提高不起來了,隻能借助外力活命。

    比如軍師,比如紀長澤。

    “先提高底下將士們對將軍的忠誠度。”

    紀長澤說完,又思索一陣,拍板道:“就從這個飲酒的軍令開始。”

    軍師擰眉點頭:“好。”

    他們麵對麵跪坐,侯將軍坐在一邊,見兩人仿佛達成共識,好奇問

    道:“要怎麽做?可會累到你們?”

    紀長澤衝著他一笑:“倒是不會,就是要勞煩一下將軍了。”

    侯將軍:“???”

    “我???”

    ****

    正是寒冬之際,軍營裏的將士們卻是不能睡懶覺的,一個個都要起來操練。

    正操練著,突然上級叫他們別練了,將軍有話要說。

    於是大家夥都帶著額頭的汗水去列隊。

    軍營裏是有個高台的,就是為了必要時刻在侯江軍說話的時候上去,說的也能清楚一些。

    營帳裏,底下的人進來:“將軍,人齊了。”

    “好,我馬上來。”

    侯江軍對著紀長澤給他寫出來,軍師潤筆的稿子,反反複複念叨了好幾遍,又揉了一把臉,才大步出去。

    站了上去之後,他揮揮手,雄厚聲音拔高:

    “昨日,我抓到兩個小兵將酒帶迴了軍營。”

    王大王二在底下縮縮脖子,沒敢吱聲。

    其他的將士們都以為侯將軍是打算當眾處罰偷偷喝酒的小兵,結果侯將軍卻大手一揮:“自我立下禁酒令以來,許多人屢次犯戒,絲毫不知悔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卻總是屢禁不絕。”

    別看他在軍師麵前蠢蠢的,實際上長得還真有點兇悍,此刻這麽沉下臉,看著真的有些嚇人。

    至少底下站著的這麽多人就都不敢吭聲了。

    這麽多的人,硬是鴉雀無聲。

    侯將軍說的話,也就越發清晰可見:“我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在背地裏覺得禁酒令沒用,好,今日我就讓你們看看,到底有用沒用。”

    “丙四隊的隊長,和乙三隊隊長出列。”

    兩個將士一臉懵逼的站了出來,神情還有些懼色。

    他們也沒犯事啊。

    侯將軍指著他們,大聲道:“這兩人都是喝酒好手,這些大部分人都知曉。”

    說著,他轉頭衝著底下喊:“抬上來!!”

    立刻便有小兵抬著一個大翁子上來,穩穩當當的放在了台子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侯將軍上前打開,酒香味立刻飄了出來。

    他揚聲道:“這裏麵是一缸子美酒,是我清晨叫人去鎮上買來的,你們兩人上前,開始喝,覺得喝好了再停下。”

    兩人遲疑的上前,都不怎麽敢動作。

    侯將軍瞪著眼,兇道:“看我幹什麽,喝!!”

    上司有命令,就算是不知道為什麽有這個命令,兩人也還是隻能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別說,還真是美酒,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們能喝的笑出聲來。

    底下沒人敢說話,就這麽看著他們二人喝酒。

    一直等到兩人都放下了手中勺子:“將軍,喝好了。”

    “喝好了是吧。”

    侯將軍看著兩人,的確是臉上滿是通紅,眼神都有些模糊的樣子了。

    他隨手指了一個比較瘦弱的小兵上來:“你來,打他們倆,跟他們對打。”

    小兵懵了,他生的瘦弱,這兩個人身為隊長,都是一身的腱子肉,還都比他有經驗,他怎麽打得過。

    他戰戰兢兢上前,卻動也不敢動。

    侯將軍擰眉,吼道:“打啊!”

    底下的軍師見狀,搖搖頭,上去溫聲道;“你們三人對打,二對一,勝者,獎勵五兩銀子。”

    這話一出,已經喝得大腦不是很清醒的兩個隊長和那個小兵眼睛都是一亮。

    立刻毫不猶豫的打了起來。

    小兵瘦弱,兩人都是頭昏眼花的,站都站不穩,一時間,竟然還維持了平局。

    軍師站在一邊看著,侯將軍悄悄到了他身邊:“表弟,那五兩銀子……”

    “從將軍賬上出。”

    侯將軍心裏一苦,卻還要維持在屬下麵前的形象,隻能一邊心裏苦,一邊板著臉嗬斥三人:

    “和敵人對戰是你們這樣對戰的嗎?!下盤不穩,平日裏我是怎麽練你們的!!”

    三人打的熱鬧。

    紀長澤在底下看的也覺得有意思。

    好一片菜雞互啄啊。

    因為現在不是侯將軍在說話,周圍的小兵們也都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說哪個會贏?”

    “是兩位隊長吧,你看他們多健壯。”

    “我看未必,他們喝了酒,站都站不穩,否則怎麽會讓那麽瘦弱的一個小子打來打去,這麽久了都沒能把人拿下。”

    “說的也是,真是羨慕這小子,方才若是被叫上去的是我就好了,五兩銀子啊。”

    紀長澤聽著他們說話,從懷

    裏掏了掏,掏出一點花生米出來開始吃。

    一邊吃一邊看台上戰況。

    果然,很快上麵就已經結束了。

    那兩個隊長雖然有經驗,身高身材也比小個子強,但喝了酒,神誌不清,再被風這麽一吹有了困意,沒直接睡倒在台上就不錯了。

    在侯將軍隱秘的心疼視線下,軍師親自將五兩銀子給了那瘦弱小兵。

    另外兩人垂頭喪氣搖搖晃晃的下去,小兵滿臉興奮的跑下台。

    這五兩銀子可是夠他們一家人三年的花銷了。

    而台上,侯將軍的目光追隨著銀子而去,在別人看來就是他十分欣賞這個能夠撂倒兩個隊長的小子,頓時更加羨慕嫉妒了。

    一直等到那銀子,不是,那小兵進了隊伍看不見了,侯將軍才依依不舍的收迴視線。

    “看見了沒有!這兩個人,那是出了名的能喝,能打,有殺敵經驗,那又怎麽樣,還不是喝了酒便任人宰割,連一個小兵都打不過。”

    “你們若是在家裏,在外麵,隻要不在我這個軍營裏,你們愛怎麽喝怎麽喝,本將軍不管,但若是在軍營裏喝醉了,恰逢敵人來襲,喝醉酒的人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你們怎麽迎敵?!!”

    “難不成要靠著打酒嗝嗎?!!”

    見他一臉的暴怒,語氣也冷的嚇人,底下的人都不敢出聲,小心翼翼的看著侯將軍說話。

    “為了你們的性命考慮不讓你們喝酒,結果你們一個個的倒是好,不讓喝還偷著喝,怎麽?板子打的不心疼是吧!”

    無論之前多少愛喝酒的人對侯將軍心底有怨言。

    如今親眼見著喝了酒的兩個隊長被一個瘦弱小兵吊打,心底到底都有了點後怕。

    他們都是上戰場的人,當然知道這種情況若是真的碰上敵軍來襲有多麽危險。

    自己的命還是很重要的。

    侯將軍見底下的人們臉上神情都若有所思起來,冷哼一聲:

    “今日我便在這裏立下規矩來,以後抓到在軍營裏喝酒的人,不打板子了,我們罰錢,一個人五兩,兩個人十兩,三人就是十五兩!”

    侯將軍又揮了揮手,底下的人連忙抬著一個沉重的箱子上來了,他親自打開,露出了裏麵的銅板。

    居高臨下的望著底下人;“看見了嗎?這些,就是甲九隊的兩個兵,叫王大王二,他們偷偷帶酒迴軍營,

    罰出來的十兩!”

    王大王二正縮著脖子,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脖子縮的更加厲害了。

    侯將軍繼續說;“我派人將那銀子換成了一萬銅板,分發給你們。”

    底下原本安安靜靜的兵們立刻抬頭,一個個都在臉上露出了喜色。

    “高興什麽!拿了錢就高興了?!那你們最好盼著下次還有人敢犯禁,再被抓到,本將軍照樣這麽處置,罰錢,這些錢都分給其他人,就算是自己手裏頭沒錢的,就從軍餉裏麵扣。”

    “第一次罰五兩,第二次十兩,第三次就十五兩,若是給不起又扣不起,那就以大罪論處!”

    說完,他轉頭大步離開台子。

    底下的人立刻被領著散開。

    躲到了後麵,侯將軍才鬆了口氣,方才他差點就忘詞了,還好昨晚上背了一晚上了。

    紀長澤從另一邊繞過來:“將軍,一會你拿二兩銀子給那兩個隊長一人一兩。”

    侯將軍:“???”

    “不是說贏了才有錢嗎?”

    “他們又沒做錯事,平白無故的被拉上台喝的爛醉,又當著整個軍營人的麵被一個瘦弱小兵打倒,好歹也是隊長,多少都要一些麵子,若是將軍再不給一些補償,怕他們心中有怨氣。”

    紀長澤笑眯眯的安慰他;“反正方才五兩銀子您都舍得給了,還怕多二兩嗎?”

    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忘掉那五兩銀子的侯將軍:“……”

    心好痛,好痛。

    紀長澤:“將軍沒錢嗎?沒錢我去找軍師要。”

    侯將軍惱羞成怒:“誰說我沒錢了,我好歹也是興國將軍,我能沒錢嗎?!”

    他掏啊掏,掏啊掏的,還真的掏出了一個碎銀子,滿臉不舍的遞給了紀長澤。

    “這銀子怕有三兩重,你記得還我一兩,那可是我用來買酒喝的。”

    紀長澤接過銀子,對著一邊被木頭遮住的拐角道:“軍師說的是,將軍果然還藏著銀子。”

    軍師抱著手爐,穿的嚴嚴實實的從拐角處走出來,靜靜看著侯將軍。

    侯將軍:“……”

    有的時候他真的懷疑,他和表弟不是親戚。

    表弟和紀長澤才是吧。

    這兩人湊在一起,簡直了。

    軍師沒說什麽,隻道:“勞煩將軍找

    個木匠來,有樣東西要製作。”

    “好,沒問題,我立刻讓手底下的人去找。”

    侯將軍拍拍胸脯,好奇問道;“要做什麽東西?”

    軍師看向紀長澤,紀長澤也沒遮遮掩掩:“輪椅。”

    “輪椅為何物?”

    侯將軍不明所以。

    紀長澤道:“做出來之後將軍便知曉了。”

    “對了,我又想到了一個坑二皇子的好主意,不如我們去營帳裏慢慢談?”

    這種事肯定是不好在外麵說的,三人進了營帳之後,看著正拿出折子擺在桌子上的紀長澤,侯將軍又好奇了。

    “紀先生,你和二皇子有仇嗎?”

    紀長澤擰眉思索了一番,隨後道:“這個問題我等一會迴答你。”

    侯將軍:“???”

    軍師打開今天送來的消息,正挨個看著記下,突然在翻到其中一頁時,臉寒下,猛地一拍桌子。

    正坐下扇扇子的侯將軍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表、表弟?”

    “怎麽了?可是京城有什麽消息不好?”

    紀長澤走過去,拿起了那個消息。

    他冷笑一聲,遞給了侯將軍。

    “將軍看吧,現在我與二皇子有仇了。”

    侯將軍懵逼的接過來,看的眉也狠狠皺起,臉上滿是怒色。

    “豈有此理!!”

    他也一拍桌子,氣的差點沒跳起來:“興國如今正是混亂之際,百姓本就活的艱難,他身為皇子,不想著為國為民,竟趁機搶奪女子稚童賣去西北,他還有人性嗎?!”

    紀長澤拿過那消息,丟到了火中,看著它漸漸燃盡,眼底滿是冰寒。

    “此事絕不是一天兩天了,否則那些叛軍為何可以輕易逃往西北,那邊的葛秖氏占據草原,良馬眾多,隻是缺少女子,二皇子拿我興國百姓去換良馬,對他而言,恐怕是一樁好買賣。”

    軍師突然抬眸,望向紀長澤:“你早就知道?那滅村的是二皇子的人?”

    “不難猜。”

    “也是。”軍師點點頭,歎息一聲:“二皇子的封地就在這附近,他雖還未前往封地,想要行事也容易的很,再加上他一向出手闊綽,手上良馬無數,這錢花的清楚,由頭卻從未有人提及。”

    還處在憤怒中的侯將軍:“……”

    他永遠跟不上這兩個人的步伐。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現在二皇子之事敗露,我們什麽都不用做便好了吧?”

    軍師搖搖頭:“他不會被絆倒的,隻是一些百姓而已,沒人會在意。”

    紀長澤看著伸出手烤火;“他這次暴露,也是因為朝中有人提起要贖迴被叛軍賣往西北的百姓,將軍可在剿滅叛軍後將我興國百姓都帶迴來,也是大功一件。”

    侯將軍點點頭:“那你娘子?”

    “我娘子,自然是由我親自帶迴來。”

    這段時間他和軍師一直在琢磨要怎麽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打過去,結果發現,最快也是半年。

    而且還得忽略二皇子的阻力。

    之前他們就奇怪不就是不答應招攬嗎?二皇子怎麽這麽努力的想要和侯將軍作對。

    如今看來,是打算把他弄下去,換自己的人上去,操作起以人換馬就更加容易簡單了。

    “準備好出發吧,再把神醫接過來。”

    侯將軍這才想起來,連忙道;“說起這位神醫,我的人打聽完迴來說,神醫脾氣古怪,自從試藥把自己的雙.腿給毒瘸了之後,就不肯再看診。”

    紀長澤點點頭:“我知道,他還是會幫人看診的,隻是提了個條件。”

    “對,他說,除非那個想要他看診的人能夠行動自如,如正常人一般,他才願意看診。”

    侯將軍覺得這就是個借口:“他自己都治不好,要是真的有人有這樣的本事,哪裏還需要去找他看病。”

    “之前也有人找他看診但是他不樂意的,刀都到了脖子上了他也不樂意,我看是沒法子了,不如我們還是換個人吧,但是打聽來打聽去,還是隻有這位神醫名聲高。”

    紀長澤:“誰說沒有法子。”

    他指了指桌上的圖紙:“這就是法子。”

    大軍開始出發,行軍途中,在那位神醫在的地方停下來修整。

    他們帶著人到了那個竹屋前。

    侯將軍率先站出來:“在下候茲侯若明,來求見神醫。”

    一個小童推開門走出來,脆聲道:“師父說了,隻有能讓他出行自如,他才會重新看診。”

    侯將軍臉上立刻露出了一抹融合著得意外加驕傲的笑,讓人將輪椅腿上前。

    拍拍輪椅扶手:“這就是能讓神醫

    出行自如的東西。”

    小童不解的上上下下打量:“這是什麽?”

    “輪椅!”

    侯將軍指了指一旁的紀長澤:“這位渾身都具有大才的先生做出來的。”

    紀長澤拱手行禮,滿臉謙遜:“沒有沒有。”

    “隻是腦子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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