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紀長澤就起了床,出去又溜達了幾圈。

    他上山蹲守了一陣,用樹枝和藤蔓做了個小型弓箭,還真蹲到了一隻野雞。

    野雞被打下來的時候已經死了,紀長澤剛拎起來,想了想,又轉身拆下了弓箭上的藤蔓,把它脖子纏繞了幾圈。

    見著它的新造型,紀長澤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現在,這隻野雞就從一隻死於小型弓箭的野雞。

    變成了一隻被勒住脖子窒息而死的野雞了。

    死狀都好像變得更加體麵了。

    野雞也一定很感激他。

    可喜可賀。

    他拎著野雞迴家的時候,正好撞見紀家人起來。

    紀父紀母本來還以為小兒子還像是以前那樣睡懶覺,看到他從門外進來,手上還拎著隻野雞,驚得不行。

    “長澤,這野雞哪來的?”

    紀父相貌身形和紀長光相似,也是同樣的老實性子,見到野雞直接就問出了口。

    紀母可比丈夫心眼活,幾乎是一看到紀長澤手裏頭拎著野雞,就立刻起身,著急忙慌的把大門給關上了。

    雖然說現在沒有當初查的那麽嚴實,像是紀七叔那樣時不時上山弄山貨都沒什麽,但是山貨跟野雞那能一樣嗎?

    這可是肉啊!!

    現在除了每年過年的時候分豬肉,大家夥一整年都分不到油水的,說句一點都不誇大的話,那是饞肉饞的恨不得一隻耗子到了跟前都當寶貝一樣的供著。

    不過如今年景不好,耗子也是見不著了。

    關上門了,紀母連忙也到了紀長澤身邊:“是啊長澤,這隻野雞是哪裏來的?”

    紀長澤將野雞往地上一扔,臉上滿是紀家人熟悉的洋洋得意,就這麽吹開了:“我抓的,爹,媽,我跟你們說,要不怎麽說我有出息呢,今兒早晨我醒得早,就出來去茅房,結果一出來,就聽見有野雞在叫,吵得人心煩,反正也睡不著了,我就上了山,順著那個雞叫,我就發現這隻雞了。”

    說著,他踢踢地上那隻雞:“我啊,一看見它,誒這個身上立刻就來了勁了,上去啊我就開始追,它就開始跑,它能跑的過我嗎?它兩條腿,我也兩條腿,我的腿還比它的長,這不,經過我個人的努力啊,這隻野雞就被我給抓著了,這不,掐死了帶迴來了。”

    聽著紀長澤吹噓完了之後,在場

    的紀家人沒有一個相信的。

    紀長澤是什麽樣子他們還不知道嗎?從小身子就虛,別說跑過一隻會飛的野雞了,就是人他都跑不過。

    紀長光蹲下身拿起野雞看了看,發現它脖子上還纏繞著藤蔓一樣的野草,憨憨的抬頭看向弟弟:“長澤,這隻野雞好像是被野草纏住才死的。”

    “哦,是嗎?”

    紀長澤臉色沒變,立刻改了個說辭:“我剛才記錯了,其實是用藤蔓把它給纏住脖子才弄死的。”

    哦……

    紀家人立刻就明白了。

    看來這隻野雞不是紀長澤給弄死的,而是它不知道怎麽的被藤蔓給纏繞了弄死,被紀長澤發現了。

    他們就說嘛。

    長澤身子弱,平時走路就有氣無力的,怎麽可能跑得過一隻野雞。

    誒,年輕人,就是愛說大話。

    紀父張嘴就要拆穿:“長澤,這個野雞它是不是你……”

    紀母突然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說話,紀父隻能咽下了剩下的話,然後眼睜睜看著媳婦一臉稱讚的望向了小兒子,用著哄孩子一般的語氣說著:

    “誒喲我們長澤真是厲害了,還會抓野雞了,我早就說了,長澤最有出息了。”

    說完,她還嫌不夠,又去看紀長光:“是吧長光,你弟弟出息吧。”

    紀長光點點頭,配合道:“對,長澤有出息。”

    他覺得,弟弟這麽好,現在難得有個讓他能好好炫耀的事,就算是吹噓出來的,他也應該配合。

    他自己誇了不算,還去看紀父:“爹,你說是吧。”

    紀父也反應過來了,看看大兒子,再看看媳婦,又看了看地上的那隻野雞:“對對對,我們長澤就是厲害!”

    反正別管這隻野雞怎麽來的。

    為什麽別人就撿不到野雞,就他們家長澤撿到了呢?!

    他們家長澤,就是厲害!

    沒人覺得這隻野雞真的是紀長澤抓的,畢竟是自家人,知道他沒這個本事。

    但是該誇,還是得誇!

    一時間,紀家的院子裏,充斥滿了虛偽的誇讚聲。

    難得有肉,還是這麽肥碩的一隻大野雞,紀母樂的不行,直接撿起野雞就說把它給拔毛弄清楚,正好家裏還有之前留下來的一些鹽,把肉醃了,省著吃能吃好久。

    紀長澤直接插話:“那哪裏有燉雞好吃啊,媽我想吃燉雞。”

    紀母這下子為難了:“長澤,這燉雞怎麽弄,咱家鐵鍋也沒有,怎麽燉啊。”

    而且現在隊裏又不讓自己開火,他們明目張膽的生活做飯,煙要是冒出去了被人發現怎麽辦。

    “我今天不是要去大嫂家嗎?拿去大嫂家嘍,正好我頭一次上門,覺得不拿點東西過意不去,他們城裏人都是自己開火的,也不用燉個雞還偷偷摸摸的。”

    一邊說,紀長澤還一邊把手搭在了紀長光肩膀上,挑挑眉滿臉的得意:“更何況大哥自從和大嫂結婚,就一直受大嫂家的照顧,雖然說大哥大嫂感情好,但是咱們家多少也要幫大哥撐著點場麵啊。”

    紀長光立刻滿臉的感動。

    他是真的沒想到,弟弟居然對他這麽好。

    這麽一隻野雞,居然願意為了他,交到嶽父嶽母那,就隻是為了給他撐場麵。

    紀母臉色不太好看了。

    雖然昨天紀長光說的那些話讓她心裏的心結去了一點,但是現在家裏好不容易來了一隻野雞,這麽多的肉,自家還沒吃上兩口呢,竟然要送到外人嘴裏去。

    讓她怎麽甘心。

    “這麽大一隻雞,咱們自己還沒吃,你大嫂家是工人家庭,還能缺的了這些肉。”

    眼見著紀長光眼中的亮光因為母親的話黯淡下來,紀長澤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大哥,媽是怕我們家就拿一隻野雞過去,給你丟人呢,比較嫂子家不缺肉嘛。”

    紀母哪裏是這個意思,張嘴就要說話,被紀長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手臂:

    “媽這個野雞不能就這麽送過去,得處理一下,來來來我陪你去給它拔毛。”

    一直等拉著紀母到了屋裏了,他才放下她的手臂。

    紀母一甩手:“長澤,你幹什麽攔著我,我們家都讓他們家弄過去一個兒子了,你大哥現在都成別人家的了,我們還眼巴巴的給他們送肉吃,憑什麽啊!”

    “誒呀媽,你怎麽這麽傻啊!”

    紀長澤一臉的“就我聰明就我說的最對”的模樣,拍拍手上的野雞:“咱們把雞拿在手裏又不能燉了,你兒子我想吃燉雞肉,你能做嗎?”

    “那也不能都給了他們啊!送點肉就行了,這麽一整隻雞,我們半點吃不到嘴裏,白白便宜了他們家了。”

    紀母就是心有不平。

    好好的兒子到了別人家就算了。

    這好不容易來了隻野雞,憑什麽也到那劉家去。

    “媽你放心,這野雞拿過去,我肯定還要帶燉雞肉迴來的。”

    “帶迴來?現成的肉放在那呢,誰會舍得放手啊。”

    紀長澤:“放心吧,你兒子我有辦法,媽,我跟你說,剛才你跟我說的那些話,你可千萬別在大哥麵前說了,反正以後你當著他的麵,多說說他的好話,多體貼體貼。”

    還不等紀母眼睛一瞪要發怒,他就接著又說了:“我跟你說,大哥可沒真的當上門女婿,但是您看我大嫂家對他多好啊,咱們家要是一直把他往外推,對他不好,您想想,大哥現在還孝順您,時間長了,可不就跟咱們家離了心了。”

    見著紀母臉上的神情變得若有所思下來,紀長澤趁熱打鐵:“現在您得對我大哥好,讓他覺得,誒呀咱們家真溫暖,對他真的好,到時候啊,大嫂家再怎麽籠絡大哥,那對他好的親生爹媽,和嶽父嶽母,選哪個不是聽清楚了嗎!”

    “可要是換成對他不好的親生爹媽,和對他好的嶽父嶽母,到時候選哪個可就說不準了。”

    對啊。

    紀母本來滿腔的火氣,被小兒子這麽一說,也漸漸覺得,好像就是長澤說的這個樣子。

    誒呀!

    她小兒子,就是聰明!腦子轉的就是快!

    外麵

    紀長光滿臉不安的等在院子裏,伸長脖子看個不停。

    終於門打開了,他連忙上前,有些緊張的看向走出來的母親,幹巴巴的叫了一聲:“媽。”

    紀母臉上笑嗬嗬的堆著笑,拎著野雞上前:“長光,你弟弟說的對,你嶽父嶽母照顧你這麽久,咱們家也沒道謝什麽的,現在難得有了野雞肉,媽這就把它給弄清楚了,讓你們帶過去,好好的謝謝親家。”

    紀長光瞪大了眼,震驚的甚至都有些結巴:“媽,媽你真的讓我帶、帶野雞迴去?”

    “這還有假的。”

    麵前的母親笑的十分慈愛,在紀長光的印象裏,自從他搬到了妻子家住,這樣的笑容就再也沒在紀母臉上見過了。

    他感動的眼眶都紅了一圈:“媽,這野雞我不要,這是長澤弄到的,你們辛苦,應該你們留著吃才對。”

    紀母:肯定得留著他們吃

    啊!

    但是野雞雖然好吃。

    兒子更重要。

    她努力的笑的和藹可親:

    “不行,你在老丈人家裏住了這麽久了,多少也要有點表示,畢竟你是我們紀家的兒子嘛,怎麽好意思白住人家房子,乖啊,媽這就去弄雞。”

    紀長光感動的熱淚盈眶,看著母親提著雞去燒水了,站在原地好半響都沒迴過神了。

    “哥。”

    紀長澤從後麵敲敲他肩膀:“哥,我翻出來一些布料,你幫我把那些山貨包包唄,包裝的好看一點,也好賣……不是,也好送到大嫂家,要你麵子好看一點。”

    紀長光更加感動了。

    為了他放棄吃野雞肉的父母。

    為了他辛苦準備禮物的弟弟。

    他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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