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好,今日敗矣!”


    戰車上的牛輔急出滿頭大汗,惶惶不知所以。


    有那麽兩三次,箭矢從他身前飛過,要不是部下及時格擋,隻怕他早就被人射成刺蝟了。


    “啪!”


    又是一箭,駕車的士兵不及避讓,被這一箭貫下戰車。


    戰車失去控製,持長戟士兵想要換上,又是一支流矢飛來,正中其肩。


    持戟士勉強抓住韁繩,他身後弓箭兵拉開弓箭,漫無目的的朝天射擊。


    “活捉賊將牛輔!”……


    喊叫聲從未斷過,牛輔是心驚膽戰,不知所以,還要問張遼何在。


    李蒙殺的滿身汙血,殺退一人,跑到戰車前,立即提醒牛輔趕緊下車,不能再在戰車上呆著了,免得讓人當靶子射擊了。


    其實牛輔此時也已經失了神,完全沒有了主張,李蒙怎麽說,他就怎麽聽。


    隻是當真要下車,牛輔又再次猶豫了。


    他那肥胖不輸董卓的身軀,實在挪動不便,到了馬車邊,眼看著車輪子骨碌碌的不斷的滾動,仿佛眼前出現了一道萬丈深淵,嚇得他倒栽在馬車上。


    又是一箭,結果了駕車的士兵。


    眼看著馬車再次失去控製,就要衝入敵陣中,李蒙也是駭然。


    實在耽誤不得,李蒙一聲得罪了,手中槍插入滾動的前輪,使得馬車稍稍一頓,忽然失去控製人立而起,眼看就要翻車。


    牛輔整個人跟著倒栽而起,差點就要摔飛出去,好在被李蒙一把接住,丟在了旁邊一匹空馬馬背上。


    牛輔是驚魂未定,突然身後一支流矢射來,正中他的後肩,巨大的慣力猛的一送,差點沒將他送下馬。


    “我命休矣!”


    牛輔大叫。


    李蒙打馬上前,扯住牛輔駕下即將驚走的馬匹,牛輔稍稍坐穩,方才知道並無大礙,隻是後肩處帶著箭傷,害怕不已。


    眼看著後麵追兵再次迫近,李蒙可沒有功夫跟牛輔囉嗦,當即喝令後麵上來的胡文魁,叫他殿後。


    反正現在四處都是敵人,哪裏還分什麽前後,胡文魁隻管殺賊就是。


    但是越殺越膽寒啊,似乎有殺之不盡的敵人,這要是繼續下去,遲早都是一個死。


    他身後,所部人馬已經戰死不少了。


    雖然有殺之不盡的敵人,胡文魁也並沒有認慫,仍是力戰不竭。


    他們邊戰邊走,盡量往東南角殺去。


    似乎潛意識裏,東南角將有他們的接應兵馬,然後帶著他們殺出重圍。


    然而,他們大概也能清楚,接應兵馬肯定是沒有的。有,那也是等於沒有。


    突然藏匿兵馬不見的張遼一部,就算他們最後能夠良心發現,迴過頭來救他們,隻怕以他們數百的兵馬,投入十萬人中根本是杯水車薪,不濟於事,不過是白白送死。


    張遼他們能迴來嗎,恐怕機會渺茫,不敢奢望。


    與之前戰局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如今有了李樂等三部人馬殺來,傾巢而出,受盡驚嚇的將軍楊奉,終於是揚眉吐氣,帶著人馬大踏步追殺而來,務必要一雪前恥。


    他追的,當然是死敵胡文魁。


    胡文魁沒有死,他哪裏放心得下?


    胡文魁被追得急了,也沒有問楊奉一句為何要逼人太甚,倒是拎著兵器就是幹。


    楊奉不用出手,自然有他身邊的將軍晃殺出來。


    胡文魁心裏明明知道,他不是晃的對手。


    然而,他沒有輕易逃跑。他知道,他是逃不掉的,唯以死戰。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晃的三斧頭,殺得胡文魁差點翻身落馬,虎口處更是震出了血絲。


    他仍是沒有退,哈哈而笑:“再戰!某不怕你!”


    晃終於是怒了。一斧頭砍下,胡文魁身上的鎧甲被砍歪了;二斧頭砍下,胡文魁胯下戰馬慘嘶悲鳴;三斧頭下來,胡文魁被打下馬,鎧甲丟落,披頭散發,整個人狼狽至極。


    四斧頭,晃的斧子追殺而來。


    斧頭上閃起光芒,那是渴血的光芒。


    胡文魁眼前一片死灰。


    東南角,被衝出一道口子。


    口子是從外麵衝進來的,或者說是撕開的。


    郭大的白波軍雖然十倍於敵,圍了牛輔軍數重,但他們的戰力比起董卓的西涼軍實在差的太多,想要一口氣將之吃掉,還是需要時間慢慢消耗的。


    本來好戰的西涼軍,如今被人包了餃子,眼看沒有了活路,自然是血戰不止,頑強不屈。


    如此一來,賊人雖然以十倍兵力圍他,他亦是困獸猶鬥,不甘屈服,兩兩殺得天昏地暗,實際各自疲憊不堪。


    而這時,待雙方倦戰時,突然從外圍衝進來一批活力四射的人馬,自然對局勢有了深刻的影響。


    數百騎雖然不多,但他們蓄勢已久,又是百戰之兵,還是猛將張遼帶領,衝擊力不比千人勢弱。


    是以一旦殺入,也立即撕了敵軍一道大口子,直插心髒。


    楊奉先是慌亂了。


    他其時正帶著人馬在一座土丘上指揮戰鬥,突然看到遠處本來黑壓壓、嚴絲合縫的白波軍,像是被人從外射進一支利箭,破了一道口子。眼看裂出了一個大窟窿,窟窿裂變速度之快難以想象,怕若不能及時阻擋隻怕就要來不及了,趕緊傳喚各軍向前。


    “快!徐將軍,快去給我截住他!”


    不光是楊奉一部注意到了,就是李樂、胡才幾部人馬也已經注意到這邊的動向,皆是不明所以,紛紛向這邊馳援而來。


    那個姓徐,也稱晃的將軍,在得到楊奉命令後,立即收迴斧頭,調轉馬首,舍胡文魁而去。


    胡文魁長喘一口氣,這條命算是撿迴來了。


    然而,一口氣剛剛喘出,差點又憋了迴去。


    什麽鬼,他居然看到了劉玄。


    劉玄終於是討要了一匹馬,駕馬衝了過來,一過來就遇到了剛剛撤走的徐姓將軍,兩人二話不說廝殺在了一起。


    “他……”。


    打死也不敢相信,劉玄居然能夠接住對方的斧頭,且奮戰在了一起。


    果然劉玄之前隱藏了實力,根本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軟弱,上次被劉玄捏了手腕不能動彈還以為是恍惚,現在看來,始終是他小瞧劉玄其人了。


    劉玄一旦隨著張遼、高順等衝入敵陣,那是悶著頭攢殺,槍花亂抖。


    很簡單,自從融入了骨書,他的力氣暴增不止十倍二十倍,光蠻力氣也足以令他自豪。


    是以,他是不管章法,使槍亂刺,倒是那些敢纓他鋒芒的,皆被屠殺。


    這樣使得他更加的目中無人。


    直到,遇到這個用長柄斧子的家夥,劉玄一身的蠻力好像用不上了。


    雖然是勉強跟對方硬碰硬的打了幾個迴合,到底沒有章法,很快被對方尋到破綻,差點一斧頭將他劈下馬。


    “將軍小心!”


    陳駒恰時衝殺上來,硬是勉強替劉玄擋下了對方一擊。


    劉玄大意了,迴過頭來,看著馬上威風凜凜的壯漢,再看他手中巨斧,心裏不由一聲暗讚,喝問道:“某青州劉玄,賊將通名!”


    讓陳駒退下,他又複殺上。


    那員將鼻子一哼:“吾河東徐晃是也,爾快來伏誅!”


    “幸會幸會!”


    你爺爺的爺爺,居然是徐晃!


    劉玄打馬就走,不跟他玩了。


    他這一舉動,不但閃瞎了徐晃的眼睛,就連陳駒也是一愣。那遠處的胡文魁一見,差點被劉玄逗下馬,趕緊穩住了身子,拍馬就走,這人丟不起。


    劉玄一走,陳駒也不敢跟徐晃拚殺,丟下他,趕緊追了過去。倒是高順殺過來跟徐晃玩了兩下,知道玩不過,也撤了。


    不過,最終張遼跟徐晃兩個對上了。


    兩個人隻殺的筋疲力盡,難解難分,要不是各自奔各自的目的,隻怕打到天黑也分不開。


    劉玄不是丟不起這個人,實在是丟不起這個命。明明知道徐晃厲害,還傻乎乎的繼續跟他糾纏,不是找死是什麽?


    好在跑的快啊。


    他與張遼一但帶人衝入敵陣,的確是激起了不小的浪花,殺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多少扳迴了一點頹勢。


    找到牛輔主力,牛輔如見了親人一般,差點就要抱住張遼等痛哭一場,根本不提張遼隱匿不見的事。


    張遼與劉玄對視一眼,果然賈詡說的對啊,好言相勸牛輔未必相信,而一旦讓他自己去犯這個錯,吃了大虧,也就知道是自己錯了。


    但是千萬別以為劉玄跟張遼兩個帶了兵馬來,這個圍就算是解了。


    沒有這麽簡單。


    賊人畢竟有十萬人馬,短時間的慌亂,讓他們殺入可以理解,而一旦緩和過來,賊人也就開始運兵,再次對牛輔幾個合圍。


    郭大在聽到有人衝陣的消息,先是大吃一驚,後來聽說不過數百人,則是冷笑一聲,不做理會。


    幾百人就想救人,豈不是不自量力?


    “給本帥加緊合圍,不要放走一個!”


    郭大的命令下去,各部人馬稍稍穩住,拚命堵住了漏洞,反是將劉玄等圍了個結結實實。


    劉玄知道現在當然不是跟敵人糾纏的時候,是以趕緊勸張遼、李蒙幾個全力保護牛輔殺出重圍,他則與胡文魁、高順幾個殿後,努力截殺一切敢於衝殺上來的敵人。


    然而,敵人就像是流水,根本沒有窮盡之時,且兇惡至極。


    “劉玄,你跑個什麽,站住!”


    徐晃帶著明晃晃的斧頭就要殺到,劉玄嚇的趕緊調轉馬頭想要躲避。


    奈何徐晃吃定了他,愣是撇開眾人,直奔他而來。


    也是劉玄太過出眾了,人高馬大不說,且先前還聞他大名而走,真要親自好好問問,你老大跑個什麽。


    劉玄一臉苦逼,被徐晃逼得急了,隻好迴身刷刷兩槍,以為他好歹給點麵子知難而退吧,反倒是撩起了徐晃的性子,窮追了數裏。


    沒天理了,知道自己打不過徐晃,偏偏這麽一跑遠離了張遼幾個不說,且還把高順、陳駒幾個都弄丟了,如今隻剩了他孤身一人,實在是大意了。


    咬了咬牙,劉玄扯馬兜了個圈子,把長槍一橫,扯馬立定。等到徐晃逼近了,劉玄連忙叫道:“公明,何苦相逼太甚?”


    徐晃本來性子稍急了點,想要直接衝殺上來,但被劉玄的一句‘公明’給叫蒙了:“你是如何知道某家表字,某家剛才似並沒有告訴你。”


    劉玄說道:“公明!你且不管這個,我說句話你不知聽不聽?”


    看他已經勒住了馬韁,驚魂稍定,知道有戲,連忙趁熱打鐵:“如今天下分崩,諸侯群起,正是英雄用武之時。我觀公明你人物了得,且武藝超群,將來必然能成就一番事業。然則,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白波軍不過一賊爾,公明何故昏昧無知,反追隨其左右,助紂為虐,以得罪天下豪傑?何不及時懸崖勒馬,放過玄這一次,玄將來必當厚報將軍!”


    徐晃鼻子一哼:“白波軍是賊,可董卓老兒公然廢帝,豈不是國之大賊?爾等為其賣命,與走狗又有何異?還有何麵目教訓徐某?”


    劉玄汗顏,又不好跟他實話說,隻道:“所謂人各有誌,玄強求不得,隻希望公明當真能以百姓之苦為念,所做無愧於心。今日玄落入公明之手,公明盡可殺之以報,玄……甘願受戮。”


    劉玄話一說完,把手中槍往地上一插,入地數寸。


    光憑借這一手,徐晃也看的出來劉玄力氣不小,再想到他剛才所說,現今天下諸侯群起,英雄殺之不得,也就收了韁繩,提了斧頭,轉身走了。


    “公明不殺玄,玄今日在此立誓,將來必厚報公明!”


    果然古人深明大義,幾句話就能打動對方饒了自己一命,劉玄表示當以徐晃為楷模,將來定然說到做到。


    眼看徐晃轉身走了,他身在亂戰中,不好呆著不動,不然還真成了別人的活靶子了,就要伸手去抓旁邊插著的那杆長槍。然而,胸口猛的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吃下肚子要從胸口處裂開,一吐為快。


    賊兵再次合攏過來,欺負劉玄落單。


    劉玄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挺槍大戰,卻不知道,胸口處,隱隱有物破肉而出,他全身的戾氣隨之徒然上升。


    “擋我者死!”


    槍出如千斤鐵錘,一路猛砸,塵埃飛揚,敵莫能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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