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代父進京,當然明白京師的兇險,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但劉玄沒有辦法,他若不來,他父親就要來。


    如果他們膽敢公然違背青州刺史焦和的命令,隻怕他一紙彈劾,不但將他們當初誅殺武縣縣令杜生田的功績一紙抹殺,隻怕連武縣都待不下去。


    是以,劉玄明知山有虎,隻能是偏向虎山行。


    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阻止他。


    好在其母出身南陽何氏旁係分支,雖然是沒落家族,但多少占了個‘何’字。


    南陽何顒(yong,二聲),漢末名士,少年遊太學而名顯,與前輩大儒郭林宗等要好。曾被宦官誣陷,逃亡汝南,袁紹等爭著與他結交。


    何顒可以說是一個硬人,就連董卓想要請他出來做官他都不買帳,裝病推脫。董卓是恨的牙癢癢的,但因為他的名聲在那裏,董卓對他也是沒有辦法。


    要說起來,劉玄母親何華雖然出身何氏旁係分支,但排起輩分,牽絲引線,多少跟何顒還是扯上點關係的。


    他母親何華曾仔細推算過,何顒應該是他遠方表親,說起來,該是他的表哥。


    雖然她這表哥年紀大了點,兩家大概也有一兩代人沒有來往走動了,但這並不能妨礙他們成為表親的事實。


    劉玄代父進京,何華做為母親的多少放心不下,但她同時知道也隻有目前辦法最是可行,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鍛煉鍛煉劉玄。


    隻是要說讓劉玄一人入京,京師險地,做母親的哪裏完全放心得下?是以,必須想個周全的辦法,以好給劉玄在京師找到依靠。


    她思前想後,最終是想到了她的這個表哥何顒。


    雖然他們之間多年不曾走動,冒昧認這個親人家未必答應,但何華想的是,多少得試試,或許能成呢?


    是以,臨走前,她親筆作書,寫下一封信,交給劉玄貼身帶著,讓他等到入了洛陽立即拿書拜會何顒。


    如今洛陽是進了,下榻郡邸後,他甚至來不及去結交各地趕來的諸侯,第一件事就是按照母親臨走前的吩咐拿著書信上何府拜謁何顒。


    “我家老爺生病了,沒法會客,你還是走吧。”


    劉玄不會想到,他會不巧在他人生病時拜會。


    看來,天意若此,隻能是折返了。


    “慢著!我家老爺有請!”


    戲劇性的轉折,劉玄最終被人追迴,帶進了何府。


    何府不算大,但勝在清幽。假山流水,落花成陣。


    “啊哈,你來得不巧,董卓剛剛立了天子想要請老夫做官,老夫不幹,他三番五次派人過來非要請我,煩都煩死了,幹脆,我就想出這個生病的辦法。這不,耳根子清淨多了,隻是沒想到你小子不巧也來看我這糟老頭了。”


    何顒席地坐在木案前撫弄著酒盞,哪裏有絲毫的病態,果然如他所說,‘裝’的。


    這個便宜表舅倒是沒有絲毫大儒的架子,開門見山就敢說出實情,劉玄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為人坦蕩。


    向他作揖,還沒開口,何顒又即說道:“我連董卓都不見,知道我為什麽要見你嗎?”


    劉玄微微一愣,連忙道:“請大人賜教。”


    何顒哈哈一笑:“你是青州來的對不對,叫劉玄?”


    “大人,拜帖上已經寫明了。”


    何顒尷尬一笑,捋須道:“知道知道。你小子不錯,聽說你第一天進城就遇到驍騎校尉曹操巡城,曹操當時見你人物不錯,還想要請你坐下來喝杯酒,你小子非但不給麵子,還罵他是閹宦遺醜,當真有此事嗎?老夫就想知道是你初生牛犢來京師不怕虎呢,還是真的瞧不起曹操此人?你可知道,曹操如今可是董卓身邊的大紅人,你不領他麵子也就罷了,還罵了他,就不怕他日後報複?”


    這件事情還真是有,就發生在劉玄進京的時候。


    當日不巧,他進城,曹操巡城,碰了個麵。曹操此人喜歡結交英雄,一眼就看出劉玄的不尋常,是以不惜屈尊想要請劉玄喝酒,但是劉玄沒有答應,還罵了他,這點劉玄自然承認。


    劉玄說道:“我曾聽他人說過,何大人你對曹操此人極為推崇,我想知道,我罵了他,是不是何大人你也想要替他出口氣?”


    何顒被他反問一句,一時啞然,隨即笑道:“曹操小子行事乖張,不拘禮法,這點老夫很是欣賞,但他助紂為虐幫助董卓,老夫卻是看不起。“


    劉玄嗬嗬一笑:“恐怕不是這樣吧,曹操之誌以大人之英明難道看不出來,恐怕曹操人在洛陽,心向山東了吧?”


    洛陽代表董卓勢力,山東則代表諸侯勢力,也就是正道力量,言下之意是曹操有二心。


    何顒微微一愣,仔細打量了劉玄一眼,捋須道:“如今亂世,能安天下者,必君也!”


    劉玄當麵被他扣下這頂大帽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當即岔開話題:“大人裝病,又敢見我,難道就不怕我出去說大人閑話麽?”


    何顒反問道:“你明知曹操心向山東,且不理會,難道會為了此等小事告老夫的狀?哈哈,老夫不用擔心這個,倒是你小子不錯,敢罵曹操、不懼董卓,因為你這點老夫才覺得冒險見你一見還是值得的。隻是這樣一來,你明麵上是得罪了曹操,曹操或許不理會,隻怕董卓知道未必對你有好處,在此節骨眼上你做出如此舉動,實在是讓老夫猜不透啊。”


    劉玄哈哈一笑:“這一點小子自有分寸,大人放心。”


    何顒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不再追問,隻是好意提醒:“有件事情恐怕小子你還不知道吧?董卓以天子初立召各路諸侯進京,難道單單是為了炫耀嗎,非也。隻因這天象異常,有星大如火燭,起於東方,有霸者之相,董卓是怕有人跟他爭天下,故欲召而殺之,永除後患,所以董卓召見爾等時要格外小心了。”


    已經是第三次,從三個不同人的口裏聽說有關‘異象’的事情了。看來,這天之異象隻怕還真跟他脫不了幹係,說不一定董卓提前兩月廢帝,大有跟他穿越有關。


    劉玄沒有拿出母親何華的書信給何顒,對於他來說,成事或敗事皆在天意,何必連累他人。


    相國府邸。


    時在正午,董卓肥胖的身軀實在坐不住,有點倦意,臥倒榻上。


    隻是他心裏有事,假寐片刻又醒了。


    麵朝榻,榻壁上有塊銅鏡。


    他眼睛睜開,突然被銅鏡裏射出的一道光芒給駭住,立即反身坐起:“孟德,你意欲何為?”


    “操有寶刀七星,不敢私藏,欲獻於相國,相國勿憂。”


    立於榻邊的曹操,雙手送呈七星刀於董卓,隨後告辭,倉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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