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野未來的身上有兩道傷口。一處在手臂上,子彈劃過留下的擦傷。另一處在她的後肩,子彈頭還卡在裏麵,沒有取出來。


    第三槍是在未來手臂擦傷後去拉立花螢時從她身後射來的。在察覺到自己中槍後她沒有迴頭,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拉著立花螢混入到人群裏麵。


    “阿拉,從位置來看對方當時瞄準的應該是你的後心髒部位,但是幸運地是,小未來你躲過了致命點喲,真是lucky~”


    說話的男人穿著一身很有醫生特色的白大褂,麵容清秀,隱藏在黑框眼鏡下的雙眼因為燈光的緣故看不清情緒,明明是在做著救治病人這樣神聖的工作,但是他的嘴角卻始終帶著一抹讓千野未來心裏發涼的笑意。


    感覺到利刃劃開皮膚的冰冷觸感,千野未來抓緊了身下的沙發,咬牙悶哼:


    “把你嘴角那滲人的笑意收一收啊,岸穀醫生……”


    雖然因為麻藥的關係讓這刺骨的疼痛少了一份真實感,但未來在清醒的情況下感受著手術刀割裂皮肉的體驗也足以讓她覺得毛骨悚然,隻好拚命轉移注意力:


    “……話說你不是一直在池袋麽,怎麽會突然跑到涉穀來?”


    “人家雖然住在池袋,但我也是會出診的好嗎……”岸穀新羅手上的動作不停,嘴裏遊刃有餘地配合著傷患聊天,隨後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岸穀新羅用鑷子夾著那顆圓圓的彈頭在千野未來眼前晃了晃,“成功!子彈取出來了。”


    千野未來蒼白緊張的臉上神色頓時一鬆,眼神晦澀的看著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的兇器,她慢慢開口:“把它留給我。”


    “隨便你,我隻負責取出來,怎麽處理是你們的事情。”


    上完藥包紮好傷口,未來重新換了一件寬鬆方便的浴衣。心急如焚等在門外的人在得到岸穀新羅可以進來的指令後,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七嘴八舌地圍著未來上躥下跳:


    “岸穀醫生,未來小姐的傷不要緊吧?”


    “未來小姐您感覺怎麽樣?痛不痛,要不要給您準備個輪椅?”


    “混蛋,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傷了我們可愛的未來小姐,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


    嘰嘰喳喳的聲音吵的千野未來頭都痛了,本就毫無血色的臉瞬間變得更加慘白,一直小心翼翼留意著這邊的平岡勇次見狀嗬斥了一聲:


    “都給老子閉嘴!”


    老大一發威,眾人瞬間噤聲。


    身為涉穀這一帶勢力的負責人,平岡勇次首先向穿著白大褂的黑發男人鞠了一躬:


    “岸穀醫生,辛苦您了。”


    “客氣了喲,平岡先生,怎麽說都是熟人嘛。”


    岸穀新羅是活動在池袋的地下密醫,對醫學有著近乎變態的癡迷,除開他時不時發作的解剖癖不說,單論醫術絕對是個值得信賴的醫生,跟屬於黑道勢力的千野組關係一向不錯。


    他這麽一說,平岡勇次微一頷首表示認同,轉向千野未來這邊。


    “未來小姐,已經通知社長了。他讓我馬上安排人送您迴去。”


    “知道了。”


    千野未來平靜地點頭,想起被自己連累的立花螢,未來眼神一暗,追問道:“跟我一起來的人呢?”


    “在會客室。”


    “帶我去見她。”


    千野未來心裏有點忐忑。她不確定立花螢在經曆了今天的一切後是不是還願意向以前那樣對她。因為身份的關係她從小到大和別人來往時總是保持著一條安全界線,除了學校之外,她很少和認識的朋友去外麵玩,也從不去拜訪別人的家,更別說請人來自己家裏玩。


    轉去諾亞學院之前,和立花螢的關係也在這條界線之內。


    然而,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裏重遇以前的朋友這份喜悅讓她放鬆了警惕,也讓她在不知不覺間越過了那條線,從而連累了螢……


    她原本並不用遭遇這種事情,這都是自己的錯。


    另一邊,獨自一人待在會客室的立花螢心情也不平靜。前不久所發生的事情真的大大顛覆了她的認知。自認為隻是個普通學生的她居然遇上了電視裏才會出現的暗殺?!


    ……雖然不是衝她而來,但還是讓她的三觀遭受了重擊,尤其是在發現千野未來“結實”地吃了一發子彈後,後知後覺的她越想越是後怕,也越想越是後悔。


    千野未來拉開會客室的紙門時看到的便是立花螢埋著頭揪著自己頭發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抿了抿唇角,她輕輕坐了下來。


    在她的對麵,像是感覺不到有人進來似得,立花螢沒有抬頭。


    中間的會客桌上,特意給客人備好的茶水有熱氣氤氳上湧揮發,清冽而又淡淡的香味在安靜的室內遊離過未來的鼻尖。


    “抱歉啊,螢。”千野未來率先打破沉默,“今天嚇到了你吧?”


    立花螢身體一僵,沒有迴答。


    “我好像一直沒有跟你說過我的家庭。你認識的那個一心想當警察的千野未來擁有的卻恰恰是與警察這一份職業立場截然相反的身份背景……”未來垂下眼睛,“很抱歉隱瞞了這一點。”


    見對方還是不說話千野未來也氣餒地停了下來……果然還是算了吧,現在說這些好像已經沒什麽用了。這麽想著的千野未來站了起來,彎下腰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摸了摸立花螢的頭發,輕輕地安撫了一句:


    “……我讓人送你迴去,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新的,也是與往常無異的,不會再有危險的一天。


    千野未來說不出“以後還是少來往”的話,因為有權利做選擇的那個人,不應該是她。


    她可以保證的是,無論麵前的少女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都不會再發生。


    千野未來轉過身,拉開門,在即將踏出去的前一秒,忽然聽到來自身後的聲音……自責的、懊惱的、後怕的、顫抖的聲音。


    “明明是立花我的錯啊……”


    仍然埋著頭的少女不知道什麽時候拽緊了拳頭,立花螢看著自己的雙腳,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夾雜了一抹哽咽:


    “如果不是我拉著未來陪我學射擊……未來今天不會出來……如果沒有和我出來……那麽未來一定不會受傷……”


    她也常常打架,她也有覺悟自己某一天可能會反過來挨揍,可能會鼻青臉腫,可能會斷手斷腳,但那都是不會與性命掛鉤的小打小鬧。她從來沒有這麽深刻的意識到,想要一個人的性命,隻要一顆小小的、不知道從哪裏射來的不起眼的子彈就足以讓所有人都迴天泛力。


    “是我害得未來差點沒命……”


    “……”


    她在這裏瞎糾結窮緊張了半天,結果立花妹砸你的關注點居然在這裏嗎(╯‵□′)╯︵┻━┻


    千野未來感覺哭笑不得,半響後迴頭綻開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


    “……你是笨蛋嗎?”


    正自我厭棄中的立花螢懵了:“哈?”


    “我還好好的站在這裏呢,你說得仿佛我已經半死不活似的……到底是擔心我還是咒我啊?”


    立花少女想也不想地反駁:“——我不是這個意思!”


    千野未來語氣輕柔的順毛之:“所以呀,螢你隻要保持現在的模樣勇往直前就行,你的腦子不適合想這些有的沒的,別給自己找糾結啦乖。”


    被人如此看扁,立花螢哪裏還有心情繼續自責,像隻貓似得渾身的毛都快炸起來了:


    “……說的太過分了吧魂淡未來(╯‵□′)╯︵┻━┻”


    千野未來繼續順毛之:“好吧,我道歉……總之,我先送你迴去?”


    立花螢正想點頭,忽然反應過來對方才是需要被重點關照的病人,再度掀桌:“……誰要你送啊,傷患就給我有點傷患的自覺好嗎笨蛋未來!”


    話說到這裏,有些事情不用言明彼此也都已經心照不宣,於是暗-殺的事情就此揭過。


    千野未來迴到本宅大院時,發現等在家裏的不止是她父親千野昭明一個人,與他相對而坐的,還有個鬢角卷起花來的五短身材的小嬰兒。


    看著某個鬼畜老師悠閑喝茶的模樣,未來嘴角一抽:


    “reborn,你是來家訪的嗎?”


    太恐怖了,這兩個人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相談甚歡的場景看上去不要太詭異好嗎!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身標誌性迷你版西服的reborn放下杯子,嘴角一揚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我來看你受傷後的蠢樣,居然連顆子彈都躲不過,身為你的班主任,我都替你感到丟臉。”


    “……我躲過了!”


    “是啊,躲過了三分之一嘛。”


    未來:……我忍!


    “未來,對於你這次的表現爸爸也不是很滿意。”


    慢悠悠插-進來的千野昭明悠閑地給reborn麵前空了的杯子再度續滿。這個男人在家裏時喜歡穿舒適輕鬆的浴衣,俯首沏茶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和沉靜奪目的氣質讓他看上去無比的高貴。但是在千野未來心裏,千野昭明並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父親,從小到大他給予她的愛和每一個普通家庭的父親沒什麽不同,甚至還要更為親近。


    ……當然親近的意思有時候也代表了一種“為老不尊”。


    千野未來心裏有一丟丟小小的委屈,我都受傷了啊reborn那個鬼畜赤-裸裸鄙視我就算了為毛爸爸你也這樣!說好的父女友愛呢?


    “所以我和reborn先生商量了一下,在你畢業之前,就一直待在學院裏吧。”


    “……”


    未來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受了傷還要被掃地出門,請問傷患的人權在哪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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