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歐陽無月如大夢初醒的傻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剛剛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

    他真的說了!他真的說出來了!   可是,為什麽他好後悔!他的心好痛?

    她,再一次的傷害到她了啊!

    咚的一聲,他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裏,隻能在黑暗中徘徊,遊蕩,找不到昔日純粹的歡樂——那種遙歌帶給他的歡樂!

    遙歌坐在床上,不吃不喝已經過了三天。

    花自憐坐在她旁邊,滿臉擔憂的看著她,頹廢不振的摸樣直叫他心好疼: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請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他說,話語中帶著一絲懇求。

    遙歌木然的側過頭,看著這個桀驁不馴的男孩,心中的苦澀無以複加。

    她的天,她的守護,她的支柱,什麽都已經沒有了,那麽,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不,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既然如此,那又為何這般痛苦、這般累的活著呢?

    生不如死!遙歌忽然想到了這個詞。或許,隻有這個詞,才是她最真實的寫照吧!

    一個月後。

    漸漸地,遙歌的情緒似乎已經恢複了一點平靜。這讓花自憐很是開心。

    夜晚的時候,遙歌坐在涼亭裏,望著天邊的那抹圓月,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若真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吧!否則,苦苦壓抑著,你會感到很吃力。”不知何時,花自憐已經來到她身旁。

    抬起頭,遙歌擦掉流出的淚水,朝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你怎麽來了?”

    花自憐笑笑,“沒什麽,就是想你了。”

    他油腔滑調的口吻中,總是帶著一絲深情。

    遙歌隻是看著他,沒有說出一個字。良久,她低下頭,幽幽開口:“謝謝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最大的幫助。”

    “你知道的”花自憐的眼中閃過一絲傷痛的神色:“我要的,並不是,你的感謝!”他要的,是她的愛啊。

    “可是。。。。。”遙歌低下了頭,“除了感謝,其他的,我什麽也給不起!”對於花自憐,她是愧疚的。畢竟,他一直都沒有傷害過她,不是嗎?但是她的心,真的經不起一絲漣漪和波瀾了。

    望著她明媚的容顏,一向生性風流的花自憐,此時再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感覺。

    還記得初見她時,她就像個仙女從天而降,夢幻的幾近虛無,但,他終究還是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曇花一現,隻是一眨眼,煙花易冷,記憶卻是永遠!

    “其實,”終於,花自憐苦澀的開了口:“你不會覺得很奇怪麽?為什麽都一個月了,你的靈魂的禁錮,卻連一次也沒複發過?”他從未這麽偉大過,他也不是對段風有了新的看法,隻是——

    這一切,都是為了遙歌,都隻是為了她啊!

    她不希望當她得知真相的時候,什麽,都已經來不及了。因為他知道,即使再怎麽受傷,遙歌的心,始終還有段風!如果,連段風最後一麵也見不到的話,她會崩潰的!

    更重要的是,段風的死亡,是能夠與他牽扯上的——他不希望遙歌恨他,因為,他就跟段風一樣,是承受不了她的恨的!

    “什麽?”遙歌一愣,繼而想起來,若非花自憐的提醒,她差點忘記了自己身重靈魂的禁錮一事了!

    閉上眼,花自憐深深吸了口氣,他決定。要將所有的事情全盤說出——而這一切,隻是為了,不用承受她的恨!

    “其實,二次的靈魂的禁錮,並非無藥可解。。。。。”他頓了頓,看看遙歌,見她一臉的不解,歎了口氣,他又繼續說道:“而解救的唯一方式,就是與先前的方法一樣——以血換血!但這一次,換血的人,一定是要與患者有著血緣關係之人。。。。。”

    幻花城的夜晚,永遠都是最美的。因為,那裏不論春夏秋冬,不分四季雨雪,永遠永遠都綻放著細數不盡的百花,尤其是萬物爭豔的春天,幻花城猶如置身與花的海洋中。

    輕輕拈起一朵在寒冬開放的臘梅,洋溢在嘴角的微笑赫然僵住了,遙歌訕訕的轉過頭,愣愣的看著他!心,開始惶惶不安起來。。。。。

    仰起頭,飲盡斛中辛辣的液體,段風深知,這一切,都結束了!徹底的結束了!!本身的寒冷,還有靈魂的禁錮,他忽然發現,這些疼痛,遠遠地比不上他的心痛!這一刻,他竟慶幸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

    逝去的過往像流水,再迴首時,煙火綻放的最輝煌時候,已漸漸隕落了!他隻能像如今這般,臨窗而躺,讓月亮傾瀉的銀輝,投灑在他孱弱的身軀上!

    如果說,生命的終結,是下一世的奠定,那麽來生,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做遙遠天庭的明月,而是同遙歌一起,化身最絢爛的煙花,極盡奢華的怒放著美輪美奐的耀眼,最後瀟灑的湮滅。

    靈魂的禁錮!是的,他的靈魂,已被層層的枷鎖禁錮住了——包括他的愛。而那道禁錮他的枷鎖,是太多太多的罪孽與悲劇,他知道,過了這晚,他,便真正的解脫了。。。。。。

    當他擺脫了這個禁錮他的愛,他的情的靈魂,以後,他就是真正的煙火,綻放在遙歌記憶深處最璀璨的年代。。。。。

    兩行清冷的淚悄無聲息的滑落,伴隨著嗆人的液體,滑入了他的喉管,他澀澀的笑了:這一切,即將結束了。。。。。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用甜甜的嗓音叫他風叔叔;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依偎在他的懷裏,說要嫁給他這般厲害的人物;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挽著他的手,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最傾國傾城的男子;

    以後,再也不會了。。。。。。永遠不會了。。。。。。

    可是遙歌,他好想再見她一麵,他要將那抹身影牢牢嵌入他的靈魂深處,等到來世,不顧一切的苦苦追尋!

    可是那隻蹁躚的蝴蝶,已經越飛越遠,再也尋不見了。。。。。。

    刹那間,四周安靜的出奇,遙歌的心,驚得劇烈的顫抖著,花自憐的一席話,叫她跌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抬起頭,遙歌看見,一抹飄然而至的烏雲,將這天上的朗朗明月給遮擋住,不留一點月影。那個突襲而來來的黑暗,使她內心壓抑的情感與不安,似破曉的月牙交替般。各種不知名的交錯在一起,晃晃湧現著強烈的不安和惶然!

    心髒的位置,隻是那麽一霎那,迅速鑽進骨髓裏處,她下意識的摁住了心口,妄想擋住這股強烈的痛。

    “怎麽了?”花自憐連忙奔到她身旁,擔憂的問道:“怎麽樣,你還好吧?”

    搖搖頭,遙歌勉強的站起身,卻發現那股疼痛已侵襲了全身,眼前的一切在瞬間變得清晰,有在瞬間變得模糊。滲透骨髓的涼意,就像是幻化消融的冰雪,涼了初透。

    這樣的一個寒夜裏,吐著無比的淒清與寒意。毫無溫度的詭異,泛著冰冷的光芒。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虛幻,越來越模糊,最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像消失了般,一一不見,幾百幾千張破碎的殘敗不堪碎片在眼前搖晃著,晃動著,最後,拚湊出了一副完美無缺的臉孔——風叔叔!

    一股清冷的風灌入她的腦海,使她的神誌逐漸恢複清楚,但是那種快要失去什麽的感覺卻愈加強烈!

    她猛地一個轉身,往無邊的黑暗中跑去。。。。。。

    那個方位,是鄴陽城皇宮!

    那一刻,花自憐苦澀的笑了,他明白了,有些東西,是永遠也不會屬於他的。。。。。

    譬如,那個越跑越遠的身影!

    可是這個意識,足以叫他跌入萬劫不複的黑暗!

    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她知道,他,永遠失去她了!

    猛然間,遙歌推開了那扇緊閉的門。

    段風安靜的躺在窗前的躺椅上,不知什麽時候,月亮又出來了,從窗口投射而來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一身鑲了金鍛的黑白相間的錦袍,在月光的交映下,灑出細細金光。仿佛要被吸進那道深沉的月光裏。

    遙歌不禁想到了小的時候,她粘爹爹粘的緊,總是不想與他過多的分離,所以,她無時無刻不緊粘著爹爹。爹爹也不惱,總是笑嗬嗬的抱起她,將她安置在一旁窗邊的躺椅上,而她也很乖,總是靜靜地呆著,一句話也不說,任由爹爹與幾位護法叔叔商議事情。

    往往當他們事情商議完後,她也就在那張椅子上睡著了。

    可是今天,她害怕了——她害怕風叔叔,就這樣睡著了——不是像她那樣睡著,而是永久的沉睡,再也醒不過來了!

    然而,當段風看見來人之後,急劇收縮的眼睛迅速放大了起來,心底霎時淌過一絲溫暖的情意,他興奮著,想說些什麽。隻是他張開嘴巴,卻發不出一點點稍微有力的聲音。

    遙歌隻是站在門口,像一個女神佇立於門檻處,眼含著悲痛的 神色看著他,雙腿卻怎麽也邁不出第一步。但是淚水,已經氤氳了她曾經明澈的雙眸。

    段風眼睛裏的遙歌時而迷離,時而清晰,段風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道近在咫尺卻又遠如天涯的倩影。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他無力。他真的很想說什麽,但喉管裏就像是被塞住了一團棉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遙歌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即將被明月帶走的、孤寂的、熟悉的清影,依稀記得走了好久好久,仿佛走了幾百幾千年的滄海桑田,她終於走到了他身邊——

    “咚”的一聲,遙歌突然跪在了地上!四周出奇的安靜,時間也在刹那被終止。。。。。

    遙歌顫抖著伸出手,與段風那隻垂在身側的冰涼的手交疊在了一起,緊緊地相握!!

    十指相連,他們似乎就是為這一刻而生!

    “遙歌”靜謐的夜晚裏,段風艱難的、終於吐出了這兩個令他心悸字眼,內心卻有著前所未有的釋然:“遙歌,你,終於原諒我了?是不是?”

    無言的淚,一滴又一滴自眼中溢出,落到光潔的地麵,在黑暗中,散出了淒愴的光,不停地搖著頭,遙歌哽咽著:“風叔叔,我不怪你了,我一點也不怪你了!”

    她還有什麽理由責怪,那些從小到大被給予的最關懷的柔情,那令她從心底最深處發出的情愫,那個與她身體流著相同血液的生命,在這一刻,似乎都是他與她最為珍貴的珍寶和迴憶!

    可是,當她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一句“我原諒你了”讓段風暗淡的雙眸閃出一縷欣喜與超脫。這一刻,他發現,原來這一切,並沒有過去啊!

    緩緩伸出另一隻手,撫向她那張淚流滿麵的臉,輕拭去她細雨綿延的淚水。當冰涼的、毫無溫度的手,出上她溫熱的麵龐時,段風的心頭,忽地一熱:他的遙歌,又迴來了。。。。。

    而這一切,都不是夢啊!

    “遙歌”這一切,他要將埋葬心底多年的情感宣泄而出,那就像山間瀑布一樣奔騰的情感,沒有一絲阻擋與障礙的宣泄出來!“遙歌,遙歌。。。。”他不停的唿喚,訴說:“你可知道,我愛你——已經多年!”

    遙歌抬起頭,長長地睫羽被被淚水浸濕,水汽氤氳著眼眸中投射出點點令人暈眩的流光溢彩,沒有太多的驚訝,隻有急湧上心頭的悲愴,“風叔叔,我知道啊!遙歌都知道啊!”

    是的,就在這最後的一刻,她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

    是誰,一次又一次關心照顧著她?

    是誰,一次又一次無怨無悔的對她不離不棄?

    是誰,在冰冷的夜裏,替她溫柔的蓋好床被?

    是誰,在她生病時,喂她喝下苦澀的藥水?

    又是誰,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獻上最溫暖的懷抱?

    更是誰,在她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奉獻上了最寶貴的血液,連帶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嗬?

    隻有風叔叔,他的風叔叔啊!

    她終於明白過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啊,為了他對她最無私的愛啊!!

    她無力的將自己淚流滿麵的臉,埋入了段風的雙腿間,當溫熱的淚水,打濕他單薄的衣褲,透過他冰冷麻木的膝蓋時,段風發現,自己麻木了的雙腿,又重新有了知覺。。。。。。

    “風叔叔”遙歌更加哽咽了:“可是,你又知不知道,遙歌,也愛你啊!早就愛上了你啊!”

    “什麽?”原本努力睜大的雙眼,此刻更加流瀉出欣喜奪目的色彩!他幾乎不敢相信,以為他病入膏肓產生了錯覺!亦或者,他以為,這一切隻是一個夢!

    “風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們的愛,真的好辛苦呢?世俗的眼光,將我們壓抑的好辛苦,可當我們終於衝破一切輿論與枷鎖時,才發現,一切,已經都來不及了!”埋在雙腿間的眼睛,似乎湧出了更多的液體,雙肩劇烈的抖動著,那種絕望,讓他們心碎的無以複加!

    “我原以為,那隻是一種對風叔叔你的依賴,盡管我的依賴,隻是我自以為是的理所當然。風叔叔,遙歌錯了,真的錯了!錯的好離譜!我曾經以為,對無月哥哥的那份愛是最最刻骨銘心的,可是,至今我才發現,真正刻骨銘心的愛,是鑲嵌入骨子裏的痛嗬!那一段離開你的日子,我每一次的受傷,每一次的委屈,我都在懷念著風叔叔的溫暖與懷抱!想到風叔叔外表冷冽卻隻為遙歌一人綻放的色彩。隻有在風叔叔的懷裏,遙歌才能放開一切的痛苦與傷。內心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著我,告訴我我根本就離不開你啊風叔叔!隻是,遙歌好懦弱,懦弱的不敢承認著對你的愛,不敢相信,在不知不覺當中,就已經愛上風叔叔的事實啊!”說著這,她再也忍不住,由哽咽,變成了失聲痛哭!

    一段至死不渝的告白,段風的心,已經徹底沉淪,恍若沉浸了千年的雨水,正醞釀發酵著一道濃烈的愛火。此時,被這,悄無聲息又驚天動的的給點燃了,再也熄滅不了!

    昨日的冰冷,今日的柔情,絕世的愛戀,一觸即發!成了綻放在黑夜最美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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