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廣場,這次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麽完美。新奇過去了,冷漠襲來了,任何一個黑色的意象隨時可以出現。凡是遇到不雅觀或者不和諧的景象,一定會給他帶來負麵的思想,盡管腳下的道路是如此的寬敞,盡管眼前的燈光是多麽的明亮,盡管頭頂的夜空是那麽的暗藍。

    他仰望隱藏在暗藍的天空的一角的稀疏的星星,兩頰就劃落了淚珠,淒冷,悲愴,不知為誰感動——

    有一個下肢殘廢的孩童蹲坐在低矮的四輪滑板上,靠雙手撥動地麵徐徐前進,過來,向他乞討。隻見幼童體力透支,形容枯瘦,他塞給幼童十元人民幣。幼童雙手合十,虔誠地祝禱:“祝好心人幸福。”

    他目不忍視,含淚而去。他想:“為什麽越是繁華的城市,遭苦受罪的人越多?是我們遺棄了他們,還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是根本的原因還是窘迫的命運和貧困的生活所致吧,他們生活無著,流離失所,需要我們的可憐和同情吧。麵對這些以乞的老弱病殘的人,我們不要太單純得理解為現在的乞討現象已經不是過去的單純乞討因而形成了一種變態和不顧扭曲人格的謀生手段,比如一些人說的,一些乞丐不是真正的無法生存,而是利用人們的善良施舍進行變相的行騙,助長了不勞而獲的不良風氣,應該予以取締,還有一些借助強大的機器,強硬的製度徹底予以封殺。盡管如此,我們還是無法杜絕和減輕這些現象的存在。存在,是以個現實的必然了,時代的潮流了。該怎麽辦,我認為不論何種原因造成的乞丐,他們都是我們這個社會的成員都需要理解和幫助,我們不能冷漠旁觀一走了之,相反,我們是承擔了一定的責任的,我們要有一個寬容和慈愛的心態,對於那些真正處於困難境地的人要寬容,在可能的時候要去提供自己可能的幫助。多希望一個和諧的國度的降臨。”

    他的想法保存著孩子般的單純和天使般的善良。多麽美好啊。

    (24)

    孩子,你聽到我的唿喚了嗎?

    (25)

    他本來以為可以像世人一樣擺脫不幸的糾纏,可是不虞之患又一次侵來——

    一位滿臉血色紋絲的老婦人,一隻手護著背上熟睡的孩子,一隻手拄著拐杖,徐徐朝他走來——不,是奔來。他停止加速前進的腳步,漠然麵對著他們,不知是善良接受,還是悖心逃避。強烈的錯覺和茫然衝擊著他的良心。

    冰冷的夜風開始進攻。他不再躊躅,伸出援助之手,保護可憐的母子平安。上帝保佑他們度過這個寒冷的季節。望所有苦命的人都得到溫暖而不再流浪。當他走到一條街道的拐角處,看到難以置信的一幕——

    一個流浪的乞丐扒掉襤褸衣衫,換上禮服皮革,數點完畢討來的金錢,然後信誓旦旦地走進豪華的ktv夜廳。

    他開始懷疑那些人的行為的真實性,甚至嘲笑自己的愚昧和無知。美麗的想法可以變成稀薄的空氣了。逐漸少了陽光一樣的溫暖,多了黑夜一樣的陰寒。

    但是他並未走出感傷的陰影。他神情低迷,腳步遲緩。他決定不再讓可憐的心靈在比自己還可憐的人間流浪,於是返迴賓館尋求安寧。

    想想自己,從來到這個偌大的城市遭到了多少禍患,隻是因為自己的單純美好才不與世同流合汙、錙銖必較。可是遭遇多了,見識多了,經驗多了,誰還會記得最初的想法,為了生存,為了安全,為了尊嚴,開始舍棄別人,保守自己。這是一種美麗的自私,可以讓自己活得幸福開心。如果過多考慮和施舍別人,而將自己搜刮得苦不堪言,那又怎能創造屬於自己的美好生活和精神享受。

    他索性搭上最後一班車,離開那個可怕的地方。望著恍惚不定的光火和林林總總的建築,心中一片晦暗與茫然。

    他終於來到了彩雲賓館,把心中的難言之隱全盤傾訴給大媽。脫離了家庭,告別了學校,身在茫茫異地,唯一的善人就是大媽了。有了大媽,是一種精神的寄托,是一種溫暖的庇佑。

    大媽自然地笑笑,攔住孩子說,這個世界,這個年代,人的心理和行動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他們很可能給我們的身心造成非常深刻的影響。保持自身的純潔的唯一的有效方法,就是遠離他們,提高自己自覺抵製不良影響的能力。

    望著潔淨的天空,安瀾而且冰冷,像凍結的淚水,像殘酷的童話,像久遠的傳說。然後低下頭,閉上眼睛,尋求最徹底的靜謐,內心愈發淒惻與悲哀。齊新光認為大媽說得很認真,但是他無法全部接受。他知道,有些人需要治療,有些人需要拯救,還有像自己一樣的微弱的力量在洶湧的海上忍受風浪的催擊,無助,可憐,消亡……

    地麵被人無數次踐踏了,充滿了肮髒的汙跡。心靈被無數人出賣了,變成了叛變的傀儡。他流落了純潔的淚珠,一滴一滴,從明亮的眼睛了落到陰暗的地麵上,變得汙穢。

    大媽拿過溫熱的手帕擦淨他的淚水,輕輕撫摸他的臉旁,安慰道:“我的孩子,別再傷心了,認真保護自己就足夠了。其他的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你現在還小,不知道陰暗的社會現實,而在學校裏的孩子很難以適應,受到不平等的傷害是在所難免的,把心放開好了,讓我們保守心中那份神聖的領地吧。”

    “可是我依然害怕,麵對這個陌生的環境,每走一步都誠惶誠恐,心驚膽寒……”他似乎禁受不起溫暖的感動,淚水宣泄得更加厲害,撲入大媽的懷抱,苦苦咧咧:“媽媽,我害怕……媽媽……”

    大媽揉撫這他的發絲和臉蛋,說:“不要害怕,有大媽在,誰也傷害不了我們。把這裏當成家,把自己當成是這個城市的一分子,就不會感覺自己是陌生人了。”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夢境裏,因為惟有做夢才能擺脫殘忍與虛偽交錯的現實。夢是孩子的天堂,夢是愛情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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