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北監獄,顧名思義,位於堰津的最北邊,距離海神寺堰津駐屯軍司令部隻有百米之遙。


    李鍇從軍車駕駛室裏跳下來,大聲命令道:“把犯人押下車,列隊站好!”


    薑新禹把轎車停在一邊,拿著犯人花名冊和一摞子檔案材料推門下了車,對前來接待的警察說道:“在哪辦理移交手續?”


    “請跟我到警務區辦理移交手續。”警察頭前帶路,朝著一棟二層獨體小樓走過去。


    沿著樓梯上二樓,一間屋子的門上木牌寫著四個字:監獄長室。


    警察伸手敲門,屋子裏傳來一個哈欠連天的聲音:“進來。”


    屋子裏的沙發上,半躺半坐著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警察,對那名警察說道:“什麽事?”


    警察躬身說道:“偵緝隊移交了一批犯人,這位長官來辦理移交手續。”


    肥胖男子幹咳了兩聲,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薑新禹,說道:“貴姓?”


    薑新禹:“免貴姓薑。”


    “姓薑?聽說你們偵緝隊的隊長也姓薑……”


    “你說的隊長,就是在下。”


    肥胖男子坐起身,驚訝的打量著薑新禹,說道:“你就是薑隊長?”


    薑新禹笑道:“如假包換,樓下有我的手下,你要不要派人去證實一下?”


    “哦,不不不,我隻是沒想到,薑隊長竟然這麽年輕……失敬失敬,快請坐。”


    薑新禹:“請問你是……”


    肥胖男子伸出手,說道:“鄙人就是津北監獄的監獄長,姓楊名正。”


    薑新禹和他握了一下手,說道:“楊監獄長的名字起得好,堂堂正正,一身正氣!”


    楊正嘿嘿笑道:“薑隊長果然是能說會道,難怪年紀輕輕就被服部少佐委以重任。”


    薑新禹哈哈大笑道:“楊監獄長是說我善於溜須拍馬?”


    見薑新禹根本不拿“溜須拍馬”當成貶義詞,楊正也放鬆下來,笑道:“薑隊長,這個年月不會溜須拍馬的人,怕是連雜糧飯都吃不上!”


    薑新禹:“要我說,還甭說雜糧飯,西北風都撈不著喝!”


    這種臭味相投的聊天,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下子就近了起來,楊正吩咐那名警察,說道:“傻愣著幹啥,趕緊給薑隊長泡茶!”


    薑新禹把犯人的花名冊和檔案材料放在桌子上,說道:“楊監獄長,犯人名單都在這,檔案材料上有照片,你是不是屈尊下樓核實一下?”


    楊正擺擺手,說道:“你薑隊長親自押送過來的犯人,我信得過,人數夠了就成。”


    薑新禹假裝猶豫了一下,說道:“楊監獄長,我感覺和你挺投脾氣,真心勸你最好親自核實這些犯人的身份。”


    “為啥?”


    “前一陣子,憲兵隊例行抽查警察局監獄,抽查了十個人,竟然有三名犯人不是本人,其中一個還是有共黨嫌疑的重犯!”


    “這事我還真不知道……那後來咋處理的?”


    “監獄長撤職查辦,弄不好他自己要在監獄裏關兩年!”


    楊正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這麽嚴重?”


    薑新禹看了一眼進來送茶水的警察欲言又止,楊正立刻揮手讓警察出去。


    薑新禹低聲說道:“就咱們這些人,哪個經得起調查?不出事都好說,隻要被抓到把柄,那還不是一查一個準!”


    楊正連連點頭,說道:“你說的太對了,確實是這麽迴事!”


    薑新禹:“這批犯人我沒有過問,是我手下一個組長負責核實身份,在偵緝隊這邊出事,自然有人替我頂雷,現在移交給你們,要是出了差錯……”


    楊正站起身抱拳拱手,說道:“多謝薑隊長提醒,我這就去核實犯人身份!”


    “不客氣,大家都在一口鍋裏吃飯,保不齊誰就有個馬高鐙短,互相照應著點,總歸是有好處。”


    “那是肯定的……”


    薑新禹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讚歎道:“楊監獄長,你這是好茶啊。”


    楊正客氣的說道:“薑隊長,你慢慢品著茶,我先失陪一會。”


    “好好,樓下那個大個子是我的行動組組長,這批犯人就是由他負責經手,有什麽問題,你和他溝通就好了。”


    “好的。”


    楊正戴上警帽,拿著花名冊和檔案材料,推門走了出去。


    聽著漸漸走遠的腳步聲,薑新禹立刻放下茶碗,快步來到文件櫃跟前,按照上麵標注的類別逐一查找。


    正常來說,不管是收押還是刑滿釋放,或者是秘密處決,監獄長都會有犯人的詳實記錄。


    薑新禹拿出一本處決犯人名冊,快速翻到最後一頁,上麵記載的很清楚,在最近一周時間,共有五名犯人被處決。


    這麽幾個人,絕不可能需要十幾間牢房關押,一次性釋放這麽多人更是不可能……


    薑新禹略一思索,按照目錄索引,抽出一本標注著“犯人移交情況說明”的冊子。


    就像偵緝隊監獄一樣,移交給憲兵隊或是堰津地方發院的犯人,都要做好記錄,以備需要時隨時查詢。


    翻到當天的記錄情況,足足有三十多人被移交給堰津駐屯軍司令部,從資料上來看,這寫人的身份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戰俘。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國軍戰俘,極少數為八路軍以及東北抗聯的人,另外就是美蘇兩國的戰俘,大概有六七個人的樣子。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戰俘既不是處決,也沒有轉押其他監獄,而是移交給駐屯軍司令部,他們要這些戰俘做什麽?


    駐屯軍下轄多支部隊,想要查找這些戰俘的去處,無異於大海撈針一樣,更何況薑新禹還不能明目張膽的去查。


    正覺得有些一籌莫展的時候,薑新禹忽然注意到了資料最下麵的一行字:軍75—302尼桑180。


    在堰津多年,薑新禹很清楚這些字是什麽意思,這是一輛軍車的牌照和型號!


    負責記錄的人明顯是為了省事,把上下兩行字混成了一行,正常應該是牌照上麵一行是軍車型號“尼桑180”,下麵一行是車牌照“軍75—302”。


    尼桑180是日軍廣泛使用的軍用卡車,也就是說,拉走這些戰俘的就是這輛車牌號為“軍75—302”的尼桑180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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