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然園是恆古就存在的一片荒蕪之地,每個鎮都有,其中四季荒蕪,不知因何!


    然界隻有醒然人才能將它點綴春風,醒然分深淺層次,故而幾多春色因其而變。但有個雷打不動的標準,唯有在測然園滋出三朵鮮花才算醒然,三朵以下皆輪凡。


    醒然並非一步登天,榮城也未淪落到撿破爛的地步,榮城門檻極高,使然八度,其下一律拒之門外。也有天賦異稟者直接破格收入,但寥寥無幾。


    醒然人才有資格入學院深造,在各大然師的教導下,造化全由個人了,部分天命,大多人為,直到在學院達到使然八度為止!


    次日,冷中凝比太陽起來的都早,洗漱完畢,打理妥當,早飯未吃就急衝衝下了樹房。


    他接連聽到身後碎步跟隨,迴頭一看,正是千水澈。


    這名字太文藝,千水澈,世間仿佛一片渾濁,唯有她清者自澈,在水一方。


    冷中凝也不攔她,彼此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等我有能為力,我一定要將你變成話癆!”


    冷中凝內心發著誓,愛憐泛濫。


    他昨晚已經說服了千誠,千誠再三警告他別滋生是非,才同意讓他去鎮上。


    一路無話,二人踏著花草的露水來到測然園,此時才東窗熏亮。今日依舊熱鬧,本以為自己排隊定是第一,不料竟是倒數,身後還有人源源不斷,有的還打著嗬欠,醉眼朦朧。


    測然園占地半畝,四方是人為壘起的圍牆,高過丈,留有正門,門頭牌匾上行雲流水的寫著三個大字——測然園,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上次遭遇魔清魂前來侵擾,隕落了數十位然門弟子,如今監管之人,少而精粹,隻有四人。


    隻見為首的那位一尊悠然,閉眼傲坐半空默不作聲,一身仙衫徐徐清風,慈眉善目,活像一方佐祐神靈。


    這人乃是然門風堂大弟子然風庭,境界乃渾然二度!光是他這般神乎其神的表演就讓凡人動心,心馳神往,從而激勵凡人踴躍的前來測然!


    千水澈略有不安,怯怯的拉著冷中凝的手寸步不離。


    人群嘈雜,測然時長,等了許久,冷中凝前麵終於隻剩一個人了,之前竟未有一人醒然!


    他迴頭觀望著身後一條人龍,不禁感歎,做個簡約而不簡單的凡人不好嗎?我這是被人惹了必須走這一步,如若不然,我才不想自尋煩惱呢!


    他前麵那人是個小男孩,約莫七八歲,卻異常清靜,透著不襯幼稚年華的成熟老練,專注內涵,不被外界,從始至終都未參合每一次他人測然的喧鬧!


    男孩聽宣走近測然園,仿佛胸有成竹有備而來,頓時一股奇芬異香隨風撲鼻而來,沁人心魂,隨即園中五光十色!


    “嗯~嗯!破限千朵?真乃人中龍鳳出類拔萃!”


    然風庭猛然睜開燦目,一臉的驚喜,拿這天賦異稟的男孩表功,定會被然主賞識,說不定他就是眾望所歸的五十載靜待絕人!!


    人群隨之唏噓喧嘩,像狂風搓揉的竹林,沙沙作響,此起彼伏。


    “使然五度!才八歲!!可願意歸我門下!!!”


    然風庭抓住男孩的手親自檢測,再次驚駭不已!


    他像撿了寶貝一般愛不釋手,在男孩周身拿捏,像捏橡皮泥似的,打造完美的作品。


    男孩一臉木訥,像一把鏽鈍的神器,看不出光澤,十分不解風情,好歹為自己的成就歡唿雀躍一下吧!若擱一般人可能早就欣喜若狂了!


    然風庭嗬嗬一笑,顏麵掃地也無關緊要了,他親切的問道。


    “你叫什麽?”


    “李黑!”


    男孩雲淡風輕的答道,簡約明了,再無廢話。


    冷中凝在旁聞聽心道——你寫詩肯定也不差!


    “哦~從今以後你就叫然言墨,且歸我風堂門下,我便是你為師是也,可好!”


    每個入門弟子都得改姓為然,這是榮譽也是然解規章。


    男孩聞聲點頭,他屬於天生讓別人自討沒趣的那類人。


    隻見周圍的觀眾群中,一對殘疾夫婦喜極而泣,二人各缺一臂,穿著樸實無華的衣服,一臉久經風霜的粗糙正被晶瑩剔透的淚水滋潤著,一時感慨萬千,話不成章。


    男孩見聞,這才狂奔相擁抱頭痛哭,他始終是個孩子。這一家人遠近聞名,夫婦殘疾難為生計,幼稚的孩子卻一人包攬了所有勞務,當牛做馬,任勞任怨。


    但男孩仿佛天賜救星,天生神力,一人打理輕輕鬆鬆有條不紊,果真養兒防老,他這種性格是自小就磨礪而出的,故而敗下一切同齡人!


    周圍早已圍滿了許多人,皆是一些家人懷著激動的心情滿眼希冀的等待著。見聞這場景不免心泛五味雜陳,有些還偷偷拭淚,但更多的則是羨慕嫉妒恨。


    男孩十分孝順,唯有麵對父母才會宣泄情感,終於在依依不舍的勸說中,男孩懂事的跪在了然風庭麵前,細嫩的手指輕撫著然間的細土,仿佛有開天辟地的魄力。


    “你進不進?不進就別耽誤下一位!都胡子叭槎了還來測然!真不怕被人笑話~”


    守門的一位然門弟子,十分看不慣冷中凝,方才溫情一幕的渲染,誰都做不到陡然釋懷,不免反應遲鈍。


    冷中凝都不知自己哪裏招惹到了他,值得他這麽糟踐自己!其實不然,他這年齡才來測然,幾乎沒有,有也是鬧著玩,當真大器晚成!早幹什麽去了!


    冷中凝懶得與他解釋,千水澈聰明的放開他的手,對他微微一笑便站在一邊拭目以待。


    善良理性的女人知道什麽時候該放手,什麽時候死也不能放手!


    冷中凝昂首闊步走了進去,隻見園中地勢平坦,覆蓋著一層濃密的枯草,枯草間有點點頹廢的花屍,周圍一丈來高的圍牆上也爬滿了草屍花魂。


    他正著急如何操作,卻猛然睡著了,緊閉雙眼,隻感覺心田燥熱,然根之須蔓延,不斷的從周身經絡調配然靈,然靈孜孜不倦的匯聚,然後從他每個毛孔向外釋放,前去救治測然園中的草屍花魂。


    當他感覺身體即將透支時,才睜開雙眼,他現已然靈空虛,方才用盡了一切醒然之力。


    當他看清測然園裏的風景時,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連看門那人也十分費解,外界眾人見聞還以為又誕生一位天賦異稟的醒然人呢!不由得議論紛紛!


    “請教然尊,這是何種情況?又該如何處理?”


    那守門人一個頭兩個頭,但總不能耽誤測然吧!故而


    請教!


    然風庭都未睜眼,直接否認。


    “未醒輪凡,不算!”


    冷中凝隻滋開了兩朵半,而且史無前例!這模棱兩可的事在榮城苛刻的規則下直接被斃!


    兩朵半!那一朵算是開了,隻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幾片花瓣殘缺且焦黑,就像一位殘疾人,是的,冷中凝也隻能勉強算是醒然人中的殘廢!


    “下一位”


    守門人高聲宣布,冷中凝卻麵無表情的站在那發呆,他不能讓這剛種下的夢就此枯萎,心有不甘啊!但又能如何?


    “你為何還不走?你被否定了!明白!快走!別耽誤了測然進程。”


    守門人橫眉怒目,冷中凝依舊癡癡待在原地,不肯動換,看似有些賴皮!


    “你這死皮賴臉有何用?再不走我就要“請”你了!”


    冷中凝不顧一切人的嬉笑怒罵冷嘲熱諷,也不顧千水澈在身後狠狠扯袖,自顧自的從懷中摸出一盒煙,這盒煙是千水澈從他那件時髦的衣服裏發現的。


    隻見冷中凝突然眉開眼笑,接連抽出幾根,自己掏出打火機先點上一根猛吸了一口,然後點頭示意,依依向然門弟子發煙!


    然界那興這一出!更不識煙為何物!見冷中凝吞雲吐霧,還以為他使暗器圖謀不軌,便直接飛身一腳將他從測然園踹了出去!


    冷中凝叼著煙狼狽的飛舞,撲通一聲摔落地麵,驚起兩丈高的揚塵。他早已發誓,日後再痛苦,都不能懦弱的瞎叫喚!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千水澈立馬奔來攙扶,一臉的擔心,內心問候那人祖先!


    冷中凝吸著被鼻血濕透的煙,不顧眾人怪異的目光,他恨透了方才丟尊妥協,為了成功對別人點頭哈腰溜須拍馬。他的字典中有兩個字正在融化,那就是自尊!


    “為何不算?那難道不是三朵?”


    他質問然風庭,打算言語討尊。


    然風庭卻不理睬,依舊閉眼不言。


    冷中凝深知模棱兩可的事就別與人抬杠,永遠也難分勝負,故而朝著然風庭晃晃中指,露出迷人的微笑。


    “嗬嗬~你眼中不僅有沙子,還有水,還有一坨米田共!”


    他說完就拉著千水澈離開了,原地徒留一片燦爛的笑聲!


    然風庭表麵雖不在意冷中凝的調侃,心中卻諷刺見血。


    “殘廢,你也就比尋常人體健力厚一些!壽長兩年,還想出人頭地!癡人說夢!!”


    歸家路上,千水澈深知他心中不爽,故而理解的未在他眼前討嫌晃悠。平時她總是故意蹦蹦跳跳,並讓冷中凝欣賞她優美的舞姿。她的自信是冷中凝賜予的,也隻有他有這個福分!


    冷中凝一抹頭頂新長出的齊刷刷短發,猛然停下腳步,迴頭對千水澈笑了笑,並聳肩搖頭做出無奈的表情,然後把她腮邊一縷淩亂的青絲順向耳後。


    千水澈這才高興起來,一個人傷心,另一個人也會陪著傷心,一個人演戲,另一個人也會奉陪到底!目的隻有一個,都想讓對方寬心而已。


    一雙人一路影,歡傷磨合,勝過相濡以沫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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