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縣距離昭餘澤不過三十餘裏,帶著一輛馬車,再加上道路曲折不平,待到城門口,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王翊和一眾義從這一路來走得略顯憋屈,以往騎馬狩獵,從來都是策馬奔騰,疾馳在晉中大地上,像這樣騎著駿馬卻施施而行,莫說人,便是馬匹也甚覺無賴。放開了速度跑,區區三十裏路,半個時辰不到便能跑完。


    一隊守城士卒真百無聊賴,四散挨著城牆,對進城的百姓不管不問的。眼見著王翊一行人,領頭的衛長,立馬直起腰來,踹了踹旁邊仍然散漫的手下:“趕緊的,王家公子迴城了。”


    明顯是認得王翊,見王翊近了,立刻帶人連打帶罵,驅散正在入城的些許百姓,如趕垃圾一般,迅速將城門洞清理出來。周圍的百姓麵色各異,有的習以為常主動讓道,有的麵色麻木任其驅趕,有的臉帶不忿,若不是見到守衛手中的武器,怕是會奮起反抗。


    王翊遠遠地便見到了那城門小吏的動作,並沒有什麽大反應,更不會來一出“王氏子教訓惡吏小人,為民出氣”的戲碼。身份的差距在這兒,一群庶民給豪門貴子讓路,不過常態而已,社會規則便是這樣,更何況那小吏還是為了討好自己。


    王翊隻是看了那衛長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幅度幾近於無,但這也讓衛長振奮不已,能讓王氏嫡子記住自己,對於他這樣的底層小吏來說,沒準哪一天便被想起了,看中了,時來運轉了。即使沒有那運氣,這也是一份談資,拿去給那些沒見識的鄉人同僚吹噓,亦能極大滿足他的虛榮心。


    王翊早早派人通知了王隗,聽聞王翊不聲不響地把蔡邕請來了,雖然此行為略顯不妥,但興奮之餘,王隗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那可是聞名天下,聲名著於四海的大儒。


    張詠得知後亦是興高采烈,跟著王隗站在門口等待著,若不是怕太過招搖,兩人早已按捺不住要出城十裏相迎了。


    見到蔡邕在王翊的攙扶下下車,連忙上前作揖:“祁縣王隗,見過蔡大家,先生之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後麵張詠也跟上拜見。


    王隗滿麵喜色,頭一次對給自己行禮的王翊也不理睬,注意力全放在蔡邕身上。


    “哎,戴罪之人,愧不敢當,今日厚顏上門拜訪,叨擾了。”蔡邕歎了口氣,拱手迴道。


    “先生見外了,來,快快請進,今日定要與先生促膝長談。”王隗連忙招唿蔡邕進府。一番謙讓推辭,待蔡邕牽著蔡琰的小手進門之後,方跟上。


    王翊在旁,眼見著剛才那一幕,方明白蔡邕之學識威望,在士林之中的威望之高,即使以王隗、張詠之老到,見了蔡邕也如“腦殘粉”一般。哪怕王隗隻是麵上行為,但其做出這種姿態,也足以證明蔡邕聲望之隆,當然這是王翊腹黑的揣測。


    當晚,王隗在府中設宴款待蔡邕,蔡邕、王隗再加上張詠,三人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場麵十分熱烈,一副賓主盡歡的樣子。


    王翊則靜靜地坐在下首,聽著三個老朽聊得熱火朝天,一會兒討論聖人經學,一會兒擔憂朝政動蕩,一會兒哀歎生民無計。時而興致高昂,時而長籲短歎。


    王翊沒那麽多傷春悲秋之歎,隻是不急不緩地吃著肉,喝著酒,逗弄逗弄身邊的小蘿莉蔡琰。小丫頭這一路來也是吃夠了苦頭,餓壞了,不停地吃著肉糜、糕點,滿嘴都是油。


    見王翊盯著自己看,抓起一小塊甜糕遞給他:“翊哥哥,給,吃。”見到她水靈靈的大眼睛,清澈澄淨,王翊漏出一絲和煦的笑容,低頭含住小手上的食物吃了


    起來,順便伸出舌頭在蔡琰手上添了兩下,惹的小丫頭咯咯直笑。


    而王翊則是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突然來了興致,側身俯靠在案上,右手撐著腦袋,張開嘴,側眼瞄著蔡琰,臉上微微帶著一絲邪笑。小蔡琰眉頭皺巴了兩下,又拿了一塊糕點,放在了王翊嘴裏,這迴王翊不止吞下吃食還將她的手指含進了嘴裏,舌頭在幾根小巧的手指上舔舐了一圈,又一圈,一根都沒放過,感受其柔嫩。


    小蘿莉一臉嫌棄的表情,迅速抽出了手,在案上擺放的絲巾上用力擦了擦,抬頭萌萌地望著王翊,嬌聲道:“髒,翊哥哥,你壞!”


    在這大廳之中,做著近乎猥褻之舉,對象還是這樣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看到小姑娘氣唿唿的樣子,一種別樣的情緒在王翊心底蔓延開來。


    或許是前世小丫頭名氣太大,惹得王翊胸口一陣火熱,輕輕地捏了捏嫩嫩的臉蛋,渾然不顧其嬌憨。


    蔡邕看著堂下王翊逗弄著蔡琰,並不以為意,反而輕撫胡須,笑了笑,對王隗道:“琰兒跟著吾一路行來,倒是吃了不少苦,吾頗為疼惜。方四歲,沒想到與貴公子卻如此投緣。”


    王隗也是嗬嗬一笑:“翊兒從小老成嚴肅,吾亦從未見過其有如此玩鬧之景,今日與貴女相處甚歡,吾也有些驚訝,大抵是投緣之故吧。”


    王翊在下首聽到了二人的對話,心底暗暗念道:“蔡邕老夫子這是沒有見到方才我對小琰兒的褻玩之舉,否則恐怕早已劈頭蓋臉一通怒罵,憤然離席,帶著幼女離開王府,從此絕交了。”


    迴過神來,王翊停止了逗弄蔡琰,反而引起了小丫頭的疑惑,抬頭眼中滿是疑問,嘿嘿一笑,看來小蘿莉已經習慣了與其逗玩。


    王翊起身,理了理衣襟,一臉正色,繞過食案,行至廳堂中央。上首的三人都注意到其舉動,盡皆疑惑地看著他。


    王翊吸了一口氣,猛地稽首跪下,以頭觸地,對著蔡邕連磕了幾個響頭。蔡邕麵帶驚訝,倏地起身,伸手止住王翊:“公子,這是何故?”


    王翊抬頭,正視蔡邕,努力使自己表現地激動些:“翊嚐聞先生學富五車,滿腹經綸,身養浩然之氣,錚錚傲骨,耿耿忠心,為天下所敬仰,今祁縣小子王翊願拜入先生門牆,以先生為師為父,聽從先生之教誨,學習先生之德行,祈求先生應允收納!”


    說完,再次俯身下首,額頭貼在冰涼的木板地上,心下暗思:“做了那麽多鋪墊,戲也演得這麽足,蔡邕應不至於拒絕我吧。”隨即起身抱拳,注視著蔡邕,等著他的迴應。


    蔡邕這邊正在猶豫,王翊那番誠摯之言甚得其心,隻是收徒可不是小事情,以王翊的身份,一入門牆那可就是嫡傳弟子,不隻是知識學問的傳授,更關乎到名譽聲望的傳承。雖然觀王翊之表現,很是滿意,但終歸才相識,不夠了解,貿然接受,怕是不妥。隻是今日終承其惠,欠王氏一分恩情,蔡邕對此遲疑不決。


    見到兒子的舉動,王隗眼中閃過一刹光亮,似有默契地開口道:“蔡大家,翊兒從小異於常人,吾為其尋過不少老師,但皆難以折服他,也就子燾兄稍稍能夠壓服他,如今他如此誠心拜您為師,可見其心切,其對您之敬仰,便收下犬子吧。您頭一次來王氏便收下犬子,必將成為一段佳話,此乃犬子之福,王氏之福啊。”說到王氏的時候聲音重了些,拉長了些,不知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這便是睜眼說瞎話了,張詠在旁眼神閃過一絲羞色,暗暗想道:“吾何時壓服過大公子?大人又何時請過那所謂的老師,哎......”不願拆穿,也不敢拆穿,終究是在為王氏效力,隻得在旁邊附和。


    見王隗話說到這個份上,蔡邕遲疑的麵色鬆動了些許,看著跪在地上的王翊,沉吟起來。


    方才磕頭之時故意用了狠力,想通過疼痛來刺激點眼淚出來,此時王翊眼神閃亮,那動情的模樣讓蔡邕也不由得心軟了些。


    歎了口氣,道:“罷了,此番終究是承王氏之情,且翊兒汝甚得吾心,吾便收下汝了,傳承吾之衣缽。”


    聞言甚喜,又用力猛磕了三個頭,其狠勁兒撞得額頭上起了一團青淤泥,這會蔡邕沒再阻止王翊了,坦然受禮。


    王隗讓侍候的婢女奉上茶水,由王翊親自遞上,蔡邕喝過之後,算是認下了這個弟子。


    拜師之後,氣氛再次熱烈起來,王翊在側親自時候起三人,蔡邕見了十分滿意。蔡琰年紀雖小,但天資聰慧,也懵懂地明白王翊拜父親為師之後,便是一家人了,自然而然地感到高興,對著王翊嗬嗬直笑。


    當晚,蔡邕三人喝的是酩酊大醉,直到張氏前來,方才止住,各自送迴房中歇息。張氏對蔡琰十分喜愛,帶著小丫頭另尋一處寢居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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