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躺了將近半個時辰,蘇王山才勉強爬起來。


    “生活就是這樣,在這裏麵生活久了,這些事你就會見怪不怪了。”鳳妹對蘇王山說,聲音有些哽咽。蘇王山歎息一聲,說:“我幫你洗菜。”拿過來一顆大白菜,一葉一葉的撕開,放在木盆中清洗,洗幹淨後放在籮筐之中。鳳妹見他做事有板有眼,讚揚了他幾句。蘇王山心說,洗衣做飯,放牛種田,哪一樣我不會?


    “鳳妹,過來吃飯啦。”是胖嬸在那邊喊。


    鳳妹道好,叫上蘇王山一起,過去吃飯。他們是打工的,吃的是食堂大鍋飯,黃老板的家屬們則另開小灶,主廚賣完晚飯後,會給他們做一桌豐盛的菜。


    鳳妹和蘇王山剛到廚房這邊,就聽主廚在罵:“你們這幾個婆娘,今晚碗筷怎麽洗的啊,好多人都來投訴,說洗的不幹淨,這事兒要是鬧到後勤主管那裏,又要被罰款了。”


    後勤主管叫做石克忠,私下人稱“茅坑石”,說他像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降魔門的吃穿用度都歸他管,頗有權利。黃偉強見到他,都是點頭哈腰,不敢喘粗氣。如果食堂的飯菜不可口,不幹淨,或者是不及時,都要被他臭罵一頓,甚至罰款。


    “主廚多擔待些,我們會注意的。”胖嬸說。


    主廚冷冷道:“那你們就祈求沒人到茅坑石那裏告狀吧。”言下之意,他是不會說出此事,但是如果有人去告狀,茅坑石來找麻煩,他也無能為力。


    正說時,忽聞一聲哈哈大笑,一人說道:“主廚今晚的飯菜依舊很可口啊,就是碗筷洗的不幹淨,投訴的人很多啊。”胖嬸等相互看一眼,都咧著嘴,打個眼色,心說,這下壞了,茅坑石來了。隻見他瘦瘦高高,皮膚黝黑,約莫四十歲左右,看起來挺嚴肅的,他明明在笑,但你感覺不到笑意,隻感覺背脊發涼。


    主廚趕緊打招唿,問他想吃什麽,給他做。


    石克忠說:“三個雞蛋黃就行了。黃老板呢?”


    “來了來了,石主管想吃雞蛋黃,傳個話就行了,何須你親自跑一趟?”隻見黃偉強從辦公室飛也似的跑過來,手裏捧著一個小盒子,雙手遞給石克忠,說:“小弟給主管準備了四個雞蛋黃,主管慢慢享用,碗筷一事,還望你通融通融。”


    蘇王山心說,四個雞蛋黃就打發他了?這人怎麽有這樣的怪癖啊,專愛雞蛋黃?


    石克忠接過小盒子,放在懷中,笑道:“小事,下不為例。不過我很好奇,胖嬸她們一向把碗筷洗的都很幹淨,為什麽今晚洗的不幹淨呢?”


    黃偉強對著胖嬸吼道:“是啊,怎麽迴事?”


    胖嬸結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猥瑣鄭說:“都是小要飯的洗的,不關鳳妹她們的事。”


    “是我洗的,我以後會努力洗幹淨的。”蘇王山說。


    “啪”,蘇王山的左臉挨了黃偉強一耳光,他被打的摔在五尺外,眼冒金星,左耳轟隆隆響個不停,臉頰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痛的鑽心。隻聽黃偉強吼道:“什麽叫努力洗幹淨?是必須洗幹淨,下次再不洗幹淨,老子剁了你的手。今晚你也別吃飯了,去把晚上用過的碗筷搬到菜庫那邊衝洗幹淨,洗不幹淨晚上也別睡了。”


    猥瑣鄭過來踢了蘇王山一腳,說:“去搬碗筷吧。”


    蘇王山此時又累又餓,渾身要散架一樣,但是以他的倔脾氣,他也不會求饒,咬著牙,進廚房去搬碗筷。不過這一籮筐碗筷少說也有三十斤重,就算他陰陽二脈完好,不累也不餓,也隻能勉強搬起來,現在別說搬,就是搖晃一下,也很困難。無奈之下,隻得將碗筷撿到小木盆中,一盆一盆的端到菜庫那邊。


    茅坑石嗬嗬笑道:“這小要飯的倒是有些頭腦,你們去幫幫他,晚飯還是讓他吃點吧,我走了。”黃偉強送他出去,又說了一大堆的好話。


    胖嬸她們四個幫忙把籮筐搬過去,蘇王山小聲說了謝謝,就蹲在那邊開始洗。才洗了三個碗,就聽黃偉強在罵,邊罵邊朝蘇王山走過來,手中還拿著一根柳樹條。蘇王山知道,又要挨打了。不過心裏很好奇,不就是四個雞蛋黃嘛,至於這麽恨我?


    “小王八蛋,你知道你害的老子損失了多少嗎?”


    “啪”的一聲,蘇王山的背上挨了一下,便似有一條火蚯蚓從背上爬過去,在背上燒了一條印,鮮血從印痕中滲了出來,染紅了衣衫。


    “一個雞蛋黃足夠你娶十個媳婦了,小王八蛋,看我不打死你。”


    “啪”,背上又挨了一下,這一柳條下來,好像一個燒紅的鐵鏈綁在背上,痛遍全身。


    “一個雞蛋黃就是五兩黃金,你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嗎?氣死我了。”


    “五兩金子?這茅坑石倒是挺黑心,不過對付這暴力黃,也就該如此。”蘇王山心說。


    “啪”,隻聽到響聲,背上已經麻木,沒有感覺了。


    “啊,姑父,別打了,他還是小孩子,你看他多可憐。”


    蘇王山聞言,舉目看去,隻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站在不遠處,他已看不清她的麵貌和衣著了,因為他眼窩裏都是淚水,這三柳條下來,他沒哭出來已經算是很堅強了。


    “季芳,把小雙帶走,誰讓她下來的?”黃偉強在吼。


    這小女孩兒叫鄭雙,是猥瑣鄭的女兒,食堂裏,如果有一個人敢跟黃偉強叫板,那就是她了。她一張嘴太甜了,很招人喜愛,特別是黃偉強,對她的疼愛無以複加,時常說,自己三個兒子,沒有女兒,言下之意,把她當成了女兒看待。


    季芳她們還在樓上打麻將,是鄭雙聽到樓下動靜,自己跑下來的。


    猥瑣鄭見黃偉強大發雷霆,趕緊跑過來,說:“小雙聽話,跟爸爸上樓去。”


    鄭雙一指猥瑣鄭,說:“站那兒別動,不準靠近我。”猥瑣鄭一臉尷尬,笑說:“姑父心情不好,你就別在這裏添亂了,聽話,跟爸爸上樓。”


    “讓你別動,聽不懂嗎?”鄭雙人小鬼大,雙手叉腰,好像要教訓自己老爸一樣。


    猥瑣鄭嗬嗬笑,看著黃偉強,聽他裁奪。黃偉強揮揮手,示意他一邊去。猥瑣鄭點個頭,退了下去。鄭雙嬌笑道:“這還差不多。”跑到黃偉強身邊,把他手上的柳條搶下來,輕輕的黃偉強屁股上打了一下,說:“痛不?我知道痛,你都痛,那位小哥哥豈不是更痛?”她這麽輕輕的打一下,自然是不痛,不過黃偉強見她如此聰明伶俐,反倒把“四個雞蛋黃”的事忘了,抱起鄭雙,笑道:“走,去看你姑姑打麻將去。”


    鄭雙親了一下黃偉強的臉頰,說:“謝謝姑父。”黃偉強哈哈大笑,上樓去了。走到二樓時,對樓下喊道:“胖嬸,給那小子兩個饅頭,別餓死了。”


    蘇王山再也忍不住,頭埋在雙腿之間,輕聲哭了起來。他知道,肯定是鄭雙說了好話,否則黃偉強不可能給他兩個饅頭。他哭不是因為有饅頭吃,而是因為他感動,莫名的感動。他沒想到,在這好像地獄一樣的食堂裏,還有這麽一個可愛的女孩兒。


    梅子給蘇王山拿過來兩個饅頭,饅頭中間都夾有幾片肉。蘇王山著實有點餓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個饅頭吃的精光。可是肚子依舊空空,餓得不行。但是黃偉強說了,兩個饅頭就是兩個饅頭,誰也不敢多給。蘇王山也隻能咽幾口口水,繼續洗碗。


    胖嬸她們吃了一些剩下的飯菜,就去打掃餐廳、廚房的衛生,忙了半個時辰,打掃幹淨後,又到菜庫準備明天早晨的菜。其餘人都睡覺去了,猥瑣鄭臨走前警告蘇王山,晚上甭想睡覺,一個人把那些碗筷洗幹淨。蘇王山是硬骨頭的人,胖嬸她們準備好明早的菜後,說幫他洗,他愣是拒絕了。夜已深,胖嬸她們累了一天,也著實困了,就先睡去了,叮囑他,要是困了,就到她們的房間睡會兒,蘇王山應了一聲。不過猥瑣鄭沒給他安排住處,他也沒打算睡,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看扁,一定要把碗筷洗幹淨。


    眼見到了淩晨,才洗了一半。他也哈欠連天,困得不行了。正此時,忽聞家屬樓的樓梯間有腳步聲,從三樓下來。這深更半夜,四下陰森森的,忽聞腳步聲,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不自覺拿起菜刀,緊盯著樓梯口,借著月光,想看看下來的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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