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陌的死沒在月牙鎮掀起風浪,反而在青州城卷起了一股暗流。


    柳府中燈火通明,徹夜透亮。


    “查出兇手了嗎?”柳淵坐在首席,滿臉都是陰雲。


    楊陌是他的手下,更是楊正道的遠親。不論是誰殺了楊陌,必須有個交代。


    老管家鍾黃槐彎著腰說:“現場痕跡被清理得很幹淨,鎮長府上上下下近四十口就像憑空消失,追查難度很大。”


    就在鍾黃槐說話的同時,月牙泉邊潮濕陰暗的小屋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婦拄著拐,抬起眼皮看著麵前這個比她高出許多的道人。


    “雲長子,你來打架嗎?”


    雲長子說:“我不是來打架的,再說我也不是你的對手,我隻是來和你做一個交易。”


    老婦迴到屋,坐在躺椅上悠悠道:“說吧。”


    雲長子尷尬地笑了笑,雖然心中不滿卻不敢表現出來:“鎖喉槍問世,我想請你助我一臂之力。”


    老婦抬起頭:“老婆子我無欲無求,你找錯人了。”


    雲長子早已準備好對策:“我看你對方九項的兒子不錯,事成之後我可以贈他《真仙體道錄》注解本。”


    老婦陡然目光一凝,看來雲長子對她的調查花了不少功夫。


    “難怪你有底氣來此。”老婦想都沒想,說:“光是一部《真仙體道錄》不夠,再加上《玉皇心印經》和《陰符經》!你走吧,帶上典籍再來找我。”


    老婦沒給雲長子反駁的機會。


    雲長子心中有氣,想了又想終究選擇了妥協。鎖喉槍對他的吸引力太大,隻要拿到鎖喉槍,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婦隨時可滅。


    一場交易很快完成,當事人方雪恨毫不知情,他此刻正與周鐵匠舉杯對飲相談甚歡。唯有周小渠不開心一直拿幽怨的眼神盯著方雪恨。


    “算了算了不喝了,再喝小渠兒真要生氣了。”周鐵匠笑嗬嗬地說:“這麽大的姑娘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方雪恨也知道自己重傷初愈不宜飲酒,對著周小渠笑了笑便放下了酒杯。


    周小渠生氣道:“我要出去逛街!”


    方雪恨和周鐵匠相視一笑,乖乖跟在身後。


    青州下屬七郡十六縣,青州城最是繁華。


    方雪恨想起周小渠明天過生日,打算送她一個禮物。


    “這個吊墜怎麽賣?”方雪恨看中了一個彎月狀的梨木吊墜,十分精致。


    老板笑著說:“公子好眼光,這吊墜出自東門戚先生之手,二兩白銀。”


    周小渠張大了嘴:“二兩?這也太貴了吧!就算是戚先生的傑作它也隻是一塊小小的吊墜,根本不值這個價,算了我們走吧,不要了。”


    方雪恨也覺得有些貴,但他不在乎,因為他看得出周小渠很喜歡。再者,很快這種吊墜就會成為絕響。


    “老板給我包起來,送給這位姑娘。”方雪恨還沒說話,一個聲音就已傳來。


    方雪恨迴頭,臉色頓時陰沉:“這塊吊墜我要了。”他掏出銀子擱在櫃台,將吊墜從老板手裏奪了過來。


    “來,我給你戴上。”方雪恨根本不理會身後殺人的目光,溫柔地替周小渠戴上。


    老板臉色尷尬,因為來者是青州牧柳淵的兒子柳落塵,青州城最有權勢的人。


    “方雪恨,你不得了了啊,本少爺看上的東西你也敢搶?”柳落塵十分不滿,說話時看著周小渠,一臉輕蔑。


    方雪恨不想公然與柳落塵鬧翻,那樣對他的計劃不利。但他也不是軟柿子,既然柳落塵要惹事,他就不會怕。


    “我似乎沒得罪你吧?”


    柳落塵見方雪恨裝慫,便指著周小渠道:“她將是我的女人,你最好有多遠滾多遠。”


    “柳落塵你別信口開河。”周小渠十分生氣,胸口不停起伏。


    柳落塵譏笑:“賤人,老子是看得起你。老子明天就去鐵匠鋪迎親,我看青州城有誰敢說個不字。”


    周小渠泫然欲泣,受不了柳落塵無比囂張蠻橫的樣子。


    方雪恨皺著鼻子,柳落塵是霸道慣了,覺得整個青州都是他家的了。


    “啪!”方雪恨甩了甩手,說:“道歉!”


    這一個耳光把柳落塵打懵了。


    街上的行人似乎被這一巴掌驚醒,紛紛投來各色目光。


    柳家大少爺被人當街扇了耳光!多麽爆炸的消息,足夠讓市井小民津津樂道很長一陣子。但他們現在更想看到站在柳落塵對麵的那位勇士會是什麽下場。


    人們翹首以盼,柳落塵卻還愣在原地,他做夢都沒想到方雪恨敢打他,而且是打臉!


    “方雪恨,你知道你在做什麽?”柳落塵突然變得十分冷靜,並沒有眾人想象中的癲狂失智。


    “啪!”又是一耳光,方雪恨冷冷地說:“小時候你欺負小渠兒我可以當你是年少無知,長大了你還敢欺負她,你就是找死。”


    路人的心都被揪得生疼,這個瘋狂的家夥是真的不想活了嗎!


    “我再說一次,道歉!”方雪恨的聲音依然堅定,看著柳落塵目光如炬。


    柳落塵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今天這兩巴掌不僅扇掉了他的尊嚴,還打碎了他高高在上的光環。


    今天方雪恨能打他,明天趙雪恨李雪恨是不是也能打他?


    “你死定了!”柳落塵瘋了似的撲向方雪恨,拳頭憤怒卻沒有章法可言。


    方雪恨隻是輕輕錯身便躲過了他的攻勢,轉而一腳將他踢倒在地。


    方雪恨心中的憤怒一點不比他少,他記得小時候周小渠個頭比他要高一些,總是在別的小孩子麵前保護他,像個女巨人。


    那時候方雪恨就決定,要保護這個女人一輩子。


    “方雪恨,你想好了?”柳落塵啐了一口灰塵,說:“這是青州城,不是西陽宗!”


    方雪恨當然知道這是青州城,所以他拔出了落日劍。


    柳落塵一個翻身站起來,手中的劍也已經出鞘。


    “我發誓一定要你們死無葬生之地!”柳落塵的劍猶如狂風驟雨,他的境界雖然比方雪恨還要高出一小步,但幾乎都是吃碧芽丹堆上去的,根基不穩又缺乏實戰經驗,招式運用和臨場應變能力極差,根本不是方雪恨的對手。


    “砰!”方雪恨並沒有出劍殺他,而是輕鬆躲過他的攻擊之後一腳將之踹到。


    方雪恨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道歉!”


    看著冷冽的劍尖抵著心口,再看方雪恨波瀾不驚的表情,柳落塵終於低頭了。


    “對不起。”


    三個字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別跟我說,跟她說。”方雪恨指著周小渠,落日劍紋絲不動。


    柳落塵的牙齒都快咬碎了。人一旦做出突破底線的事後,這件事很快就會變成新的底線,說第二遍好像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周小渠,對不起。”


    周小渠拉著方雪恨的胳膊,眼眶紅紅:“雪恨哥哥,我們走吧。”


    方雪恨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不再理會柳落塵。不用想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麽表情,方雪恨知道後果,但不代表他不能承受。


    經此一鬧誰也沒有逛街的心情,方雪恨把周小渠送迴鐵匠鋪,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周鐵匠。


    “周叔,可能要委屈你們離開青州城了。”柳落塵遭此羞辱定會瘋狂報複,方雪恨不敢讓周小渠涉險。


    “沒什麽,我會安排小渠兒離開青州城,你也要暫避風頭。”周鐵匠揮了揮手,若是換了他在場,也不會饒了柳落塵。


    周鐵匠決定讓周小渠去大澤書院暫避風頭,那裏有他一位老友。


    “我還有些事要做,你們先走。”丁信然讓他殺一個人,方雪恨原計劃最後再動手,但現在看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那好,我在東門外的長頭峽等你,一切小心。”周鐵匠十分果斷,當務之急是要確保周小渠的平安。


    告別周小渠,方雪恨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


    東門戚府,住著青州城最有名的手藝人戚從。


    這次方雪恨沒有正大光明地登門,而是選擇了悄悄潛入。


    人們隻知戚從是個手藝人,卻不知他還是一名藏氣境中階的修士。更無人知曉,他是方九項的親信。


    要說方九項最信任的人可能不是戚從,但知道方九項事情最多的人戚從算一個。


    自家工坊內,戚從正拿著刻刀專心致誌地工作,門突然被人推開,原本昏暗的屋子陡然亮起了光芒。


    看到方雪恨的一刹那,戚從手微微一抖,手裏的半成品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戚叔叔,別來無恙?”方雪恨走了過去,手拿著出鞘的落日劍,手背有青筋浮現。


    “你還是來了。”


    戚從拍了拍手緩緩站起身,直視方雪恨:“十年前你經常下山,偶爾去月牙鎮轉轉,自從楊正道得知你的存在開始滿世界找你,你就再未露麵。”


    方雪恨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沒有說話。


    “楊正道是十年前才得知你的存在,而我卻一直知道你的存在。”


    方雪恨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的意思,我不僅不應該恨你,反而該感謝你?”


    戚從擺了擺手:“我不是要你感謝,而是要你知道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對錯,發生的事已經發生,逆流而行不是好選擇。”


    方雪恨被氣笑了:“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教?若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幫兇,楊正道敢任意妄為?”


    戚從歎氣道:“不管你信不信,你爹的事情我沒參與。”


    “放屁!”方雪恨十分火大:“你他.媽沒參與?你就差沒拿著刀親自上陣了吧!你給我說說,我的師叔,和你情同手足的武修是怎麽死的?”


    戚從臉上肌肉抽搐,眼神也漸漸變化。武修本來不會死,但他堅持站在方九項身邊,所以不得不死。


    “看來你調查得很清楚,所以今天是有備而來?”


    方雪恨冷笑一聲:“怎麽,不裝了嗎?殺你,不需要刻意準備。”


    嗡的一聲,方雪恨氣勢突然爆發,衣袂無風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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