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仍然一身長衫,他腰間那一把玄檀木劍,在白日裏並不特別,眼力好的可隱隱看到其上若隱若現的紋路,其他並無出彩的。


    他步伐緩慢,一步步朝著青雲街盡頭走來。


    南禾雨眼見陸景來此,將要和她們擦身而過,步履變得緩慢。


    正疑惑於陸景為何來此的持星將軍看到陸景的麵容與身姿,腳步反而更加匆匆,迎陸景而去。


    「陸景先生。」


    葉舍魚遠遠便朝著陸景高喊。


    她臉上白星麵具上還閃爍著一道道星光,顯得頗為奇特。


    陸景自然也看到二人了。


    「持星將軍,南小姐。」陸景朝二人擺手。


    「先生,你今日也來了這青雲街,難道也要去看一看殿前試榜文?還是要拜訪哪位大人?」


    葉舍魚並不拐彎抹角,頗為直接,笑道:「如果你要前去太玄宮中一遭,你我反倒成了對手。」


    南禾雨默不作聲,卻也不忘朝陸景行禮。


    陸景能聽出葉舍魚語氣中的熱情,也並不隱瞞,道:「我正要去太樞閣,看一看殿前試榜文。」


    葉舍魚和南禾雨彼此對視一眼。


    南禾雨眉頭微皺,不由看向陸景腰間的玄檀木劍,想起陸景所修的那道如煌煌大日一般的劍氣。


    葉舍魚則微微皺眉,詢問陸景道:「陸景先生想要入仕?」


    陸景正要迴答,卻忽然聽到身後,有馬蹄聲傳來,又有車輪碾過青石的聲音。


    三人俱都相互望去。


    就見到一架馬車緩緩駛來,不同於其他入了青雲街的少爺小姐,隻能下馬步行。


    這架馬車卻可直入青雲街,一路至此。


    「是玄都李家的馬車。」葉舍魚一身勁裝,眼神落在馬車上,道:「看來今日無論是太子,還是七皇子,都派人來這太樞閣,瞧一瞧殿前試上的章程。」


    「既然是玄都李家的馬車,來的應當是李雨師。」


    果不其然,那馬車緩緩而至,停在三人不遠處。


    馬車上的李雨師並不下車,隻是輕輕用手中的白玉折扇掀起紗簾,看向三人。


    他臉上的淤青,早已經恢複如初,看起來一如之前那般俊美瀟灑,這表情看起來顯得越發陰鬱了些。


    「南小姐,南國公府也想要爭一爭殿前試上那兩柄三品刀劍?」


    李雨師開口,卻仿佛不曾看到南禾雨身旁的持星將軍和陸景,隻是與南禾雨說話。


    南禾雨也不遲疑,輕聲道:「此事倒是和南國公府無關,隻是我之劍道,久日困頓,需要些事磨礪一番。」


    「可你是南國公府的小姐。」李雨師就坐在馬車上,語氣平和,聽不出多少情緒在其中:「你今日前來榜上添名,不管你所謂何來,玄都中人也都隻會覺得南國公府想要相助於某一方。」


    李雨師這般話語,南禾雨搖頭道:「我能入那殿前試榜文,乃是由大柱國舉薦。


    玄都中人不會覺得大柱國也被卷入其中。


    而且......若隻是謠言,玄都中人想什麽又與南國公府何幹?


    南家......是一座國公府。」


    南禾雨眼神堅定,直視著馬車上的李雨師。便如她所言,大伏巨嶽尚在人世,南風眠尚在玄都,南府依然是一座國公府,玄都中人說些什麽又何須理會?


    李雨師聽聞這番話,倒並不覺得意外:「可南家小姐若不盛襄助於七皇子又或者太子。


    在此事之上橫插一手,難免會觸怒這兩位至貴之人。」


    南禾雨沉默片刻,眼角瞥了眼陸景道:「我來玄都許久,劍


    道卻無精進,劍心卻隱隱有瑕,如今有了一條磨礪劍道的路,我自然要試一試。」


    李雨師想了想,也並不在多言,正要放下窗簾。


    卻聽向來少言寡語的陸景隨口道:「其實無妨,哪怕是那兩位至貴之人,想要撼動一座國公府,還需要些年頭。


    等過上幾年.....這樁事也就變成過往的記憶,南國公府不曾偏幫某一方,就無人會記起了。」事實也正是如此。


    南國公府底蘊深厚,有著大伏巨嶽之稱的南國公府尚存於世,太子和七皇子又在爭鬥,該擔憂觸怒南國公府的,應當是他們。


    南禾雨明顯也依然想到了這些,隻是輕輕頷首。


    持星將軍卻撫掌讚歎,高聲笑道:「陸景先生倒是個膽大的,這番道理其實許多人都知道,可卻都不曾當著他人的麵說。」


    「不過......陸景先生,南小姐身後有龐然大物一般的南國公府,又有大伏巨嶽,以及那煌煌不可直視的南風眠,所以她膽敢借著殿前試磨礪自己的劍道。


    可先生你一來沒有背靠的世家,二來沒有名師,為何也敢去太玄宮中走上一遭?」


    持星將軍此話一出。


    原本已經緩緩向前行駛的馬車再度停下。


    李雨師再次掀開簾子,方才他不願去看陸景一眼,這時卻緊緊凝視著陸景,甚至皺起眉頭。


    南禾雨也看向陸景。


    三人目光注視著陸景。


    陸景認真想了幾息時間,望著李雨師道:「想來雨師公子,知曉其中的原因。」


    李雨師眼神越發陰沉,冷哼一聲道:「你元神如今尚未複原,哪怕修了一道劍氣,可既然是以三品寶物為題眼,光是那唿風喚雨兩件寶物威壓落下來,你殘破元神都無法支撐。


    這般境況下,以你那化真真宮修為,也敢入太玄宮中?」


    「有何不敢?」陸景認真注視著李雨師:「你邀我前去,也以為我絕不敢拒絕你。


    你贈我九神蓮,以為我不敢無視元神重傷。後來,你以為我不敢打你......


    雨師公子,你與我相識已數月時間,為何還這麽......不長記性?」


    陸景輕描淡寫開口。


    葉舍魚仿佛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消息,白星麵具上的星光如同一隻隻魚兒一般遊得歡快。


    「陸景先生,我聽說之前李家三公子挨了人一頓打,麵容青紫、眼睛充血,四五天不敢出門,原來是你打的?」


    南禾雨也打量著李雨師。


    李雨師麵色不變,眼神卻越發陰冷了些,隻心道:「陸景先生,活不了多久了。」


    他並非無腦之輩,此時也並不逞些口舌之快,讓陸景看出些什麽,隻是冷冷看陸景一眼,就想要離去。


    不曾想,之前向來穩重的陸景看到李雨師這一眼,卻忽然笑道:「雨師公子,你眼神中殺意重重,心裏又藏著什麽禍心?」


    李雨師心中也有些訝然,此時的陸景竟有些咄咄逼人。


    可他不曾想到的是,這時就站在遠處的陸景,又輕聲道:「雨師公子想殺我,來而不往非禮也,不知今日雨師公子身邊,可曾帶了第七境的修士?」


    陸景一言既出。


    那馬車上的李雨師神色倏忽變化。


    旋即一道銀光浮現,濯耀羅不知何時出現在陸景的肩頭。


    小小的濯耀羅僅僅隻有半個拇指般長短,此刻遠遠望著李雨師,一道道氣血橫流,霸道無比。


    李雨師咬牙!


    上次挨打之後,府中確實已然決議一位神相一重的客卿,平日裏護持他一二。


    隻是


    少柱國真正的班底都在軍中,軍中將領不可能時刻在身旁護持於他。


    而第七境修士...哪怕是在少柱國府中,也絕不多見,數量極少,平日裏李雨師見了也要客客氣氣地躬身行禮,口稱前輩。


    便是神相一重,護持他一二也要他拜請。


    更重要的是,現在他們也俱都隨著李觀龍前往燭星山,又因為李觀龍與那位酒客論天下之真,尚且不曾歸來!


    於是這瞬間的場麵,變得頗為尷尬。


    當濯耀羅站在陸景肩膀上,陸景突然彈指!


    陸景神念閃爍,那馬車上空竟然有一道雷霆乍現,直擊而來。


    哢嚓!


    一聲清脆鳴響,李雨師乘坐的馬車再次四分五裂。


    煙塵大起。


    李雨師狼狽的從煙塵中走出,發絲散亂,此時他臉上已毫無之前那般沉穩,胸腔起伏,咬牙說道:「陸景,你欺人太甚!」


    他話語至此。


    這青雲街上,已經有一道道神念橫空!


    青雲街上諸多於玄都李家有舊的大府中,俱都有強者綻放神念,牢牢鎖住陸景。


    「你在青雲街上與我動手,便是找死!」


    李雨師朝前踏出一步。


    諸多神念橫壓陸景、濯耀羅,就如同濯耀羅方才鎮住李雨師以及他身邊的強者。


    此刻的陸景、濯耀羅頭頂上,就好像有屠刀懸空,他們隻要妄動一寸,那屠刀便會落下。


    李雨師眼神閃爍,他身上也自有神念迸發而出,遠處,一位位原本守著青雲街的乾先軍士也飛奔而來。


    「原本我並無這等機會報仇,這陸景因為欺我一次,就能欺我第二次?」


    李雨師心中這般思索。


    陸景身旁的南禾雨、持星將軍也不知為何陸景會這般魯莽。


    持星將軍那白星麵具下的眼神顯得有些興奮。


    南禾雨不知為何,也將右手放在千秀水上!


    陸景神色卻絲毫無變,甚至伸手逗弄著肩頭的濯耀羅。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不知從哪裏跑出一個牽牛的牛夫來,他帶著鬥笠,褲腳挽起,一身短打漢子的打扮。


    「這是在做什麽?


    青雲街上,成何體統,趕緊散了!」


    那牛夫牽著白牛,站在遠處,黝黑而又消瘦的麵容上,露出怒氣來:「牛爺最見不得這樣的陣仗,若擾了它的心情,影響它吃草。


    首輔大人倒是不會說什麽,我卻要被這白牛爺爺責怪,散了散了!」


    那短打漢子一聲高喝,語氣中並無什麽威勢可言,反倒像是鄉野村夫在罵街一般。


    可他一語道出。


    周遭所著虛空的諸多元神神念,覺得刹那間消失無蹤,就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


    遠處奔跑而至的乾先軍士已然來臨此處,卻隻顧著打理李雨師身後散落的馬車殘骸,風卷殘雲一般掃清路上雜物,又飛快離去了。


    陸景眯著眼睛望著李雨師。


    李雨師軀體直立,也遠遠看著陸景。


    可他右手卻在緩緩顫動,心中依然惱怒到了極致。


    那短打漢子高喝了一聲,牽著白牛愈行愈遠。


    隻留下葉舍魚、南禾雨麵麵相覷。


    又有陸景輕笑之間,打量著李雨師。


    唯獨李雨師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麽。


    「始終以濯耀羅壓你,其實勝之不武,再等些日子也無妨...這青雲街上我等皆是步行,雨師公子不必乘轎而來,不如......與我結伴,一同去太樞閣前?」


    陸景話語客氣,似乎真的是在邀請李雨師。


    可李雨師卻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並不應答,眼眸壓抑中,滿是森然的寒氣。


    陸景看到李雨師這般反應,倒也並不強求,隻是朝南禾雨、葉舍魚頷首,便轉身繼續朝著太樞閣而去。


    他走在路上,心中還在盤算著。


    「原來,所謂'利見大人'的吉象,竟然應在這牽白牛的短打漢子身上。」


    陸景方才出手,自然不是毫不顧慮後果,一時衝動。


    趨吉避兇命格下,出手教訓李雨師與否都是吉象,再加上......


    他與李雨師已經徹底撕破臉麵。


    給李雨師機會,李雨師必會殺他,反之也同樣如此。


    陸景行事雖然沉穩,可既然已經與李雨師對壘,就絕不會畏首畏尾。


    「一百道命格元氣,一件陽橙機緣,倒也不錯。


    陸景一邊思索,一邊朝著太樞閣走去。


    南禾雨還轉過頭來,注視著陸景的背影。


    一旁的持星將軍卻早已追了上去,來到陸景身旁。


    她就住在陸景身旁,卻側過頭來,仔仔細細打量著陸景。


    與其他大伏女子不同,這位宿玄軍持星將軍行事頗為大方豪爽,並不拘泥於禮數,看向陸景的目光也有些大膽。


    「先生,其實我方才那般詢問,是因為我確實想要知曉先生為何有這等膽魄。」


    葉舍魚輕聲問著:「無論是參與殿前試亦或者先生方才所為,對於常人而言,都是不可想象之事......


    先生卻能做到這般坦然。」


    陸景轉過頭來就看到葉舍魚仍然緊盯著自己。


    陸景問道:「你方才不是從太樞閣迴來?」


    葉舍魚道:「確實如此,可我見先生一人走在青雲街上,就想著陪先生一道前去。


    不過是一條路罷了,再走一次也無妨。」


    「而且,我上次便與先生說了我極喜歡長相俊美,又有朝氣的少年。


    與先生多走一道,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葉舍魚這般說著。


    白星麵具下的麵容上,也確實滿是讚賞。


    無論是方才之事,還是陸景這不凡的樣貌氣度,都令她單純的讚賞。


    除此之外,倒也並無其他情緒。


    麵對葉舍魚的詢問,陸景倒也並不隱瞞,邁步前行,又道:「雨師公子曾告訴我,活在這太玄京中,總要掌一些權柄,否則便如亂世浮萍,總會被卷入些風暴、漩渦中,原本活的何等茁壯,都免不了成為執掌權柄者手中的棋子。


    有些時候,你不想成為棋子,就隻能試著......


    跳出棋盤。」


    葉舍魚聽聞陸景這番話,就已經猜到陸景和玄都李家乃至七皇子之間,必有嫌隙。


    「可是,即便是獲得了殿前三試中元神、武道亦或者文士的優勝,都無法跳出棋盤,棋盤上星羅棋布,棋子無法抬頭,也無法跳出去。」


    「棋盤之勢有大有小,跳不出大的,先跳出小的也不錯。


    而且.....既然已做了決定,總要努力些,也許一不小心就跳出來了呢?」


    陸景和葉舍魚小聲交談。


    遠處南禾雨卻還站在原地。


    她眼眸輕動,似乎聽到了什麽。


    陸景絲毫無覺,他身旁的葉舍魚卻依然捕捉到一道神念。


    心中不免有些感歎。


    「對這位不曾入南國公府的陸景先生,禾雨似乎生出了些好奇啊。」


    .....


    ...


    太樞閣前。


    那榜文上人頭竄動。


    許多人看了許久,也已確認不會再有人前來添名,便要轉身離去。


    旋即人群最後又有騷動傳來。


    諸多人爭先恐後,讓開道路,一位少年身影便緩緩而至。


    在場絕大多數人,都對這少年極為熟悉。


    那佩劍身影在這數月中,已經聲名大噪。


    百姓們俱都敬重於他。


    可這些大伏的公子卻並非皆是如此。


    其中還有受到許白焰善堂一事牽連的家族,他們看向陸景的眼神,就越發耐人尋味。


    可世家公子中也有很多讀書人。


    無論是國子監還是玄都其他幾座書院的讀書人,對於陸景這位書樓先生,自然少不了敬重二字。


    他們紛紛朝陸景行禮,高聲道:「陸景先生!」


    至於諸多府中的小姐們則更不需多說,陸景這一副皮囊,因為美男子命格以及神玉為骨命格,變得越發出彩,倒也不必再多提。


    太樞閣前,幾位吏員原本已經打算迴去,看到又有人來此,就在殿前試榜文之前等著。


    陸景來臨殿前試榜文前,幾位吏員也朝他行禮。


    「陸景先生。」


    方才為南禾雨添名的年老吏員:「不知你前來太樞閣,可是為了一閱這榜文?」


    一時之間。


    太樞閣前變得頗為安靜,許多人側耳聽著,也不免紛紛猜測。


    「這陸景......難道也入了太子或者七皇子麾下,想要助一方奪得殿前試優勝?」


    「似陸景先生這樣的天驕,又這般年輕,不可能始終在書樓教書,總要一飛衝天的。」


    「隻是不知......他入了太子麾下,還是七皇子府中。」


    有人不解,問道:「難道陸景先生就不可以自由之身,參加那殿前試?」


    「往屆的殿前試倒是可以,隻是如今,太子與七皇子之爭已擺到了明麵,五年一次的殿前試,也可讓一位心腹在朝中得勢,無人願意同時令太子和七皇子不悅。」


    「陸景先生是十三皇子少師、書樓先生,不至於這般......魯莽。」


    ........


    眾人猜測紛紛。


    陸景終於向那幾位吏員迴禮,道:「陸景......是為了殿前試而來。」


    幾位吏員麵麵相覷,其中一位吏員又匆匆忙忙入了太樞閣,不多時就已歸來,朝著年老吏員搖了搖頭。


    那年老吏員話語客氣:「陸景先生,太樞閣中並未有大人舉薦於你。」


    大伏殿前試舉薦製來自於太梧朝察舉製。


    所以大伏既有科舉,又有五年一度的察舉,隻是這察舉製範圍極小,又要聖君親自過目,不曾成為世家大族發展勢力的工具。


    「無人舉薦......」


    站在陸景身後的持星將軍下意識看了看遠處的天際。


    遠處天際,果然有一道紅光閃爍......就如同方才的南禾雨一般!


    「陸景,也是大柱國舉薦?」葉舍魚心中這般想。


    紅光閃爍的刹那,又有一道銀鴿銜信而來!


    「陸景先生......也是由大柱國舉薦!」


    那年老吏員心中頓時明了。


    可遠處人潮中,忽然又有人高唿!


    緊接著便是一位青衣小廝,匆忙來此,遞上一份信件。


    年老吏員看到那青衣小廝,不由眼神微動。


    那來自銀鴿、小廝的信件已經落入年老


    吏員手中。


    可還未等年老吏員拆開,太樞閣中又有一位吏員走出,在他耳畔低語幾句。


    年老吏員神色又變。


    他眼眸微顫,看了陸景一眼,低頭分別打開那兩封信。


    太樞閣前的眾人,俱都望著他。


    足足過去十幾息時間,那年老吏員抬起頭來,又朝著陸景行禮,高聲道:「陸景先生由太樞閣首輔、大柱國、太樞閣次輔三位大人一同舉薦。


    可添名於......殿前試榜文!」


    向來開朗的葉舍魚望著陸景的背影,不曾說話。


    遠處的南禾雨得到了答案,也不再遲疑,朝青雲街而去。


    殿前試榜文上,又添了陸景的名字。


    太樞閣中,盛次輔正坐在高堂上,下首坐著許多閣臣,有人來報。


    盛次輔聽完消息,臉上露出笑意來:「沒想到倒是我心急了。」


    「可是......陸景想要入仕總是一件好事,自由自在、無牽無掛者最是留不住,這樣一來反倒更好。」


    首輔大人薑白石府中,年老得薑白石親自給那白牛擦拭著毛發。


    「我原想送他一場青雲,他既然不受,今日也算是不負我心中所想...


    ——


    褚國公府。


    褚野山正和李雨師相對而坐。


    他望著眼神冷厲的李雨師許久,卻又歎了口氣。


    「此事反倒變得複雜了起來。」


    褚野山道:「若是他真得了殿前試優勝,許多事也就變得束手束腳,到時候想要殺他,也就更難了。」


    李雨師有氣無力道:「三位大人聯名舉薦於他,不知陸景與他們究竟何等的關係。


    若三位大人看重陸景,我們殺他反而對殿下不利。」


    「無妨。」


    褚野山卻搖頭:「我已請示殿下,聖君以殿下磨礪太子,三位大人乃是朝中重臣,絕不可表露出傾向......除非聖君即將登天關,去做那仙中之帝。」


    褚野山說的委婉,李雨師卻聽懂了。


    他想了想,點頭道:「時間能抹平一切,殿下和太子暗中已經有許多爭鬥,包括之前的南召客卿之爭,包括那一道【五行大滅拳意秘籍】之爭。


    而這陸景竟然是個極不穩定的可能,對殿下不利,我等自然要早些抹去,等到聖君登天關,三位大人自然也是扶強盛者登上大位,早些年間死去的天才也就自然變成了一件小事,這樣想來......確實無妨。」


    李雨師說到這裏,微微一頓,麵無表情道:「我要親自殺他。」


    褚野山眉頭一挑:「你是玄都李家的公子,何必與他置氣?


    事情已經無可挽迴,他必是要死的。


    你若親自動手,總有更多人察覺,事情反而變得更難。」


    李雨師先是默不作聲,旋即彈指之間,一道神念飛出,震死一隻聞著茶香而來的蝴蝶。


    他有些煩躁:「這陸景活著,總顯得我有些.愚笨,謀他不成,反受其亂。


    而我與他之間還有些夙怨,我曾經在他麵前誇下海口,要讓他還迴來,總要......說到做到才行。」


    褚野山並不開口,隻看這李雨師。


    李雨師道:「我隻帶隊殺他,其餘你來安排,如今家兄不在,槐幫的力量入太玄京中,總要引起諸多變化。


    褚家的力量反而更容易殺他。」


    褚野山看到李雨師的模樣,思索一番,這才道:「若是我不答應,你氣性難順,往後難免頗多影響。


    可此事你隻跟去殺人,莫問其他。」


    李雨師點頭。


    褚野山拿起酒杯,將杯中美酒撒在桌上,手指輕動,敲擊在桌麵上。


    那些美酒就此散開,化作一幅地圖。


    「他既然想前往太玄宮殿前試,便不可再拖了,那三眼石人不能料理,卻總歸要鬧出諸多症狀。


    既如此......便以陽謀殺他。


    若無三眼石人護他,以陸景修為,便是有些底蘊也無妨。」


    褚野山軀體高大,拿過紙筆,於其上寫下數字。


    李雨師靜靜的看著問道:「若在養鹿街殺他,太子難免要覺察出風聲。」


    褚野山道:「陸景要參加殿前試,卻有首輔大人、大柱國、次輔大人三人舉薦,就證明他不曾入太子麾下。


    同樣,陸景榜上添名,太子會不會幫他還是兩說,便是幫了又如何?攔一攔便是!玄都中人都知道兩脈相爭,打一打也是應當的。」


    李雨師冷漠飲酒,眼神閃動間道:「要早些準備,等到陸景一死,就散播言論,說是因為陸景要參與殿前試,與太子麾下奪殿前試優勝,為太子派人所殺。」


    「先聲奪人,以防太子以此指責殿下,將水攪亂了......朝中自然會給陸景的死找些合適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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