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弼此刻正在莊堡的一家鐵匠鋪裏,洽談生意,這也是這個村子唯一的一家鐵匠鋪,主事的是一名老鐵匠,名叫張國水,還帶了三個幫手,一個是他兒子,另兩個是他孫子,一家人平時就靠在村子裏替人打造修理一些日常農具為生。


    袁文弼來的時候,張國水一家正閑著在家門口曬太陽,村子裏的生意也不多,不是每個時候都能接到活的。


    “這不是文弼嗎,怎麽到這兒來了。”看到袁文弼直接衝著自家鋪子而來,在門口閑坐著的張國水起身招唿。


    “張大爺好,怎麽沒有幹活啊?”袁文弼稚嫩的聲音問道。


    張國水道:“這不還沒接到活嗎,隻能歇歇。”


    袁文弼道“隻怕接下來張大爺你們歇不了了,我要給你們下個大單!”


    聽到這話,旁邊張國水的兒子,還有兩個孫子都抬起頭來,看著他,帶著希冀的神色,他們已經有些天沒開工了,不開工幹活,就沒有收入,日子就不好過,不過他們對於袁文弼的話還是抱有很大懷疑,一個小孩兒,能有什麽大生意?


    張國水也當他在開玩笑,笑著道:“文弼有什麽大單子啊?”


    袁文弼問:“你們會打造大鐵鍋嗎?”


    旁邊張國水的大孫子張大郎粗聲道:“文弼你這是看不起我們麽,鐵鍋怎麽不會打?”


    袁文弼道:“我要的這鐵鍋很大,不是一般的鍋。”


    張大郎又問道:“到底有多大?”


    袁文弼道:“越大越好,最好鍋口的口徑能有五六尺大,兩寸厚。”


    聽到這話,旁邊張國水的小孫子笑了起來,道:“你要這麽大鍋做什麽,幾十口人一起吃飯麽。”他名字也簡單,就叫張二郎。


    袁文弼道:“你們先別管這鍋有什麽用,隻問你們能不能打造這樣的大鍋?”說著看向張國水。


    張國水倒是不含糊,道:“能打,隻是要重新作模子。”


    袁文弼聽了,高興的道:“能打就好,那你們給我打十口這樣的大鐵鍋!”


    張國水一家人聽了,都吸了口涼氣,一口這樣的大鐵鍋,對他們來說,都算是大生意了,沒想袁文弼一口氣竟然要十口這樣的大鐵鍋。


    “去,小孩兒別在這裏胡鬧,一邊玩去!”張二郎第一反應,就是認為對方在開玩笑,消遣他們。


    袁文弼沒理會他,隻是問張國水:“怎麽樣,張大爺,這個大單子你們接不接?”


    “不接,不接!”張國水還沒說話,張二郎又大叫了起來。


    “看來你們根本就沒這個技術,在這裏胡吹大氣!”袁文弼撇撇嘴說道。


    張二郎瞪眼道:“什麽,你小看我們?”


    “二郎,你先給我閉嘴!”張國水朝他嗬斥一聲,又笑著對袁文弼道,“文弼啊,你這是當真的要打大鐵鍋,還是在跟我們鬧著玩呢?”


    袁文弼道:“當然是當真的,我事情忙著呢,可沒空在這裏開玩笑!”


    張國水倒是聽說了,這幾天,袁家的人在海邊大興土木,開挖什麽鹽田,聽說主事的人,不是羅文定,倒是袁文弼,本來這幾天鋪子裏沒生意,聽說袁家雇人,一天五十文工錢,張大郎,張二郎都吵嚷著要去,但張國水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聽到“鹽田”這個字眼,多了個心眼,沒讓他們去。


    旁邊的張大郎這時就插嘴道:“文弼,聽說你家招人,開挖鹽田,現在還招人嗎?”


    袁文弼道:“現在暫時不招了,不過過上幾天,肯定還要繼續招人。”


    張大郎道:“那到時算我一個,也算二郎可好?”他聽說,這兩天去海邊開挖鹽田的人,都得了工錢,一天五十文,可到墟市時買兩斤肉了,他很是心動,本來都打算要去了,但隻過了兩三日,說鹽田已經挖好,暫時不招人了。


    袁文弼道:“我不招你們。”


    張大郎一聽,一下憋的臉色漲紅,瞪了旁邊的張二郎一眼,覺得是他多嘴,得罪了人家。


    袁文弼道:“接下來你們要打大鐵鍋,肯定忙不過來,哪還有時間去開挖鹽田?”


    “啊?”張大郎一下子又傻了。


    看他說的似模似樣,張國水就道:“真要打十口大鐵鍋,這是羅先生的意思?”


    袁文弼道:“就是我的意思,就問你們接不接這個活吧。”


    看他們還不相信,他也不再多說,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十兩重的銀錠,放到張國水麵前,說道:“我也不知打一口大鐵鍋的工錢多少,但一口大鐵鍋一兩銀子,應該足夠了吧?”


    看到麵前光燦燦的銀錠,張國水一家人終於知道,對方是來真的,張大郎,張二郎一下子神情急切,使勁朝著自己的爺爺使眼色,要對方答應下來,張二郎更是忍不住叫道:“這個活,我們接了!”


    就是一向木訥,沉默寡言的張國水的兒子張大年,看著麵前的大銀錠,此刻也有點按捺不住,這真是一筆大生意,做成這筆生意,他們家一年的吃喝差不多都有著落了。


    不過張國水考慮的顯然更多一些,他朝著麵前的銀錠掃了一眼,說道:“文弼,你這銀子哪來的,莫非是從你娘那裏偷拿來的?”


    袁文弼此刻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氣唿唿道:“張大爺,你看我是那種壞孩子嗎,實話告訴你,這銀子,是望山叔預先支給我的活動經費!張大爺你就不用懷疑了!”


    張國水雖不明什麽活動經費,但大概意思還是聽懂了,他倒是相信了對方的話,隻是還有點懷疑,道:“這事你能做主麽?”


    袁文弼道:“當然能!”


    張國水想了想,道:“你要的大鐵鍋,我們能打,不過呢,依著你的要求,鍋口口徑要有六尺,厚二寸,一口鍋就要費許多鐵料,打出來一口鍋都差不多要有四五百斤重了,這麽多鐵料,鋪子裏卻沒有這麽多存貨,還要去外麵采購,算上工錢,這十兩銀子怕是不夠的。”


    袁文弼道:“鐵料我們可以提供,總共要多少,你們先報個數,待會我讓人把鐵料送來。”


    他知道,在莊堡的庫房,是儲備了一定量的鐵料的,估計打這十口大鐵鍋的用量還是可以滿足的。


    張國水點點頭,道:“若是鐵料你們能夠提供,這就沒問題了。”


    看了看麵前的這十兩銀錠,他又道:“至於工錢,倒不要這麽多,給個五兩銀子就行了。”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袁文弼甜甜一笑,又從懷中掏出一個五兩重的銀錠,放下,把原來十兩重的銀錠收了迴去,又道,“這些鐵鍋我要的急,還要拜托你們抓緊時間快點打造出來。”


    張國水笑著道:“放心,誤不了事。”看在這份工錢上,即使起早摸黑的幹,他們也認了。


    當下又仔細確定了一下大鐵鍋的形製,預估了需要的鐵料,袁文弼就告辭離去了。


    袁文弼一走,張大郎,張二郎就高興的跳了起來,沉默寡言的張大年也是臉露笑容,這次可真是一筆大生意,接下來兩三個月他們都不愁沒有活幹了。


    張國水倒是沒高興的這麽早,自言自語道:“這件事,我還得去跟羅先生確定一下的。”他還是擔心,袁文弼從家中偷拿出了銀子,在胡鬧呢。


    從張家鐵鋪出來,袁文弼直接迴了家,他要打造十口大鐵鍋,自然是為了擴大工坊規模,為接下來擴大雪鹽生產作準備。


    此刻在袁府三進西邊的工坊中,孫康達一幹人也都沒閑著,已經按照既定的規劃,開始搭建新的作坊工房,開始壘砌新的大灶台。


    人手還是太少了,迴來看著工坊來迴忙碌的景象,袁文弼心中這麽想,等到這些新的作坊造起來,鹽田的粗鹽生產也擴大,步入正軌,那麽這些人手實在不夠,何況他也不想孫康達這些人一直都幹這些沒技術含量的“粗活”。


    看來還是要繼續增加人手,不過如今靠得住的人手,也不是這麽好找的,雪鹽的工序流程其實很簡單,基本看過一遍,都會明白怎麽做,在沒尋找到合適的人手前,短期之內,隻能繼續依靠孫康達這些人了。


    另外,還要開始儲備一些必要的物資,比如木炭,需要的量就比較大,這個倒還是比較容易獲得,隻要有銀子,就能買到,另外煮鹽還要大量的柴火,這個也要掏錢去買,鐵料也要繼續加大儲備,這個屬於管製物品,就不是那麽好弄了。


    算來算去,他怎麽也覺得,羅文定預支的一百兩銀子,實在不夠用啊。


    當得知羅文定迴來之後,他就來找對方。


    羅文定在二堂大廳喝茶,袁文弼沒有先去找他,而是找到同時迴來的郝柱,詢問這次大崗墩百戶所的情況。


    郝柱告訴他,那個王百戶已經收下了他們的五十兩銀子,這件事應該是辦成了。


    這些貪官汙吏,吞下去的早晚得給我吐出來,袁文弼心中暗自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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