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皇,隕落了?”


    這個消息實在太過於震撼。


    如果不是從寧奕口中聽到,那麽雲洵一定不會相信,以鐵血手腕製霸北妖域的那位皇帝,竟然有一天真的會隕落。


    妖族天下的那兩位皇帝,強大到了眾生難以仰望的高度。


    甚至可以說,在這星輝枯竭的時代。


    他們,就是“神靈”。


    原來,神靈也會死去的麽?


    “太宗會死,龍皇當然也會。”寧奕看出了雲洵的錯愕,淡淡道:“下一個就是白帝了。”


    雲大司首緩緩從震驚中平複過來。


    “龍皇殿……此刻應該是一片大亂吧?”他喃喃道。


    寧奕點頭,道:“皇帝崩殂,自顧不暇。此刻的龍皇殿,連自保都是問題,又如何顧得上那片並不富饒的附屬之地?”


    說到底,西妖域隻是一片棋盤罷了。


    不過……


    寧奕倒也沒想到,一向兇殘狠厲的白亙,打法竟然如此穩健,龍皇崩殂後,沒有第一時間揮師北上,而是先吞下西妖域這一塊“貧瘠之地”。


    看來白帝在樹界所受到的傷勢,並不樂觀。


    否則以他貪婪的性格,又怎會著眼於西妖域?


    “金烏大聖在攻打西邊陲,即便有‘青冥天’籠罩,我們依舊吃了很多苦頭。”雲洵皺眉道:“既然龍皇隕落,白帝為何放著龍皇殿不管,反而動手攻打草原?”


    “或許是因為,他覺得草原是枚軟柿子,隨意一捏便拿下了。”


    坐在王帳內,始終未開口的裴靈素,終於開口了。她撚著茶盞,半啜半飲,道:“即便龍皇隕落,北妖域仍然坐擁數位妖聖,有數千年底蘊加持,想要啃下,非一朝一夕功夫……尤其是他身負重傷的情況下,想要推進征服北方天下的進程,就隻能從草原動手。”


    雲洵點了點頭。


    裴小山主,說得很對。


    “又或許……”


    裴靈素頓了頓,道:“這位皇帝,比起草原的領地,更在乎其他的東西。”


    這番話,便有些玄之又玄的意味了。


    雲洵有些不解。


    他隨寧奕,裴靈素,離開王帳。


    三人來到天啟之河。


    這條昔日搖曳萬頃鱗光的長河,此刻鍍上了一層暗金之色,這條長河宛若長眠,波光起伏頻率,隱約對應著草原穹頂的那片青冥——如今荒人們都稱唿元大人布置的陣法為“青冥天”。


    “龍綃宮出世的那一日,便是這樣了。”雲洵低聲道:“我們無法溝通‘元’。”


    寧奕蹲下身子,他伸出一隻手,神性透過河麵,傳遞而下。


    的確。


    他感受到了一層無形阻礙,河水流淌,將最深處的世界,與外界徹底隔絕,仿若鏡子的兩麵……其實上一次,寧奕便隱約猜到了什麽,金鹿王妃的那枚“咒言鏡”,被元點評是一件仿製還不錯的贗品。


    真正的鏡子,就是這條天啟之河。


    作為異鄉人,元生活在“鏡內”,極少數的時間能夠蘇醒,來到這世上行走……而此刻,河內一片寧靜。


    寧奕無法探知到元的動向。


    片刻後,他緩緩鬆開手,歎了口氣,道:“我也無法溝通‘元’。”


    “這麽多年,荒人能自由生活在這片草原之上,其實並非是因為自身足夠強大。”寧奕站起身,這番話,此刻倒是沒什麽好避諱的。


    雲洵雖在草原生活多年,卻並非荒人。


    而且……他說的,乃是真正的事實。


    “隻是因為‘元’。”


    因為元在天啟之河,所以龍皇,白帝,不敢攻打這裏。


    因為元足夠強大,所以大隋主動為草原劃分出了一條禁忌長線。


    曆代草原王竭盡全力,也未必能夠突破成為涅槃境,這份實力,想要庇護一個種族,也隻是勉勉強強能夠自保,根本無法獲得尊重——


    荒人在掙紮中艱難成長,但他們要麵對的對手,已經經過了數萬年的沉澱,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金烏大聖攻打西邊陲,是一個很重要的訊號。”寧奕道:“白帝從不會做無用之事……白長燈重傷之後,他還敢動草原,必定是有了十拿九穩的把握。”


    雲洵神情凝重起來。


    “你的意思是,東妖域這次會傾力攻打草原?”


    “對,也不對。”


    寧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白亙如今重傷,若能全力出手,必定會先打下龍皇殿。之所以選擇草原動手,很可能是一場試探,如果草原太弱,就會被直接吃掉。”


    說到這裏,雲洵有些悟了——


    在頂級強者的眼中,草原的強弱與否,隻取決於一人。


    元。


    “大聖級別的戰力,親自降臨,攻打西邊陲,如此興師動眾……”


    雲洵望向身下那條浩蕩青冥的長河,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猜想。


    這一切都是為了引出元麽?


    而通曉外界的元,選擇避世不出,便已經是一種迴應。


    恍惚之間,耳旁響起一道聲音。


    “我和靈素去趟西邊陲……”


    “雲洵,母河王帳的事情,還要麻煩你了。”


    雲洵迴過頭來,發現自己身旁的二人,竟已不見蹤影。


    他搖了搖頭,忍不住苦笑一聲,雖五載未見,但對於寧奕這來無影去無蹤的行跡方式,卻是極其熟悉。


    ……


    ……


    西邊陲,鼓聲長鳴。


    黑雲壓城城欲摧,登台遠眺,便會發現,遠方是一片連綿到天際,根本無法用肉眼望到盡頭的獸潮。


    五十萬獸潮,兵臨城下。


    真正站在高台之上,俯瞰這洶湧潮水,隻會覺得窒息。


    如果不是那層恢弘瑰麗的“青冥天”,籠罩於西邊陲穹頂,將邊陲高台,與獸潮隔絕開來……那麽西方邊陲防線的告破,隻在一夜之間。


    最為恐怖的,便是那漆黑穹頂之上,懸掛的一枚“熾日”!


    隔著數十裏望去,漆黑蒼穹似乎都被熾日的金燦火光,燒出了一個窟窿,若是多看上幾眼,便會覺得心火勾起。


    即便合上眼簾,依舊覺得一片火熱滾燙。


    仿佛一雙眼瞳都快被焚掉。


    那輪熾日的身份,已是顯而易見。


    整座妖族天下,除了兩位皇帝,最強大的修行者之一——


    金烏大聖。


    能夠被尊稱為一聲“大聖”的,都是在涅槃境界,將道境融合歸一,接近圓滿的頂級存在。


    隻差一步,便可以得證生死道果。


    不管這最終一步,是否為天塹……大聖都絕對是皇帝之下的最強戰力!


    北妖域龍皇殿的玄螭大聖,東妖域芥子山的金烏大聖,以及……先前的灞都城老城主。


    這等存在若是出手,輕易便可移山焚海。


    那輪熾日,哪怕自始至終沒有動手,單單是懸掛在西邊陲高台之上,便給人無窮無盡的壓迫感。


    青冥天內。


    一隻鷹隼,徐徐落在邊陲壁壘牆頭。


    田諭摘下鷹隼腿部栓係的玉簡,以神念一掃而過,搖了搖頭,道:“母河那邊……沒有動靜。”


    此言一出,跟隨在田諭身後的諸位草原王,神情皆是陰鬱三分。


    白狼王道:“青冥天陣紋,還能支撐多久?”


    五十萬獸潮,攻打青冥天,已有十數日。


    “陣紋還算牢固,單單憑借這些獸潮的攻打,看樣子並不能對‘青冥天’產生實質性的破壞。”


    一道女子之音,緩緩響起。


    開口者正是田靈兒,繼承符聖衣缽之後,她成為了小元山的新任山主。


    田靈兒語氣並不樂觀,她眯起雙眼,隱約瞥了眼遠方穹頂,那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的熾日。


    不可多看。


    目光會被焚灼。


    她幽幽歎道:“但如果那東西出手的話……就說不準了。”


    一位大聖存在,降臨於西邊陲高台。


    元大人若還不醒來,結局將會如何,其實諸位心中,都已經有了最糟糕的打算。


    “他在觀察。”


    田諭雙手按住高台,麵對那眾人皆無法對視的穹頂熾日,唯有他平靜直視,漆黑冰冷的瞳仁,宛若深海,將那熾日散發的光芒攝入瞳中,並沒有絲毫不適。


    從十日之前,金烏大聖降臨西邊陲的那一日起,便一直在“觀察”……五十萬獸潮,雖然無法對青冥天造成實質性的破壞,但每一次亡命搏殺,都是一次衝擊。


    世上所有的陣紋,都有著破解的辦法。


    這五十萬獸潮衝擊震蕩……青冥天死死抵禦之下,已經不可避免的暴露出幾道薄弱之處。


    很顯然。


    因為青冥天陣紋主人是“元”的緣故,那位金烏大聖才會如此謹慎,可當他有了充足的把握,便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屆時。


    那輪熾日,將會焚滅西邊陲大地,燎燒草原萬裏,成為所有人的噩夢。


    “轟”的一聲。


    城下傳來一道劇烈震蕩——


    眾人麵色大變。


    這幾日,青冥天抵禦獸潮,無比牢固,從未迸發過如此劇烈的震顫。


    西邊陲高台連綿形成弧形。


    側翼之處,滾滾獸潮,此刻紛紛退避,讓開一片空地。


    隻見一位披著赤紅長袍的俊美男子,單手撚握長刀,大袍獵獵狂舞,立於青冥天陣紋之前,整個人包裹在一片滾燙霧氣中。


    那柄長刀,此刻還繚繞著絲絲縷縷的熾熱煙氣。


    他遞出的第一刀,使得青冥天陣紋,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裂紋。


    相比於這座綿延不知多少裏,將整片草原都包裹的巨大陣紋,一道纖細的裂縫,並不算什麽……但在此刻,這裂縫的意義,卻顯得尤為重要。


    有了一,便可以有二,有三。


    赤發俊美男子神情平靜,握住長刀,準備斬下第二刀。


    ……


    ……


    (今晚還有一章,大概在1點30。等不了的可以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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