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上一次啟用“神海陣”,乃是靈山談判之時。


    神海陣發動條件稍顯苛刻,若以此陣召開“會議”,需參會者手持特質令牌,並以神念沉浸之。


    但此陣可以無視距離限製……


    乃蓮花閣傳承已久的秘術,帝王統禦四境,可以神海長令開陣。


    今夜的承龍殿,並不寂寥。


    上一次的靈山談判,神海陣中隻有寧奕和太子二人……那是一場密談。


    而這一次,涉及東境戰爭,幾乎所有相關勢力的“領軍人物”,都參與了此會。


    ……


    ……


    宋淨蓮牽著朱砂丫頭,踏入承龍殿。


    屏退諸臣之後,承龍殿長夜如晝,神海陣光華照射大殿四方宇內,殿內一根根玉柱鑲嵌龍珠,煥發神光。


    獨坐承龍殿高座的太子殿下,置身一片夢幻神海之中,如身處彼岸花海,自身便是花瓣中央。


    “淨蓮,終於來了啊。坐。”


    李白蛟麵帶笑意,伸手打招唿示意二人趕緊坐下。


    他為宋淨蓮二人準備了兩個座位。


    大陣將啟,此刻承龍殿的異象……乃是神海陣燃燒星輝妖珠所致。


    此次神海大陣,連接諸方勢力,同召長桌會議,消耗資源自然不菲。


    宋淨蓮二人輕輕屏息,坐在殿下身旁右側,算是次席。


    落座的下一刻——


    “嗡”的一聲。


    周遭場景變幻,之前如夢如幻的彼岸花瓣瞬間破散。


    宋伊人和朱砂閉眼再睜眼,眼前便隻剩下一片潔淨的白宇,麵前是青木長桌,一道道朦朧身影,溝通神念,跨越天地而來……在承龍殿的神海大陣中顯露身形,一張張熟悉麵孔凝聚,饒是入殿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宋淨蓮仍然驚訝於此次長桌會議的陣容。


    神仙居大客卿薑玉虛。


    太遊山山主玄熾。


    龜趺山山主李玉道。


    一眾星君,紛紛在神海陣中亮相……而不敢置信的是,即便貴為神仙居大客卿,薑老先生的座位位次仍然排在朱砂和自己之後。


    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的,便已站在大隋的頂層。


    自己能坐在這個位子……又是憑什麽呢?


    一隻纖嫩玉手,攥住自己掌心。


    朱砂堅定而又信任地注視著自己。


    一刹恍惚,瞬間清醒。


    憑什麽?


    當然憑得是“他配得上”。


    宋淨蓮陡然響起父親對自己說的話,又想起靈山與寧奕分別之時的場景,自己能坐在這裏,是因為在這場戰爭,有著比修為更重要的東西。


    或許他還不如這幾位星君強大。


    但……他這位淨蓮居士在靈山能做到的事情,在座無他人可以做到了。


    神海陣凝聚之後,幾位大人物紛紛行禮,或是點頭,或是頷首,一一見過。


    “薑大真人。”


    “李山主。”


    簡單的一番問候,目光便聚焦到了宋淨蓮二人身上。


    太子微笑道:“紅拂河規定,大家都懂得,這場戰事,大客卿不可出麵……靈山諸事,便由小宋公子接過,諸位還請多多關照。”


    李玉道微笑道:“殿下說笑了,應是小宋公子多關照我們才是。久仰大客卿風采,今日一見,小宋公子繼承風華,毫不遜色,比貧道想象中還要年輕有為。”


    宋淨蓮哈哈一笑,拱手迴禮,道:“山主大人謬讚了。”


    麵上在笑。


    但心如明鏡,通徹得很。


    這位龜趺山山主……拍馬溜須真有一手,剛剛見第一麵就捧起來了,明明輩分比自己高。


    因為出生太好,身份敏感,打小宋淨蓮逢人說話便留三分心眼,他必須得分清,哪些人說哪些話,是哪些用意。


    現在他一雙火眼金睛算是練成了。


    至少真心誇讚,和見風使舵,還是分得清的。


    剛剛那番話……分明是這位李山主,看在自己老爹和太子殿下的麵子上,才將自己高高捧起。


    捧得越高,摔得越高,這個道理,宋淨蓮也是懂的。


    小宋公子謙遜起身,給諸位星君揖了一禮,沉聲道:“靈山諸事,家父不方便出麵,諸位大可來找我。”


    這一禮,是把麵子給足。


    他重新迴座,發現太子左側的次席,還是空缺。


    神海陣召開長桌會議……竟然有人遲到了?


    宋淨蓮驚訝於太子翻腕查看幾次“掌心日晷”的時間,卻始終不急,甚至麵帶笑意,壓掌示意諸位繼續等待。


    而此次參與長桌會議的諸位星君,竟然無一人惱火。


    半盞茶後,那席位上神念風化凝聚人形,看到那人出現,宋淨蓮輕輕扺掌在額頭,苦笑暗罵自己真是閉關久了,腦袋都不靈光了。


    能讓太子等待如此之久的,還能有誰?


    能坐在此次長桌會議左側次席的,還能有誰?


    明明寧奕已經給自己寫了一封書信,說他動身前往大隋天下北邊……自己應該第一時間想到,最後的缺席者就是他才是。


    “抱歉抱歉,諸位……處理一些麻煩。有些來晚了。”


    寧奕凝聚神形,長身一揖,然後入座。


    他看見宋淨蓮,呦了一聲,目光避開宋淨蓮,望向朱砂,笑眯眯問候道:“弟妹久日不見啊,長白山閉關如何?”


    此言一出。


    滿座嘩然。


    宋雀替兒子辭婚之事,還未在天都傳開……此事連寧奕都不知道,隻不過那些聖山山主對宋淨蓮知之甚少,隻了解這位宋家公子與大隋南公主指腹為婚,喜結良緣,隻不過這樁婚事多有坎坷。


    太子笑道:“小宋公子與南室婚約已解了,諸位倒不必驚訝。白桃與淨蓮各自都有心上人,本殿就自作主張,替二人解了這根紅繩。”


    無心道破天機的寧奕,聽聞此言,眼底有一抹驚訝。


    大客卿替兒子悔婚,說到做到,這是必然,但他沒想到此事如此之快……而且太子答應地還這麽爽利。


    寧奕意味深長瞥了一眼坐在這裏的淨蓮二人。


    太子答應地爽快……果然也是有理由的。


    寧奕笑了笑,忽而道:“有情人終成眷屬,殿下願意賞臉,這可是一樁大喜事,恭喜恭喜,可惜寧某身處天神高原,無法親自來賀……但該給的份子一分也少不了。”


    這番話說完。


    寧奕笑著望向長桌首席。


    太子殿下平靜掃視一眼寧奕,這般示意自己表態的無賴行徑……他早已司空見慣。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略微沉思一二。


    李白蛟微笑道:“本殿衷心祝賀二位,戰事太平之後,會親自送賀。”


    太子表態,次席的一眾星君便接連表態……宋淨蓮二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一一謝過。


    寧奕替二人攬了一份大禮。


    太子被“利用”之後,淡淡抿了一口茶,忽然問道:“寧兄,在草原那邊進展如何?”


    寧奕笑著搖了搖頭,道:“諸事不順……剛剛結束了青銅台武宴。”


    “本殿聽聞‘青銅台’是草原荒人比武論道之地。”太子似乎來了興趣,笑著問道:“荒人崇尚武力,每逢篝火大宴,便在青銅台見血降聖,以力證道。即便是可汗之位,也在台上見分曉。”


    “殿下說的不錯。”


    “既如此……本殿的鐵騎,是否與母河荒人較量了?”太子又問了一句。


    寧奕歎了口氣,道:“自然是較量了的。”


    太子殿下細眯雙眼,身處神海陣心的他,掌心所握乃是實事,這是一枚真正的玉瓷茶盞,隨著緩慢把玩,霧氣凝聚如蛟。


    身為大隋天子,必不能接受外戰失利,有辱國祚之恥。


    長桌會議的幾人都沉默下來,靜等寧奕話音。


    “大隋勝得毫無懸念。”寧奕道:“而且勝得太無懸念……也正因如此,母河的收攏反而成了問題。”


    為了刺激葉紅拂,他與那女瘋子立下了十日賭約,約好一人教導一位弟子。


    寧奕教導黃舒。


    葉紅拂教導夏祁。


    而萬沒想到……葉紅拂這廝是一個瘋子,夏祁也是一個瘋子,青銅台武宴,讓夏祁第一個登場,這個跟葉紅拂修行十日的憨小子,一人猛如虎,連挑了母河十位勇猛之士,打得第八騎團連連叫好,打得白狼王等一眾草原王最終拂袖而去。


    這一架打得寧奕是焦頭爛額。


    他將此事說與太子。


    李白蛟露出了理應如此的笑容。


    “打得好。”太子淡淡道:“就該如此去打。我記住此人名字了……夏祁,等他再迴大隋,本殿重重有賞。”


    他望向寧奕,意味深長道:“你此行若是要打醒草原,便該如此去大勝,何必顧忌顏麵?草原那幫蠻子拿了本殿的刀和劍,就要做好割肉的準備。我看他們是睡得太久,忘記自己幾斤幾兩了,就需要一個狠狠的巴掌,讓他們清醒。”


    太子的這一番話,讓寧奕也恍然清醒。


    李白蛟此言雖有個人意氣在內。


    但……說的太對了。


    自己此行想要收服草原,就該展露出絕對碾壓的武力……若是草原隻是惜敗,哪裏會認為大隋勝過自己?


    “大可放心。”太子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寧奕肩頭,極其篤定,露出智珠在握的淡笑:“若想跟草原那幫權貴徹談,這次大勝……反而是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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