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天書齊齊燃燒,寧奕的眉心燃燒出青色的三叉戟火焰。


    杜威八風不動的神情,緩緩有了變化。


    他凝視著燃燒三卷天書的寧奕,覺察到了那個年輕男人身體內的駭人變化,這股力量……是他從未接觸過的。


    “超越星輝的禁忌之力麽?”


    杜威喃喃自語,明白了寧奕為何能夠成就如今的境界。


    之前的交手,寧奕未曾動用神性,以肉身體魄,劍術造詣,以及神魂境界對抗,的確不能占到杜威的便宜。


    而現在……則是不一樣了。


    寧奕忽然動了。


    他一劍向前點出,杜威抬劍格擋,“哢嚓”一聲,他的劍器在細雪神性的衝擊之下直接被點出一道缺口,如精致瓷器破碎,濺出一蓬寒鐵碎片。


    “這麽強?”


    杜威心神狂震,連忙收劍。


    已經晚了。


    寧奕一劍斬過,磅礴劍芒如海潮一般,尋常劍修劍氣,能夠出袖便已是不俗,劍氣粗細大抵如青蛇遊曳,而山字卷加持之下,寧奕此刻的劍氣宛若蛟龍一般粗壯,一輪半月切斬,圓弧化作浪潮。


    杜威一隻手疊掌按在劍身之上,硬生生接下這劍。


    “砰”的一聲!


    鐵劍無法承受這股浩然之力!


    隨杜威征戰殺伐二十餘載的劍器“司無情”支離破碎。


    “哇”的一聲。


    杜威噴出一口鮮血,麵色蒼白,倒飛出去,寧奕的劍氣透過長劍,斬在他的胸膛之上,隻不過大司首肉身體魄竟然比劍術更加精湛,竟然硬抗了劍氣一擊,神性撞在護體罡罩之上,濺開蒼白火花。


    “父親!”


    遠方的杜淳看見這一幕,心湖一顫,在他心目中,父親是高手中的高手,縱橫西境捭闔無敵,負責保護自己的“刀劍”二老已是江湖上的頂尖人物了……而二老聯手在父親劍下也走不出一個迴合!


    父親從未敗過!


    而今日,竟然被寧奕一劍折了佩劍,還打得如此狼狽。


    明明之前還占上風的……


    “怎麽會……”杜淳麵無血色,像是一張白紙。


    遠方不斷恢複氣血的李長壽,麵色陰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始終藏掖,便是未看穿寧奕的深淺……以他平南王血脈的見識,若非見過洛長生這般超然天才,絕不會相信這世上有人能在如此年紀取得如此境界。


    既然寧奕是與洛長生齊肩的絕世天才。


    那麽今夜……他一定藏了後手。


    杜威是最適合試探寧奕的人選!


    “伯母,不要給他休息的機會!”李長壽高聲喊道:“皇權陣遇強則強,我竭力替二位掠陣!定將此獠誅殺!”


    聲音穿透陣法,傳到寧奕耳中。


    他麵無表情,瞥了一眼杜威,拎起細雪,再次斬下——


    劍氣盛大如滿月,將大地犁出一道溝壑,支離破碎的土塊飛掠四濺,在即將抵達杜威麵前之時,披著道袍的中年女子猛地掠過,單手架起夫君,同時揮出拂塵!


    “嗖嗖嗖!”


    萬千拂塵激蕩而出,如千軍萬馬齊齊張弓射箭,隻可惜遇到細雪劍氣,便脆弱不堪,千絲萬縷纏繞在劍氣月弧之上,隻不過阻攔一刹,便瞬間崩塌。


    “轟”的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何帷架著杜威堪堪躲開這一道劍氣,她懷中的拂塵已是破碎,道姑神情難看,迴頭望去——


    寧奕這一劍,落在了皇權陣上!


    盛大劍氣,直接與“皇權”對轟,執劍者的意誌與初代皇帝的精神對撞,閻惜嶺地底的煞氣在至高規則和秩序的碰撞之下被徹底的激發而出……一枚枚虛無的骷髏頭顱浮現在陣紋之上,那些虛無的業力,化為虛無的屍鬼,向著寧奕湧來。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寧奕笑著望向李長壽,將杜威之前所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


    這些皇權業力,想要汙濁自己道身。


    若是換一個人,沒點手段,恐怕就要被這些陰暗罪業纏上,遭受劫力清算,很可惜……站在這裏的是大隋天下唯一的執劍者。


    “大道長河,開!”


    “朱雀虛炎,啟!”


    寧奕吐出兩句真言,背後浮現一整條虛無長河,無數道果沉浮,萬千陣紋隱現,與此同時,他的腳底,方圓十丈,陡然燒出一條火圈,赤紅如蛇的虛炎熊熊而起,遇神焚神,遇鬼焚鬼。


    閻惜嶺頃刻之間便被一片火海吞沒,萬千屍鬼在火海之中沉浮,它們本來麵目可憎,陰森恐怖,但此刻隻剩下猙獰與痛苦,不斷撲向寧奕,卻在半途之中便被朱雀虛炎焚燒。


    這等陰森鬼物,最怕雷法以及旺火,以“朱雀”一族足以焚燒因果的本命火威力,但凡魂體沾染絲毫,便不可避免地會被灼至湮滅!


    寧奕盤膝而坐,將細雪插在身前,抬頭盯著鎮壓自己的這座皇權大陣。


    這裏的陰魂數量極多,浩瀚如海,李長壽選擇在此地結陣,便是想不斷消耗自己的星輝,把自己拖垮,隻可惜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有山字卷加身,絕不會畏懼這些陰魂。


    “這裏是平南王一脈的古戰場?”


    寧奕以命字卷稍微一算,便掐出因果,冷笑道:“好!今日我便超度了這片古戰場,讓這些亡魂輪迴投胎!”


    話音落!


    寧奕抬袖結印,他的布印速度極快,隨著口中不斷輕吟,晦澀難鳴的字音浮現,竟然在空中自行凝聚出形態。


    傳聞中,在遙遠的時代有古聖授道,演化至理,可以言出法隨,而如今寧奕以大道長河施展道法,竟然短暫的展化了這一幕,雖然這些字音浮現地很是模糊,遠遠不如古聖傳道那般宏偉,但依然震撼了所有人。


    “展化至理,脫口成道?!”


    被何帷攙扶的杜威,神情蒼白,不敢相信。


    李長壽的神情則是更加誇張。


    “這是道宗的《度人經》?寧奕什麽時候修行的這部經文?!”


    他順著閻惜嶺皇權殺陣的陣紋看去,發現那些文字自己竟然認識,寧奕如今施展的乃是三清閣鎖在閣內的禁忌心法!


    這位小閣老整個人宛若雷劈一般,怔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


    “不對……不隻是《度人經》……”何帷的神情也難看起來,她聽著那恢弘道音不斷從寧奕口中吐出,很快自己也變得陌生起來。


    她震撼道:“是佛教至高無上的《地藏經》!我曾有幸聽虛雲大師頌過一遍,他怎麽可能學會??”


    盤膝坐在血霧中的寧奕,神情很是平靜。


    《度人經》也好,《地藏經》也罷,都是大道長河演化的結果,他與道宗佛教結緣已久,周遊先生授業之時,毫無保留的將那一片道藏盡數交給了自己……三千大道,條條相通。


    他此刻所施展的,雖不是至簡至妙的聖法,但絕對是此間一等一的妙術!


    諸多經文,囊括四海,不僅僅是道宗,佛門,還有天都蓮花閣的清神錄,紫山的降厄咒,蜀山的辟邪文書,全都化為“道音”,懸浮在寧奕四周,如一顆顆飽滿的水珠。


    寧奕睜開雙眼,輕輕開口,伸手一推,“去。”


    漫天水珠,四散開來——


    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撞擊那些火海中的屍鬼,原本熾烈焚燒的閻惜嶺,此刻似乎下了一場大雨,然而這場大雨澆滅的卻不是虛炎,而是那些虛妄醜陋的惡鬼!


    水火竟然相容,一同滅殺超度閻惜嶺的亡魂!


    一聲長鳴。


    長夜上空,竟然有一頭火紅朱雀顯性,赤炎焚燒,由虛炎凝化的鳥雀仰天長嘯——


    伴隨著嘯聲,李長壽的懷中有一樣物事,提前蘇醒,掙紮著竄了出來,犧牲許多力量的李長壽,伸手想要去抓,但竟然失敗。


    那頭被捆仙繩束縛住的紅雀,拚盡全力將自己彈出了十丈的距離,虛空點燃了一抹火光,虛炎將它的繩索燒斷,長空戾鳴之中,紅雀的妖身先是陡增,與火焰撞擊在一起……借著宛若涅槃一般,妖身不斷收縮,最後化為一頭小臂大小的鷹隼,掠入皇權殺陣之中,停留在寧奕的肩頭。


    那一雙火紅色的眸子,銳利如刀,刮過了閻惜嶺的杜威,何帷,以及李長壽。


    寧奕緩緩站起身,緩緩舉起細雪,劍光浩蕩,雷霆引動。


    “皇權?給我破!”


    一聲叱喝!


    整座閻惜嶺的血色,如風暴一般擴散。


    朱紅色的神雀火焰降臨在這片山嶺上空,呈現展翅姿態,在這一刻撕裂籠牢掙脫束縛,即將擁抱自由——


    向來捭闔無敵的“皇權”,第一次在天都境內,被人斬破!


    這一劍,撕裂了皇權!


    三天書燃燒的黑袍男人,抬起頭來。


    他凝視著頭頂穹頂,看著那座大陣支離破碎,在劍氣下崩塌瓦解——


    寧奕的這一劍,是積蓄已久的全力一劍。


    是執劍者打破規矩,打破皇權的一劍。


    在他竭盡全力的那一刻。


    在他擊碎皇權的那一刻。


    有一道異樣的聲音響起——


    寧奕渾身的骨骼都傳出了密集的炸響。一縷精粹至極的殺意,在皇權陣破的那一刻降臨。


    穹頂的黑夜中有一縷劍氣遞了出來。


    這一劍是隱忍已久的蓄力之劍。


    這一劍是劍道大圓滿的極限之劍。


    極限的快,極限的準——


    這一劍。


    是地府第二殿,楚江王的必殺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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