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篳路藍縷啊……”陳佐才在一邊幽幽而言。


    眾人在一旁俱有同感,但並沒有人唏噓叫苦,而是都有一種振奮向上的感覺。


    陳佐才已經打算將家眷先接到澎湖縣城居住,過數月之後,東藩這裏諸事上了頭緒,便是將家小搬遷到南安溪一帶安置居住。


    他的妻小還不是太願意,但在此時也隻能依從陳佐才的安排。


    秦東陽,李儀,傅謙,孔和,都是打算把家人搬遷過來。


    東藩急需大量的人口充實地方,徐子先已經想方設法來移民到東藩,南安侯府在這裏也建有別院,徐子先和陳文珺,還有秀娘,小妹等直係的親人都會搬到東藩居住。


    主君如此,部屬豈能不跟隨而上?


    “以後會變好的。”徐子先笑著道:“南安溪和花溪相隔不到二十裏,將日後陸續遷過來的流民丁壯編束成伍,先用來修路吧。”


    “君侯好主意。”陳佐才立刻讚同道:“就是現在閑著的也不少,此前月餘時間用來蓋屋,現在匠人和丁壯有不少閑著的。”


    “善。”方少群在這種內政之事上不多說,但也表示了讚同的態度。


    在此之前,已經遷移了一千多戶近五千口漳州流民,還有南安和穀口等多個鎮子的移民,到徐子先獲得萬戶實封後,東藩原本的萬餘人口,加上移過來的萬餘人都是不夠,底下還要在澎湖引入最少兩萬人,還打算到福州和泉州引入人口,有官戶這個大殺器吸引百姓,應該可以在年內吸引到足夠的移民基數了。


    一下子移的太多,東藩這裏的開發程度也跟不上,徐子先並不打算一口吃成個胖子。


    就是現在來說,已經移過來的和原本的居民相加已經有三萬餘人,其中壯丁在六七千人左右。


    就算是婦孺,也是以可以做活的健康人為主。


    這並不奇怪,流民們在長期的顛沛流離的生活中,那些老弱的身體不佳的早就不在人世,能活下來的,身體素質和適應能力已經受到了嚴酷的考驗,從福州和興化軍一帶遷移到東藩,對這些流民來說並沒有太多不適。


    唯一顧忌的就是瘴疫疾病而已。


    一萬多流民在二月底和三月初全部移送完畢,早前就住在窩棚或帳篷裏頭,由於提供了幾百頭耕牛和大量的挽馬,騾子,毛驢一類的大牲口,加上器具充足,到四月初的時候,預期的十幾萬畝棉田已經全部開墾完畢。


    這個成績,也是在徐子先的預料之中。


    一萬多人,並不是光有壯丁,還有婦孺也能打下手,加上過三千匹馬,幾百頭牛,過千頭的騾子和毛驢,還有大量的精鐵打造的農用器械,叉耙鏟鍬俱全,要是開不出十萬畝地,那才是真的活見了鬼。


    十萬畝地俱是開在幾條溪流四周,並且林九四和張家三兄弟等匠人在建造房舍等設施的同時,也帶著丁壯建造引水的龍骨水車,不管是用人力還是牲口拉動,基本上可以保障十餘萬畝土地的灌溉用水。


    棉田用水原本也並不需要太多,事實上在日照條件滿足下,天氣幹燥的地方種棉更適合。


    東藩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好在隻要技術條件和日常照料過關,棉田的產出也不會比現在的鬆江和東昌府更少,這就足夠了。


    單產不夠,就拿總量堆,總是要把東藩堆成現在大魏乃至整個亞洲地區最大的產棉區。


    這就足夠了。


    由於人力和畜力充足,不僅是開出十來萬畝棉田,還額外開出了一些菜田,順手為之,差不多也有幾千了。


    也不算多,近兩千戶移民,一家一二畝菜地,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數了。


    接下來就是開辟稻田,應該是在棉田的上遊方向,燒荒造田,大規模的開荒。


    東藩島上未來的移民是以十萬為基數,糧食需求量極大。而若再養兵三萬,一年六十萬石糧是最起碼的數字。


    一個士兵一個月最少吃一石米,如果葷腥能保障,這個數字可以下調,但也下調不了太多。這個時代的熱量保障不能和後世相比。


    一兵一年十二石糧,不算葷腥鹽菜的支出,三萬人六十萬石,也就差不多了。


    東藩現有的豆田,高粱田,少量的稻田,根本不足供給這麽龐大的移民和軍隊。


    島上還會有大量軍馬和挽馬,牛羊,豆類和高粱可以當牧畜用的精料,想用來補充人類所需不足,差的太遠。


    徐子先的計劃是要最少百萬畝稻田,差不多在五年內夠用。


    再加上一定數量的豆田,高粱田,還有麻田,百萬畝為基數的棉田,如果一切順利,整個台南平原的利用也就差不多了。


    別忘了還得留下大量的灌木和草原區域用來牧馬,放馬又不能到山裏頭去放,也是隻能在平原地方放。


    整個台南平原才那麽大,最少得留三百平方公裏的平原區域用來放馬,李儀和孔和等人已經前往考查,牧場的選址也要相當考究。


    林木要稀疏,灌木也不能太密集,最好就是低矮灌木和草皮最茂密的地方。


    精料是一定要喂給戰馬,但草木也要茂密,李儀他們選址若幹天,大體就是定在南安溪和花溪上遊靠北處,方圓數百裏,打算是立一些哨樓和插一些木樁,用來隔絕生番。


    牧場最少也要用幾千人,光是建哨樓和建一些柵欄圍牆就需要不少人。


    還好林木茂盛,不管是做什麽都不怕沒有木頭使。


    造船就需要從全國各處購買木材了,東藩這裏大木頭有不少,但都在深山裏,想要進山砍伐就要和土著打交道,相當困難。


    更困難的就是把砍下的木頭運出來,成本會十倍,百倍的增加。


    還不如花些錢,從全國各地的木料商人手中買大木,甚至是從南洋買木頭,用船運迴來,這樣都比到山裏砍木頭要便宜的多。


    然後得召集丁壯修路,修外圍防禦工事,造各種工廠,磚窯廠,木作廠,煉鐵高爐,紡織廠,榨油廠等等……


    在眾人低語閑聊,從荒疏的小道中穿行而過的時候,徐子先腦海裏一直在盤算這些事。


    這些想法並不會叫他感覺艱難困苦,或是有畏懼情緒,相反,他覺得相當振奮。


    四處半明半暗的土地,小型的山丘,稀疏的林木,灌木,草從,空氣中彌漫的草木清香,還有左手側大海發出的浪潮聲,海風帶來的腥味……在這個大島上,一切都叫人感覺新奇,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徐子先想了半天,突然自失一笑。


    就是“大地在我腳下,國計掌握手中,哪個再敢多說話”?


    這樣也太狂妄了,不是好事。


    “君侯,棉田,看到棉田了。”


    借助火把的亮光,在行走了半個多時辰之後,終於是看到了成片的棉田。


    四周還有相當多的灌木和雜草,但分溝建壟,有水渠相通的棉田還是成阡陌狀的出現在了徐子先等人的眼前。


    水渠縱橫,阡陌成片,棉田幾乎是一眼看不到邊。


    已經是四月下旬,棉田開出來快一個月,借著火把的亮光,徐子先跳下馬去,觀察著壟上棉種的情形。


    棉種已經頂出了嫩綠的幼苗,壟溝之上,放眼看去,到處是一片碧綠。


    徐子先也是忍不住感到一陣暈眩……三月底或四月初播種,初秋時收獲棉花,十萬畝棉田,一出手便是這麽大,而且事情充滿了不確定性,這事居然就這麽叫自己辦成了?


    時間緊任務急,老實說徐子先也是在賭博,並且賭的不小。


    如果事情不順,流民不能將棉田順利開出來,開出來之後又沒有及時分壟播種,用的辦法不對,出的苗不順,反正這個鏈條上隻要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徐子先都毫無疑問會有大麻煩臨頭。


    陳篤敬這個老丈人不會說什麽,昌文侯府的其餘族人呢?


    抱怨,不滿,甚至撤離,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大量的移民不能耕作經濟作物,隻能種植糧食,浪費一年的時間是小事,大量的,幾十萬上百萬貫的投資可等不了人,沒有棉田就沒有足夠的棉花,沒有棉花,水力織機和紡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不能形成紡織基地,就開設不了布匹商行,東藩就不能吸引更多的商人和船隊的到來。


    一年時間,形同虛擲,百萬貫的投資是沒有辦法等人的。


    這一刻,看到棉田都已經出苗的時刻,徐子先是率先鬆了一口大氣,籲了一聲。


    四周立刻是此起彼伏的聲浪聲響,顯見得陳佐才和陳道堅,還有高時來等人,在此之前也都是提著一口氣。


    此前李儀曾派人與徐子先聯係過一次,提起棉田隻能說是表示樂觀,畢竟還沒有大麵積的出苗。


    這幾天徐子先在澎湖和海上,失了聯係,適才倒是有人摸過來,稟報棉田出苗相當樂觀,但總是沒有眼前親眼看到的時候給徐子先更加安心的感覺。


    “前頭是不是君侯?”


    在一大片棉田的對麵,似乎有隱約的燈光,有人在高處大聲喊叫起來。


    “是君侯!”高時來邁上前一步,大聲迴答著。


    “好了,是君侯來了。”


    對麵傳來興奮的叫喊聲,接著有不少人沿著田埂大步而來,幾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很快便是穿著武夫袍服的秦東陽走在最前方,然後是手按障刀的金抱一隨其後,然後是林存信,李福祥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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