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東麵,惠施作為魏相親自出麵以後,趙、齊、宋三國很快就接納了魏國的和平倡議,由此大家開始決定以談判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談判的地點就設在此次的爭議地點陶丘。


    這一次由惠施所倡導的談判,三國都很重視。齊國派出了成候鄒忌和靖郭君田嬰,趙國則派出了安平君趙成和將軍肥義,而宋國則是由相國樂成和身任大行人的戴言來參與。


    而魏相惠施則負責主持談判的事宜,進行居中協調。


    談判一開始,齊國副使田嬰就態度強硬的道:“我齊國之所以發兵攻打宋國,這全是因為在徐州之戰中,宋國向楚軍供糧,讓楚軍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毫無顧忌的攻打我齊國,以致我國有徐州之敗!宋國向楚軍供糧一事,罪無可恕!如果宋國不把陶丘割讓給予我齊國,我齊國絕不退兵!”


    對於田嬰如此嚴厲的措辭,戴言也是毫不相讓:“宋國在列國的大戰中一直是嚴守中立的,而在楚國與齊國的大戰中,宋國絕對沒有向楚國供糧!至於靖郭君所說宋國向楚軍供糧之事,那都是商人們自己把糧食從陶丘運到楚軍大營販賣,和我宋國又有什麽關係?在各國混戰期間,魏國、趙國,甚至包括齊國也都曾經從陶丘購買糧食以充軍用,難道這些也都要算在我宋國身上?”


    田嬰聽出了戴言話裏的深意,向楚軍運糧的隻是宋國的商人,隻是宋國民間的行為,和宋國朝堂是壓根就沒什麽關係的!這樣的詭辯,令得田嬰極為不服!


    他隨即反問道:“我也曾聽說公子一諾億金的事。因為公子曾經給宋國商人擔保,所以宋國商人才給楚軍供糧;結果向宋國借糧的老楚王死去,新楚王想要賴掉這筆賬。為了維護宋國朝堂的信義,公子親自拿出了自己的家產替楚王償還了這筆債務。這一諾億金的故事如今被商人們傳得整個天下都是,難道公子要告訴我這件事是假的?那個重信守諾的宋國公子偃居然是個欺騙天下人的偽君子?”


    戴言聽到田嬰的譏諷,毫不慌張的說道:“公子這話算是問對人了。一諾億金是在下做的,在下自然也不會否認。在下可以向公子詳細解釋這件事。公子應當記得,當齊楚徐州大戰以後,越王無疆盡發越國之民攻打楚國。越軍突襲楚國群舒,圍攻楚國壽春,隔斷了在豐邑的楚軍與楚國郢都的聯係,由此楚王手中缺少錢財,才隻得向我宋國借糧!而在這以後,楚軍卻並未再進攻齊國,而是轉而掉頭開始進攻越國了,而在那時我宋國也與楚國結成了短暫的同盟。由此在下才會以宋國和自身的信譽為擔保,遊說商人們向楚軍運糧。楚國新王即位以後,不承認這筆債務,因為我有過擔保,我不能損失信譽,所以才償還了這筆債務。


    公子細細想一下,我宋國何曾有幫助楚軍對付齊國?即使是我開始號召商人向楚軍供糧,那也是楚軍從薛邑退兵,開始進攻越國之後的事了。我宋國乃小國,安敢得罪大邦齊國?”


    戴言沒提越國還好,一提起越國,田嬰又發問道:“我齊國與楚國大戰,越國進攻楚國,那麽越國自然就是我齊國的盟友。而你宋國竟然向越國宣戰,而且還聯合楚國一起攻打越國,以致於滅掉了我齊國的盟友!我曾聽說統領宋兵滅越的主將,其中一人就是你!向我盟友宣戰,滅我盟邦,這也是對我齊國宣戰!如今越國已經滅亡,這你總不能抵賴吧?”


    聽到田嬰的發問,戴言也是理直氣壯的迴道:“我宋國向齊國宣戰?何時發生的事?我作為宋國大行人為何會不知?當初越國攻楚,越王無疆兵進符離,已經到了我宋國國土的南境了,麵對南蠻的侵略,我宋國發兵將其拒之門外,這難道有錯嗎?我宋國確實曾向越國宣戰,我也承認我曾帶兵和楚國一起滅亡了越國。


    雖然越國在齊楚大戰期間發兵偷襲楚國,對齊國如同盟友。然而齊國畢竟沒有和越國結盟,公子又如何可以指責我宋國進攻甚至滅亡齊國盟邦?進而又指責我宋國向齊國宣戰?實際上我宋國卻是從來不敢得罪齊國,即使齊國如今已向我宋國遞交了戰書,我宋國為了不得罪於齊國,到如今也未曾向齊國宣戰!


    齊強宋弱,一直以來我宋國在兩國的交往中都是弱者。齊國對我國的索求,我國但凡能夠滿足的,都傾我國之力向齊國供應。如此,齊國還不滿足,竟然想要占領我國三都之一的陶丘!齊國難道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嗎?”


    此時的田嬰真的被激怒了,在他看來,這場戰爭的起因就是宋國對齊國不敬,如今經這子偃一說,反倒全都是齊國的錯了!這讓田嬰絲毫不能忍!


    然而他想要繼續說時,齊相鄒忌卻阻止了他,隨後對惠施說道:“惠子,您是天下公認辯(名)家之首,您的辯術名震天下,無人可敵!不過在某看來,從今天開始,您辯術第一的地位恐怕就要讓位給您這位宋國後輩了!”


    他挑撥了惠施的同時又順便諷刺了戴言。隨後他又對戴言說道:“不管公子你如何說,然而楚國進攻我齊國時,你宋國都有在後麵供應糧草!當我國盟友越國幫我齊國退卻楚兵時,你宋國在後麵幫楚國攻打我盟友!這些都是確鑿無疑,無可辯駁的事實!既然你們宋國做下了這些事,那宋國也必須為你們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不割讓陶丘,我齊國誓不罷休!”


    鄒忌果然是老道之人,一上來壓根就不和戴言爭執,直接認定宋國的行為是得罪了齊國!反正怎麽不是,都是宋國的不是!如此一來宋國天然就站在理虧的一邊了!


    聽到鄒忌的話語,戴言莫名的感覺到一絲熟悉的味道。隨後他終於想起來了:這tm和後世的燈塔國認定某國有罪豈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因為我比你強大,因為我說話的嗓門大,因為我說話有人聽!所以我說你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你就有!哪怕我是拿著洗衣粉到國會去當做這是你有該武器的證據,你也不能拆穿我!


    戴言也憤怒了,在他看來,這場談判現在已經不是放在首要地位的了,如果不將這場戰爭的性質給爭辯清楚,宋國還會吃什麽虧都不知道!


    因此他直接反駁鄒忌道:“齊國先向我宋國宣戰,乃是齊國覬覦宋國的富裕,這不過就是齊王的欲望作祟罷了。我宋國何等無辜,從來不敢得罪齊國,然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齊國不顧兩國萬千生民性命,擅自發動戰爭,侵略我宋國,罪過卻還要算在我宋國的身上!敢問天下的公理何在?


    鄒相作為齊國的相國,齊王擅自發動不義的戰爭,鄒相不去勸解,然而卻在後方幫助謀劃,助紂為虐,這棄是仁者所為?如今在魏相的倡導下,列國開始進行和平談判,齊國應當承認侵略我國的錯誤才是,然而鄒相卻枉顧事實,一味指責我國錯誤!


    鄒相如此是非不分,顛倒黑白,安敢身居大國之相!小子枉活十八年,卻從未見過如鄒相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戴言說完後就勢起身,拂袖而去!


    宋國相國樂成還在那裏發愣,然而在一旁聽著雙方辯論的趙成和肥義卻是不由得大聲叫好!


    趙人最喜歡慷慨悲歌之士!在這兩人看來,戴言此刻指責齊國的發言簡直就不像是一個宋國人,這就是趙國人才能說的出的慷慨激昂之辭!


    如此慷慨激昂的陳詞,實在是太對胃口了!兩人都在心中想道。


    而見到戴言離去以後,兩人也就勢起身跟著離場!


    而在如此情況之下,發愣的樂成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也不得不跟著離場了。


    由此場中就隻剩下了一副無所事事的惠施和兩位尷尬無比的齊國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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