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的石溝盡頭是一個水潭,水並不深,齊腰。但是絕對的髒。黑色的枯枝敗葉漂浮在渾濁的水麵,潭邊有兩頭死豬,早已被水泡爛,露出水麵的鼓鼓的肚皮上蒼蠅飛舞,一股惡臭迎麵撲來。


    而更慘不忍睹的是豪哥的一隻腿已插入豬肚,一股暗黑的如濃般的液體正從豬肚破口處往外流。豪哥麵目猙獰,惡狠狠的瞪著一雙手抱住他另一隻大腿的凡子。平時被他當寶貝的火銃也孤零零的被拋在一邊……


    “快起來,找水洗洗去。”我在上麵高喊。


    豪哥好像剛從惡夢中醒來,“咕嚕”一聲從爛豬肚裏拔出腿,拖著凡子,逃命似的爬出汙潭,向下遊不遠處另一個水潭跑去。


    我捏著鼻子,嫌棄的撿起一半泡在汙潭裏一半靠在岩石上的火銃,跟了下去。


    下邊那個潭倒是清澈,水也不深。豪哥撲騰撲騰直衝了進去,雙手用力的在身上搓著。凡子個兒小,不敢深入,便在潭邊撲撲的洗。我還好,在溪流中洗淨了火銃,悠閑的坐在一塊大石上看他們忙碌。


    二人好一陣忙活,才重新爬上岸。豪哥一上岸便在溪邊一股小清泉裏捧起一捧水,看樣子是要喝啊。


    “等等……喝不得。”我急忙大喊道。


    “我就漱個口,有啥?”豪哥不耐煩的說。


    “那也不行,這還不是從上邊流下來的……。”


    “哇……”


    我還沒說完呢,豪哥忍不住一口就吐了出來。這一發不可收拾,凡子也一低頭吐了起來。


    微風過處,一股惡臭又飄了過來。想起上麵那情景,那汁液……那酸爽……


    “哇……哇……”我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走,快點走,遠離這個鬼地方。”豪哥邊說邊往下邊跑了。


    我與凡子生怕落後,也跟著跑。不知道跑出去多遠,跟著溪流在山中轉了幾個大彎,被一大潭攔住去路時才停下來。


    “他媽逼的,見鬼噠。真他媽倒黴透噠……”豪哥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怎麽迴事?咋突然跟死豬幹上了?”我問道。


    “都怪他。”豪哥說著,又狠狠瞪了凡子一眼。


    “我剛一轉過石溝便發覺潭裏有東西,還沒看清呢,就聽見他唉呀一聲叫,剛一迴頭,他就如玩滑滑梯樣坐在溝裏啪噠啪噠衝下來噠。我剛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他一家夥把我也撞倒噠。兩個人順著石溝唿唿啦啦就往下溜,我一掉入潭中就感覺一腳踩了個什麽軟軟的東西,這小家夥接著就下來了,撞得我一歪,左腳一使勁,嗤的一聲就踩進那東西裏麵去了……提起我就心煩,媽的個希巴子地……我還有一隻鞋子掉那爛豬肚子裏了,媽的……是那個不講究的東西把死豬丟這兒,也不嫌麻煩,媽的……”豪哥說完,又是幾口幹嘔。


    “哈哈……哈哈哈……”


    怪我粗心大意,這時才發覺豪哥果然隻穿著一隻鞋。另一隻,可能永遠的留在豬肚裏了。這個時候,誰也不願意迴去從豬肚裏取鞋的。不過,看看小凡子,小家夥藍色白邊兒的短褲可是大大小小破了不少洞,應該是從石溝裏滑下來時磨的。想想那情景,我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我是感覺屁股怎麽涼颼颼的呢……嗬嗬……”凡子也笑,自我解嘲的笑。


    哈哈哈哈……我們三人都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這地方怎麽過去呢?這潭也不知道深淺。”我望著擋住去路的水潭問豪哥。


    “隻有繞過去,我再也不想下潭了。”豪哥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


    仔細看看,也隻有繞過去,而且,還不好繞。前麵水潭不必說,水綠得有些發暗,冒著一絲絲的寒氣,應該不淺,不好過。左邊是陡峭的山坡,長有一些雜草,不好揪手,不好下腳,也不好過。右邊是長滿青苔的岩壁,雖有幾條橫著的半腳寬的小徑,但是滑呀,一不小心就掉潭裏去了。一樣的,不好過。


    而且,還有一句話我們放在心裏沒說出來:可能這就是那個淹死過人的深潭吧。據說這個潭陰氣重,煞氣大,時而有女鬼出沒……。


    當然,女鬼是嚇不到我的。愚蠢的人們編出來嚇人的把戲而已。我最後悔的,是在山穀裏練功時沒有學學遊泳。此時,麵對一個水潭卻束手無策,空有一身功夫卻無用武之地。唉……依然的菜鳥。唉……專業不對口的煩惱。


    最後,我們決定從岩壁一方過去。因為,雖然滑,卻是堅實的。隻要足夠小心,定可安全過去。


    依然是豪打頭,他索性把另一隻鞋也脫掉拴在腰上。用他的話說,赤著腳更防滑。凡子依然在中間,不過此時再也不敢蹦蹦跳跳了。我,遠遠的在後麵跟著。倒不是怕他們依然沒有洗淨的臭味,要是萬一他們在前麵有個好歹……總得有個迴去報信兒的吧?


    當然,這隻是開個玩笑。


    一路倒也順利,凡事隻要去做,困難要比我們想像的小得多。不一會兒我們就摸進了約一半兒的距離,停下來喘喘氣,豪哥笑我道:


    “阿諾,快點兒,看不出來你膽子比凡子還小。哈哈……”


    “別急,穩著點兒。”我說道,絲毫不敢大意。


    “諾哥,你慢點兒。要不,我過來接你?”凡子認真的說,並沒有取笑的意思。別看他人小,心卻是大大地好。


    “你自己小心,我沒問題。”我尷尬的說。


    如果還要他過來接我,那還不如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如果,他真能過來接我,那隻有一種情況,他是紅孩兒,哪吒,金鋼葫蘆娃其中的一個。要不……


    “唉呀……”


    還沒等我想完呢,前麵的豪哥一聲怪叫,一頭就紮入了岩壁中,連腳也沒有留在外麵。


    “哎哎哎……”後麵的小凡子嚇得一個趔趄,嘴裏連聲直叫,搖搖欲墜就要往下倒。


    “小心。”


    我一聲低喝,一步彈了過去。來不及細想,一把抓住凡子就往岩壁裏按。隻要不落水,在陸地上我還是有些功夫的。


    長滿青苔的岩壁一軟,我與凡子也一起紮進岩壁中。眼前一黑,感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嗨,慢點兒。這麽急呢?”豪哥不知怎麽迴事,急道。


    “還慢,我們不進來就得下去了。”我沒好氣的說。


    掏出手電一照,原來虛驚一場。這裏是一個山洞,隻是洞口被青苔遮了個嚴嚴實實,若不是誤打誤撞闖進來是跟本不會發覺的。


    “凡子,你手裏抓著什麽?”豪哥突然大聲問道,嚇我一跳。


    一看才知道,凡子正扶著洞壁上一個灰白色的,圓形的,上麵有幾個孔的……骷髏,是骷髏。骷髏後麵的岩石上散落些長長的灰黑的絲狀物,應該是掉落的頭發吧。這麽長的頭發,可能死者是個女子……


    “唉唷……”凡子一聲驚唿,敢忙縮迴手,鑽到我和豪哥中間。自然,也打斷了我的思考。


    這裏居然有骷髏?


    突然,感覺洞內陰風陣陣,寒氣逼人。


    “這不會是那個淹死的人的吧?”豪哥問道,顯然,他也有些膽寒。


    “屁,在潭裏淹死的人難道會爬起來把頭放這兒?”


    我大聲的否定,本來是想以大聲驅散些懼意的。但話一出口更覺不妙,淹死的人能爬起來,那就是變成水鬼了。它肯定是想把頭放在一個安全的,安靜的,不像潭裏那麽潮濕的地方吧。但是,現在我們動了它的頭,它會怎麽樣呢……


    “別怕,我們有火銃,可以辟邪的。”豪哥邊說邊奪過我手中的火銃,緊緊的握在手中。


    “卻,這世上那有鬼神?咱們先看看這洞中還有些什麽東西。”我說著便晃著手電,硬著頭皮就往洞深處走。


    其實,我是汗毛直堅,脊背發涼,手裏冷汗直冒。但是天生倔強的我,那肯這麽就算了?更何況,我現在有純陽真氣護身,豪哥手裏還端著火銃。鬼神之說本是虛無,有誰真見過?如能戰勝這虛無的恐懼也是一種鍛煉,一種進步。


    “行,你有手電,在前麵照路吧,我們跟著。”豪哥說著和凡子一起跟了過來。膽小就膽小吧,找什麽借口,誰看不出來他是因為怕才不搶在前頭呢。


    洞並不高,一人冒頭,寬也不過三米的樣子。洞左邊有一小股流水,清澈見底,緩緩無聲,正宗的山泉啊。隻是水底偶有幾條長長的絲狀物破壞了美感,這裏長年不見陽光,為什麽有植物生長?是植物麽?


    不對,這不是植物。灰色的,長長的,絲狀物……這和那散落的頭發一模一樣啊。


    真是那死去女子的頭發?


    我不敢再往下想,但是思想又不受我控製的要去想。


    “寺隔海山遙,帆前落葉飄……”我隻有意守丹田,默念古詩,引導體內純陽真氣來驅散寒意。


    “唉呀……撲通……”


    這迴是我,往前走不了多遠便有一個水潭。念詩運功的我心神專注,忘了路不平。腳下石頭一絆,一頭栽進潭裏。


    隻覺陰寒,冰冷,透心涼的山泉從四麵八方向我湧來。我慌亂得揮舞著手腳往岸邊撲騰,然而,岸邊離我越來越遠。大簇大簇的絲絲狀物向我飄來,纏住了我的腳,我的手,解開一簇又來一簇,越來越多。而且,我的脖子也被纏住,勒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解不開,擺不掉,不得脫身。


    這果然不是植物,是頭發,是女鬼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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