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雲村北上三千裏是飛仙鎮,南下數百裏為彷徨城,當年冷幽若是南下,或許會走出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路、也就不會遇上何清兒了,不得不說,人生本就如此奇妙。


    冷幽北上,自然是去拿迴落到仙淵水下劍胎,隻是足足三千裏路,得耗去幾日時間。


    一路北行,心神疲憊了則隻能休息,體內空蕩蕩的,完全無法周天運轉靈氣迴複精神,這讓他一空閑下來,便隱隱有些緊迫感。


    對他來說,他不想浪費半點時間。


    法門說人皆有怨念,冷幽亦不外如是,對於玉鼎真人的舉動,他心底保持迷惑懷疑,則終有一天會與玉鼎真人有個了結。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道怨。


    神州大地修道香火複燃之後,有太虛清靜之道,昆虛攻伐之道,寂滅心地法門之道,修羅之道,忘情之道,黃昏之道……甚至是世間一直存在的虛無縹緲眾道妄圖窺破的天道,大道。


    近兩千年來的今天,又新生出了如今冷幽所傳承的道:道怨。


    所謂怨念怨氣,多由做事“不圓滿”所生出,而道怨,便是修道“不圓滿”所“生出”。


    道怨,道怨,道之“怨”,道不圓滿則生“怨”,可所謂的道又如何有盡頭,沒有盡頭,又如何才修到圓滿。


    人有怨氣,生無名之火,積累嚴重者毀滅他人、毀滅自己,殺傷力是為極大,這個大是無邊無際的大。


    道有道怨,積累嚴重時又會在他身上發生什麽?


    冷幽不是太虛清靜之道玄奧修至盡頭的神明,亦不是寂滅心地已臻至涅槃超脫的圓滿僧祖,他既然已經傳承了道怨之道,便是難以擺脫,所需要的就是盡力讓自己修道“圓滿”。


    隻是亦如道一般,道怨也仍虛無縹緲,不知何時才是一個盡頭,不得不感歎清霄真人是一個天縱人才、感歎冷幽適合道怨。


    至於傳承過程且不提,隻能說冷幽過去很不容易。


    而依冷幽目前處境來看,不論是與玉鼎真人有一個了結、還是讓自己修道“圓滿”,兩者的本質即是增強自己。


    荒山野嶺,古道漫漫,迎來又一日朝霞,冷幽繼續往北。


    ……


    中州腹地,幾蓬綠霧橫空,神州之南,詭異黑紅兩色輕煙交織出林。


    ……


    神州東南蠻荒一荒山洞窟,正是魔道三大道門之一修羅殿所在地。


    一黑暗深邃的石室內,正往外刮出腥紅的風,隻在此時,裏邊幽幽響起細微的劍鳴,一道淒清冷冽的劍光漸漸變得越來越亮。


    “咻!”


    一聲破空聲劇烈響起,無名仙劍急速上掠,如同細針刺破窗紙一般穿梭於數十丈堅硬厚實的石山,破地而出,其勢不減如同一璀璨星辰直直逆空而上,最後停在一血色石砌廣場中央上方高空。


    修羅殿眾多紅衣弟子從廣場盡頭半邊嵌在山壁上的大殿門內湧出,連同廣場上、四周山上、崖上等數千眾同時麵色緊繃向著天上望去。


    仙劍散發出冷冽清光,比凜冬寒夜的月華還要清冷,劍鳴悠揚,逐步變得急促高亢,錚錚作響。


    廣場中央底下數十丈黑暗洞窟內,一對無情眸子倏然張開。


    在眾多修羅殿護法、弟子緊張注視下,整柄仙劍微微閃滅,刹那間,萬丈冷芒轟然大放!!!


    光浪如滔滔汪洋潮水,埋沒神州東南一隅整片大地……


    ……


    中州邊陲都山數百裏外,有一日落之山,有名蒼暮山。


    蒼暮山頂,一位男子躺在地上,百無聊賴枕著雙手欣賞不遠處黃昏日落景象,雖然看起來較為懶散,卻精力充沛,透著一股危險致命氣息。


    夕陽將落,餘暉映紅了半邊天際,天邊雲彩猶如鳳凰展翅,翩翩托著那一輪通紅的夕陽,將它漸漸捧下山去。


    黃昏降臨,日暮寧靜,昏昏默默的景象如同一束柔光,引導世人去領悟天道那一份平靜與平和。


    隻是柔光下方,有著黑暗沉沉,帶著幾分消沉和淒涼,讓人莫名感到心累,也讓人變得憂鬱、無力和沉淪,提不起力氣反抗。


    “山上時間可過得真快啊,不知不覺又是過了一天。”


    男子躺著非常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而後雙手地上瀟灑一撐便站起身來,腦袋左右搖擺活動了下頸骨,很放鬆隨意道:“明日一早下山!”


    夜幕漸漸籠罩大地。


    蒼暮山頂,一柄絢爛仙劍散發出溫暖的夕陽萬丈橘紅光芒,猶如黑夜裏的一輪橘紅耀日,突出奪目,極度不凡!


    ……


    三四日已經過去,偌大彷徨城足有千數修士被趕出城外,讓得城郊外喧鬧嘈雜,人聲鼎沸,還有天上一道又一道流光追逐廝殺,鬧得不可開交。


    城內中央位置,星月樓高聳入雲,整體材質看著像是斑駁古老的青石磚,有一種千年曆史沉澱的古韻和厚重,而四個邊角上,層層飛簷呈飛舉之勢,形如千萬飛鳥展翅,好不美觀!


    星月樓天穹,白日星現,隻手可摘,成就平凡中的不平凡之景。


    而在星月樓正東、正南、正西、正北四麵長街,已經集聚了大量的亂魔宗、血煞穀弟子,絕大多使用精鐵仙劍,劍尖朝著外邊諸多散修,整齊劃一,麵色含煞,惹得城外一片震天叫罵。


    星月樓邊,都山老祖披著濃密的黑發,露出了那張滿是粗條粗條深深皺紋的猙獰殘忍老臉,皺紋中,一雙眼睛電射出兩道冷光,其邊上是一位白眉、白須、白袍血煞老怪,正是吸血煉煞的血煞穀老祖——血煞老祖!中等身材,隻是一張巨嬰老臉很是臃腫,特別是兩臉頰如同一個饅頭般腫得高高的,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悚。


    都山老祖與血煞老祖同時接到數張紙條,兩人麵色微變。


    而此時,彷徨城東北、西北、東南三方位天際盡頭,恰有漫天黑雲壓頂!


    兩老祖級別人物神情一鬆,將手中紙條震成粉碎。


    ……


    月夜,離恨天山腳密林。


    冷幽心神敏銳,無聲繞過一個又一個離恨天守衛,終於是在半夜來到仙淵邊上。


    仙淵水麵如鏡,遠邊有小瀑布從容恬淡飛流而下,一麵懸崖筆直伸入天穹,懸崖上點綴些許小樹,有著仙家的氣息。


    仙淵世界,恰是一世外桃源仙境淨土。


    冷幽將目光放到懸崖最頂上,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他還是靜靜看了一會兒。


    懸崖頂上,不是曲水宮麽?


    冷幽此刻忽然想起自己從孤雲村一路過來都是在荒郊野嶺過夜。


    似乎如今,已經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迴去了啊。


    冷幽的確有些想念在上麵的日子,隻是最後他搖了搖頭,招出落在水底的劍胎,轉身重新離開了離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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