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的民變,某些人眼中的‘鬧劇’雖然以山東當局的全麵勝利為告終,但是他們也沒能夠取得他們想要的所謂‘最終的勝利’。


    因為朱文圻還沒有被找到。


    趙之其就差把整個濟南府給翻了個底朝天了,也沒有把朱文圻找出來。


    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了吧。


    但事實擺在這裏,朱文圻確確實實憑空消失了。


    這還真不怪下麵的人辦事不利,因為誰也不會想到,藏匿朱文圻的,竟然是山東首富大商人周四通。


    就是之前四通倉庫失火案的那位周大掌櫃,那位北京城山東魯能足球的締造人。


    一個最不該幫助朱文圻的人。


    濟南這次民變的源頭便是當年的四通倉庫失火案,而如今,作為本應該是千夫所指、本應是民變所有參與者命中仇寇的周四通卻將朱文圻藏了起來且照顧保護的很好。


    “就當我是在贖罪吧。”


    麵對蘇醒過來,有些驚愕的朱文圻,周四通苦笑解釋道:“這些年我的良心一直在備受煎熬,四通倉庫失火一案的真相我知道,但我沒有說,我的叔父現在已經是山東的右布政使了,當年就是他跟趙之其一手締造的。


    我沒有大義滅親的勇氣,我是我叔父一手養大的,我的命是他給的,所以當年我選擇了沉默,但是昨天當我看到您都有勇氣舍棄自己皇子的生命,為那些可憐的受害者擋子彈時,當我看到那滿大街橫淌的鮮血時,我想作為一個山東人,我該為父老鄉親們做些什麽。”


    說到最後,周四通已經嚎啕大哭起來,整個人泣不成聲:“我能做的不多,隻能暫保您今日一時,等您的傷好了,我便將您送出濟南,亦絕不敢奢求太多,我和叔父對不起山東的人民,罪不可赦,萬死矣。”


    朱文圻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大家都怎麽樣了。”


    “二十八死。”


    周四通的聲音有些哆嗦:“其中有二十七具屍體被官府送往了化人場,我這邊隻保下了一具,是跟您一道於混亂中搶迴來的,身中兩槍,昨晚上葬的。”


    二十八死!


    朱文圻隻覺心如刀絞,抓住自己的頭發亦是無聲哀泣。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趙之其真敢開槍,他高估了自己的皇子身份。


    因為這份高估,他做了一件最不該做的事情,親手將二十八條人命推進了深淵。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皆我之過也。”


    且不說這邊朱文圻有多麽的自責與愧疚,單說這濟南府此刻已是宛如即將爆炸的火藥桶一般,蓄勢待發。


    一場鎮壓,雖然使得山東當局的公威沒有墜地,趙之其也僥幸的保住了狗命,但卻親手將自己與濟南全府人民徹底割裂。


    毫無疑問,濟南人民從感情上來說是支持這次民變的。


    元雜曲的文化從某種程度上使得人民更趨於感性而非理性,而中華民族的根則是滿載著絕不屈服的昂揚鬥誌。


    “有冤無處可伸,官府殘暴不仁更不惜以殘忍手段屠殺百姓,此舉與暴元何異?”


    別忘了,在取締工農會、同鄉會等組織之前,山東可也是發展了十幾萬人呢,這些人本身就同情濟南事變,而這場血腥的大屠殺之後,他們便更加同情了。


    而朱文圻當日事變時說的那句口號,更如一針強心劑般,注入了濟南乃至全山東人民的心中。


    “正義是殺不完的,因為真理,永遠存在!”


    越來越多的前工農會、同鄉會成員開始暗中聯絡,打算效仿八月初七的濟南事變,來一次更加大規模、大動作的集體請願行動,而這次他們的目標不是為了打倒趙之其,而是希望山東當局可以釋放被關押的,即將接受所謂‘法律審判’的濟南事變參與者。


    山東上下開始緊張起來,但令全天下始料未及的事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


    自濟南事變之後,第一個鬧出大規模行動聲援山東的不是山東當地,而是在湖廣。


    早年漢陽鍛鋼廠的案子之後,湖廣為了加大生產效率,默許了省內各大工廠瘋狂加大生產力度的行為,使得湖廣地界內的工人苦不堪言。


    每天工作六個時辰以上,全日全年無休不說,工廠主更是變本加厲的攤派生產任務,完不成就克扣工錢,倒逼工人不得不‘自願’加班。


    找官府訴屈,吃閉門羹不說,轉頭官府就給工廠主遞話,哪個工人訴的冤告的狀,轉過頭丟了工作不說,說不好還要挨上一頓毒打。


    矛盾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積累日深了。


    中國人不是印度人,英政府一手搞出的大饑荒餓死了印度一千多萬人,阿三都能默默忍下淚水,但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當衙門的壓迫波及到足夠多的人時,隻需要一個聲音,一個領頭者,那麽便會引起大規模的唿應。


    漢陽大罷工、湖廣大罷工!


    數萬名工人離開生產崗位,堵到衙門口要工錢、要人權。


    有山東這麽個‘榜樣’在,湖廣當局當然不會心慈手軟,湖廣當地的資本工廠主那也是不遺餘力的支持衙門,要錢出錢,要人給人,生生將這次罷工運動給壓了下來。


    仿佛打地鼠一般,湖廣的百姓露頭就打湖廣,山東的百姓露頭就打山東,上海、安徽、江蘇、福建、廣東。


    無論是哪裏鬧事,當地的衙門都是一個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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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堅決鎮壓’!


    百姓們終於累了、屈服了、認命了。


    他們不是朝廷的對手,赤手空拳的他們終究不是巡捕手裏棍棒的對手。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百姓去拿武器,因為拿起武器就成了造反,就不隻是挨幾棍關幾天這麽簡單了。


    更何況,農具柴刀這種武器,又哪裏是火槍大炮的對手。


    何苦白白送命呢。


    全天下唯獨一個地方沒有鬧過這類事件,那便是江西。


    這大概是大明唯一一片淨土,而江西的特殊也讓天下的百姓迴過神來。


    ‘我們去找君父訴冤!’


    壞的都是官,皇帝一定是向著人民的。


    “君父在江西,我們就去江西!”


    不知道是哪裏先開的頭,各省的百姓開始了有史以來一次最大規模的告禦狀行動。


    一個又一個百姓離開自己的家,匯聚成或大或小的隊伍,從自己的家鄉出發,向著江西靠攏。


    怕是已上百萬之巨。


    “人民已經做到了他們能夠做到的一切。”


    廬山上,朱允炆站在山巔,看著眼前雲海翻滾,身上逐漸騰起了早已消失了近二十年的殺氣。


    “人民讓朕看到了他們的決心,看到了他們渴望從跪著到站起來的決心,朕很欣慰。”


    話都是好話,但在朱允炆的背後,卻跪了一地手握重兵的將軍,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抬。


    “後麵的事,朕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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