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位於濟南府外的殘垣斷壁,四處可見的都是漆黑火燎的牆麵,空氣中飄蕩著刺鼻讓人皺眉的焦炭味。


    看得出來,這裏剛剛經過一次火災,一場規模不小的火災。


    一支十幾人規模的小隊涉足了這裏。


    當頭一人一臉的倦色,倆眼圈比這片地域火燎的牆麵更黑三分。


    此人恰是此前幾日還遠在北京慶祝自家球隊奪冠的周四通。


    當得知自家工廠失火發生重大事故之後,周四通便連忙從北京往濟南趕,便是困了也隻是在馬車裏小憩片刻,輪換著車夫趕路,晝夜不停。


    好在高速路平坦且沒有行人,馬車頭前掛上兩盞油燈,跑慢些倒也安全穩妥的很。


    這才在經過兩日夜的奔波後順利的從濟南段的高速出口下來,憔悴不堪的周四通更是連老家的府宅都沒有迴,便直接來到了位於城外出事的廠區。


    當看到這入目一地的斷壁殘垣,周四通身子都打起了晃,要不是身邊老家的管事扶著,周四通都能摔坐到地上。


    一個廠房被焚毀的損失周四通還可以承受的住,但這裏何止隻是一個廠房啊。


    這個製衣廠後麵連著的,是他周四通在山東老家所有產業的大倉儲庫!


    一把大火毀於一旦。


    “整整幾十個億的倉庫物資啊。”


    周四通感覺自己心都在滴血,他還沒緩過氣,身旁管事又跟了一句。


    “大掌櫃,半個月前,山東戶政司剛過手續,借咱們的二號、三號倉,入庫存了一批去年結餘的冬糧,有將近二十萬噸。”


    管事的要不說話還好,這一說,周四通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坐到了地上。


    身邊人嚇得是連連喚魂,又是掐人中又是拿藿香的,好容易才算把周四通給嚷嚷的睜開眼。


    二十萬噸糧、整整四億斤,又是小十個億的開支。


    周四通要了壺水,噸噸噸喝了個幹淨,不解渴又要了一壺,這才算迴了點精神。


    “錢沒了就沒了,人呢,都救治的如何了。”


    “二十一死一百七十六傷。”


    小心翼翼的,管事又報了個差點讓周四通腦溢血的數字:“有將近一百四十人燒傷比較重,眼下還在救治中,餘下三十多人燒的比較輕已經各自迴了家,但現在都堵著衙門口要補償呢。”


    便是在工人的保障機製沒有建立之前,工廠做工死傷的也會有一部分賠償,當然這賠償完全是根據工廠主的人性來,沒有個恆定不變的數。


    多多少少出於這個人道都得賠一點是個意思。


    而眼下有了明確的保障機製,有了明文規定的工人工傷、致死的相關政策,那這個賠付額可就不是個小數了。


    “叔老爺那還等著您呢。”


    見周四通不吭氣,管事又跟了一句:“叔老爺說,您迴來,先去見他。”


    這一句叔老爺讓周四通定住了神,馬上爬起來:“走,進城。”


    管事口中的叔老爺,便是周四通的叔父,如今山東布政使司的左參政周瑾。


    趕等到周四通進了城,一路驅車抵達周瑾府,還是偷偷摸摸打後門摸了進去,見周瑾不在,便老老實實的在書房裏候著,捧著個茶杯發呆。


    直到腳步聲響起,書房門開,周四通才迴過神起身,看到來人忙見禮。


    “侄兒四通見過叔父。”


    “喲,迴來了。”


    來人一身官袍,除了左參政周瑾還能是誰。


    這個所謂的參政,可以理解為省副。


    左布政使是一省的一把手,右布政使就是二把手,這倆主抓全局工作。


    左右兩個參政算是副省職,分管省裏各個司的工作。


    而周瑾這位左參政,分管的都是要害的實權司。


    如戶政、稅政、按察、商務、吏政這幾個司基本都由周瑾負責。


    “坐著吧,穩穩心神。”


    將頂戴拿下放到書桌上,周瑾坐到了周四通的對麵,拿起茶壺給自己沏了碗熱茶,瞄一眼,便伸手拿起周四通麵前的茶碗,將裏麵的水倒掉。


    “怎得現在開始喝白水了,我這有好茶葉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客氣啥。”


    熱氣騰騰的茶水彌漫著清香,算是起到了一定安神定魂的作用,讓周四通再開口的時候,嘴裏總算是利落了許多。


    “叔父,侄兒城外廠區的事......”


    “整個濟南府都知道了。”


    周瑾嗬嗬一笑:“布政使司衙門現在都快被那些個工人家屬給堵瓷實咯,你人沒來,公衙是不會願意替你掏錢先墊償的,這一點,你得明白。”


    “是是是。”周四通不住的點頭,一嘴的謙卑:“侄兒星夜從北京趕來,為的就是處理這事,死去的、受傷的,該賠多少錢,公衙裁斷個數,侄兒這一文不少馬上安排到位。”


    “這事不急。”


    這句話可把周四通給說愣了。


    不急?


    死那麽多、傷那麽多,竟然說不急?


    “死去的還好辦,該賠多少眼下也有個定數,但這傷的怎麽賠,還沒定,有的家屬眼下還不願意要錢,你明白嗎?”


    人傷了躺在醫館裏,花多少自然是周四通的商會兜底出錢,萬一救不迴來,那也好按條按法要個定數。


    現在先把錢拿了,萬一人在醫館裏躺的時間長,這筆賠償款都不夠給治病的。


    到最後錢花完了,人沒治好再過了世,老百姓還從哪裏要賠償金?


    這裏麵的緣由周四通一點即通,當下沉默著沒有吭聲。


    “你先把那二十一個燒死的工人撫恤金發下去,眼下的撫恤標準是一次性給到六十歲的,這點你比我懂。”


    所謂的撫恤一次性給到六十歲,就是按照最高工作年齡到六十來計算。


    如果一個工人三十歲因工死亡,那麽就補給三十年工齡的工錢作撫恤金。


    一天八十,一年便是兩萬九左右,三十年,八十七萬。


    撫恤金是不收稅的。


    如果工人五十歲死亡的話,那就按照十五年標準給。


    十五年,也是最低標準。


    便是五十九歲差三天滿六十死在了工廠裏,都要賠付十五年。


    “辦完了這事,你先把戶政司那批冬糧的款,結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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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瑾說了這麽句:“這事更重要。”


    不知道為什麽,周四通陡然嗅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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