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萬裏的大海上,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正在航行著。


    這支船隊足足有六七十艘,俱是極大的龐然大物,每一艘海船的兩側,都向外伸露著六門黑漆漆的炮管。


    滿載十二門艦炮,全天下,隻有大明有這般近乎無可匹敵的海上力量。


    在這支龐大船隊的中央,是一艘體型更加龐大的旗艦,船帆上垂下兩道寫著漢字的大旗。


    上書。


    “大明禦前司海事總管。”


    “明聯皇帝全權特使鄭。”


    是的,這是鄭和下西洋的船隊。


    在這支船隊的正前方,引航船隻打出了旗語,旗艦上瞭望的水手便匆匆跑下,一路下到一間居臥外,疊指輕叩。


    “稟公公,前方打出旗語,咱們快到泉州港了。”


    屋內響起了腳步聲,沒多時這門便被從內打開,一張黝黑卻極其精神的俊俏臉龐露了出來。


    是鄭和。


    這位自從朱允炆登基,近二十年幾乎一大半時間都在海上漂泊過來的男人,此刻眉宇間全是興奮和激動。


    “闊別三載,終於迴到故鄉了。”


    站在甲板上,鄭和覺得便是連海風都甘甜了許多。


    閉著眼張開雙臂,鄭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擁抱自己的祖國了。


    雖然很激動,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麵對這支原道而歸的龐大艦隊,泉州港方麵當然要派出船隻來接,順便也要核查一下身份。


    對此鄭和自然不會有任何的蠻橫拒絕,打出旗號示意會船,親自守在甲板上,滿臉微笑的等著來人。


    “末將海軍泉州艦隊指揮使靳江見過大都督。”


    鄭和早些年被朱允炆加過一個靖海都督銜,所以在軍方,一些品軼低的軍官基本都喚鄭和大都督。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


    再見故鄉家人,鄭和更是歡喜,緊趕著上前幾步抬起靳江的小臂,順手也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以此來證明身份。


    “可以安排進港了吧。”


    寒暄幾句之後,鄭和便迫不及待的提出想要進港的要求,沒想到,靳江竟然一臉的為難。


    “這個可能有點難。”


    生怕鄭和誤會,靳江趕忙開口解釋道:“就在剛剛,南華國國王梁道義剛到泉州港下港,按照國賓的保衛製度,泉州港已經戒嚴,您得等到梁道義從泉州港離開進城落蹕之後才能入港。”


    鄭和一挑眉頭,樂了:“老梁那家夥都當國王了?”


    幾年前鄭和出海的時候,梁道義可還沒向朱允炆遞表說要當國王的事呢。


    沒曾想自己一迴來,故人都做國王了。


    “他來咱大明是做什麽。”


    既然一時半會沒法進港,鄭和倒也就不急了,索性便在甲板上跟這靳江聊起閑天來。


    “這不是皇明四十年了嘛,再過一個月便是十一月初五,君父的四十整壽,也是明聯的國慶大典。


    所以明聯下轄各國的君王都趕在這個節點陸續到達,共賀國慶的同時也給君父拜壽。”


    皇明四十年了!


    鄭和頗多感慨的歎了口氣:“一晃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記憶中,自己第一次從燕王府裏蒙召麵聖的那一年,朱允炆好像才剛剛登基不久,二十一還是二十二歲來著?


    現在皇帝都要過四十整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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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自己呢?


    鄭和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快五十了。


    如此一想,心中更是歸心似箭。


    “燕王殿下還好嗎?”


    從小跟著朱棣長大,習文練武,舉凡在京,每次大年都在朱棣家裏度過,鄭和對朱棣的感情那自然是極深的。


    而兩人的交情莫逆,在大明軍方也從來不是什麽秘密,每逢盛宴,舉凡兩人同時在場,鄭和必尋朱棣敬酒,後者都會親切的喚上一句:“俺的好大兒。”


    情同父子,莫外如是。


    所以鄭和發問,靳江有些遲疑,終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燕王殿下已經退下來了,現在安享晚年,含飴弄孫,羨煞旁人。”


    這番迴答,頓時讓鄭和大吃一驚。


    “怎麽會?”


    算算歲數,朱棣滿不過六十,壓根沒到退休致仕的紅線,怎麽會如此突然的從這一至關重要的位置上退下來?


    再說了,自己從阿拉伯起航離開迴來的時候,帖木兒汗國的仗都還沒打完,馬大軍、張輔才剛剛會師撒馬爾罕,逼著沙哈魯西狩。


    這兩人都算是朱棣一手帶出來的,就這麽把朱棣撤掉,會不會影響前線的戰端?


    皇帝從不與燕王生隙,除非是出了大事。


    一念及此,鄭和心都揪了起來。


    “可是燕王膝下三子,誰犯了禍事。”


    聽得鄭和一語中的,靳江也就不打算隱瞞,畢竟就算自己不說,等鄭和迴了南京一樣會得知,甚至到了泉州就能知道。


    索性直接開口應了下來:“三子闖禍,害民性命,已被法辦明正典刑了,燕王教子無方,引咎辭職。”


    果真讓自己猜中的鄭和隻覺心頭一疼。


    朱棣三子,朱高熾幼在南京長大,到跟鄭和的關係不太親近,朱高煦、朱高燧兩人,哪一個跟鄭和不宛如親兄弟手足一般。


    幾十年的感情了,如今歲至中年,痛失摯友,饒是鄭和久見生死,履征殺伐,也一時難過的無語凝噎。


    “高熾、高煦兩兄弟現如何?”


    既然朱棣都已是引咎辭職,鄭和便擔心起朱高熾和朱高煦兩兄弟來,可別為此被來個一鍋燴,那可就太令人扼腕惋惜了。


    “都很好。”


    靳江忙上前兩步,為鄭和撫背舒氣,寬言勸慰:“朱閣老仍居文華殿任大學士,高陽郡王現任北軍都督府左都督,赴遼東、漠庭督辦剿匪、清寇的軍務。”


    一門兩個一品大員,也算是皇恩深厚了。


    如此一來,鄭和總算是心氣稍舒。


    怕的就是朱高燧一人犯錯,禍連滿門。


    要不然,自己此番迴南京,實不知如何麵聖。


    論及感情,鄭和終究還是跟朱老四一家更親密些。


    對皇帝,鄭和與全大明每一個人都一樣,無條件的崇奉將朱允炆視為信仰,更願意為了皇帝去死。


    但那是公心,跟與朱棣一家的私情並不是一迴事。


    兩人又聊了幾句,泉州港的方向便響起鑼鼓聲。


    “南華王起了程,咱們可以入港了。”


    鄭和深吸一口氣,迴身看向親兵。


    “打旗語,船隊歸港,咱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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