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明三十五年五月十三至七月初九,在廣州,我們迎來了各省前後抵至的交流團隊,今天,終於圓滿結束。”


    在粵商總部六樓巨大的宴會廳內,廣東左布政使曾文濟非常開心站在主講台上,高舉酒樽:“作為東道主,感謝各省同僚對廣東的支持,請滿飲此杯。”


    說罷一飲而盡,換來滿堂喝彩。


    廣州這次不經意舉辦的交流會,前些日子也算是有了正兒八經的名字,還是內閣行文替取的。


    “明聯第一屆技術交流博覽會。”


    簡稱明博會。


    這堂大會可謂是雲集了整個大明所有眼下能拿出手的技術,涉及了幾乎每一個領域:建築、橋梁、供水、排汙、堆肥、冶煉、提焦、修路、紡織、養殖等社會中的方方麵麵。


    每個省幾乎都各有優劣所在,倒是借著這個機會,取長補短。


    而一旦有了技術紅利,那接下來勢必會有市場紅利或者說資本紅利。


    這堂明博會,雖然主力是各個省帶來的技術工匠,但真正跟團來的主角,是每個省的商會會長。


    連拆分後的皇商,都各自派來了親信參加。


    商人不會是傻子,他們可以看到當一堂雲集所有尖端技術的大會順利舉辦之後,他們若是可以借用到一部分轉化為生產手段,可以產生多少的利潤。


    等曾文濟這位東道主發表完他的講話後,會場就進入到了所有人翹首以盼的‘交流’環節。


    這一點連朱允炆都忽視了,大明還沒有專利法!


    所謂的交流,就是直截了當的購買。


    郭萬三是山西煤商的魁首,體態富貴,肥頭大耳,脖子上掛著、十根手指戴著的全是金玉器物,珠光寶氣,把他暴發戶的氣質展露無遺。


    跟別的到會人士穿素衫不同,他穿的衣服上繡滿了飛禽走獸。


    皇帝早些年廢了商人不準穿羅衫錦服這條規矩,穿戴是沒有限製的。


    郭萬三還算克製,起碼沒敢繡龍鳳麟蟒。


    其實人家郭萬三壓根也不叫郭萬三,萬三這個名是他發家後自己給自己取得,至於法效的誰做生意的都懂。


    他也是膽子大。


    “敢在山西幹煤炭生意,膽子不大能幹?”


    這就是郭萬三的為人秉性,山西煤老板哪裏是人前看的那麽舒適,個中的困難也就隻有他們這些煤老板自己有數。


    大多數好的露天煤礦基本是國包,留到他們手裏的都是煤山深礦,不好開采不提,危險係數還特別高。


    下井的工人工錢一年一個一個價,勞動報酬支出成了大頭開銷。


    以前大家還能搞搞黑煤井,結果一個小煤主不留神,跑了兩個出去報官。


    當年的潑天大案啊。


    時任山西左布政使的丁景福那是真的狠,不審不斷,一口氣砍了四十多顆黑煤井掌櫃的腦袋送給刑部派下來督辦的專案組,同時關閉了所有的私營煤礦,包括他郭萬三的。


    一句話。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從今天開始,再有黑煤井,連坐,所有私營礦全部關門。’


    帝製獨裁專製製度的優劣點在這件事上展露無遺。


    從那之後誰也不敢開了,因為你敢開就要找門路賣,大家夥知道了,一定舉報你!


    沒人願意陪你一起死。


    當然,作為山西煤業獨占鼇頭的郭萬三知道的詳情更深而已,他不敢說,也沒必要說。


    起碼山西現在的煤業發展到工人就業、撫恤保障等一係列製度都呈健康的趨勢,還說什麽呢。


    粗鄙的郭萬三在這場明博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郭萬三到不以為恥,反而頻繁找人攀談。


    雖然都被拒之門外。


    隻有一個小老頭找到了他。


    “郭會長?”


    郭萬三轉頭,想不起來眼前這個人的樣貌,隻好嘿嘿一笑撓頭:“您是?”


    “鄙人朱福。”


    老頭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不才忝居遼王府管事。”


    皇商來的。


    郭萬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伸出肥嘟嘟的兩隻大手就握了上去,難為他那麽胖的身子還能彎的那麽深:“久仰久仰。”


    “剛才看郭會長一直想引進一套給排水的鋪設管路?”


    朱福慈眉善目的托起郭萬三,詫異的問道:“郭會長利通四海,財達三江,天下間一成多的原煤都要走您的商號出,怎麽也惦記上這蓋房子用的技術了,難不成郭會長想給貴府換棟高樓?”


    “不是不是。”


    郭萬三苦笑,左右看了一下,小聲道:“朱管事有所不知,這新大樓看似新穎,但你讓我住我不習慣,擠擠窄窄的像個鳥籠子一樣。


    實不相瞞,我是幹煤礦的,煤礦就要打井,一打就要到數十丈深,積水嚴重。


    人力、畜力排水成本太高了,我今天看到這個手搖水泵來了靈感,就想,能不能引進過去,用管道的方式把煤井裏的積水給排出去。”


    “哈哈哈哈。”


    朱福陡然笑了起來,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大家都紛紛納悶不已,看到郭萬三後都以為定是這個粗人說了什麽笑話。


    郭萬三有些尷尬,臉紅了起來:“這個,朱管事何顧發笑啊。”


    連連輕咳幾聲,朱福才止住笑意,從桌子上取了兩杯酒,遞給郭萬三一杯,自己提了一杯:“先為郭會長這天馬行空的想法敬一個。”


    兩人碰了一下,郭萬三尷尬的看著朱福一飲而盡,眼巴巴的等著後者開口解釋。


    朱福也不耽誤,直接說道:“手搖水泵送水,管道隻有兩寸寬,尚且中間連接的端口各處繁瑣複雜,你的礦井打了數十丈深,積水之多堪稱沒膝的溪流,想要這樣用手一下一下的下壓來抽幹淨,怕是幾百年都不行,更何況你這邊抽著,井底滲透著,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可以加粗管道啊。”


    郭萬三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腰。


    “做一個那麽粗的,不就幾下抽幹了。”


    朱福歎了口氣,他覺得郭萬三屬實是有些傻了:“郭會長,那地麵上的水泵要多粗,搖把又要多長多粗,恐怕比一個人都要高大,怎麽拉動?而且搖把懸置空中,就算搭個坡來墊腳,或用類似水排中軸的機械來拉動,效率恐怕還不如人力、畜力慢慢排呢。”


    郭萬三哪懂這些,聽的傻眼:“那豈不是徹底沒轍了。”


    “當...”


    就當朱福剛開口,身旁湊過來一個中年男子搶了話。


    “人力做不到的事,用機器可以,即使這還隻是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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