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一萬石、郡王兩千石、鎮國將軍一千石、輔國將軍...


    ......


    這就是洪武二十八年的時候,時任戶部尚書鬱新跟太祖皇帝重新勘定的宗親年俸之數。


    隻要是朱家後代,那麽打一落生,每年就可以從國庫裏領錢了。


    無論生多少個,爵位和年俸都隻是比父輩低一等而已,且不分嫡庶長幼。


    就拿朱棣的燕王一支來說。


    燕王朱棣的嫡長子朱高熾就是燕世子,在朱棣活著的時候朱高熾暫領郡王年俸,而朱高煦、朱高燧兩個則是郡王身份領郡王年俸。


    朱高煦的嫡長子就是郡王世子,在朱高煦活著的時候暫領鎮國將軍年俸,而朱高煦的其他兒子則是鎮國將軍領實際年俸。


    這樣一支支傳下去,一直到最後的奉國中尉,再往後的祖祖輩輩都是奉國中尉。並不是說會因為爵位的等降而被裁汰。


    也就是再往後每一代一落生就能從國庫支領最低的百石糧食!


    這般一輩輩生養下去,老朱家就成了國庫最大的吃糧大戶。


    而且老朱家是真的能生,最著名的那就是晉王朱棡的一個庶子朱濟炫,也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慶成郡王。


    這個玩意整整生了一百個兒子!


    除嫡長子承慶成郡王爵以外,他的九十九個兒子都是鎮國將軍。以至於朱濟炫舉行家宴的時候,他的兒子們竟然都互相認不全兄弟。朱濟炫是火行,他的兒子就是土行,為了給他兒子取名字,朝廷還不得不生生造了很多個偏旁部首為土的漢字出來!


    更要命的就是國家每年扔在他一家腦袋上的年俸高達十萬零兩千石!


    朱濟炫負責生,朝廷跟在後麵給取名字送銀糧,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種可笑的事朱允炆是絕對不會允許發生的,所以他要砍掉宗親的鐵杆莊稼。


    趁著現在的朱明宗族還沒有繁衍開,還沒有形成壓在朝廷財政上不停吸血以至於割肉都割不掉的地步,趁著自己的權利、威望恰恰可以推動的時候。


    砍掉它!


    乾清宮裏一片寂靜,幾十人的臉上都神情各異,有的無動於衷,有的麵有難色,還有的暗暗不忿,齜牙咧嘴。


    不忿的原因很簡單,既然大家都是太祖的孫子,你朱允炆都貴為天地至尊的皇帝了,難道連讓我們這些做兄弟的喝口湯都不願意嗎?


    以前大家夥還覺得你是個寬和的好皇帝,現在說翻臉就翻臉,對自家人如此的涼薄?


    說的好聽,外人看起來也會覺得自從有了皇商,皇室宗親的各支都有足額的分潤,但誰家就一個孩子不成?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數數看晉王世係多少子孫?


    再看看秦王世係又多少子孫?


    就說朱濟熺是現任的晉王,他們那支領的分潤銀子,他舍得給他那些兄弟多少?


    根本別指望平分,因為朱濟熺將來肯定會有他自己的孩子。不僅著他自己那一支嫡脈存著,還能分給家裏侄子?


    大家夥真正靠著的,不還是從國庫每年支領的年俸。


    砍了這筆年俸,將來吃什麽喝什麽?


    這其實也是朱允炆的手段之一。


    皇商的分潤是按照太祖的兒女數量進行的均分,也就是固定分出多少份,比如一年營收三百萬兩,太祖有三十個子女,那這三百萬兩中的三成歸朱允炆,剩下的兩百一十萬兩三十家平分,每家七萬兩。


    至於每家拿到手之後,各自再怎麽分那就跟朱允炆沒關係了。


    哪怕你家五百個孩子,另一家隻有三個孩子,你們拿到的錢都是一樣的。


    並不會出現生的越多拿的越多的現象。


    “尚炳年初剿匪,戰果頗豐。”


    這個時候,朱允炆突然又將這件事提了出來:“說明咱們這些太祖的子孫,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朕就看尚炳頗有乃父,朕那位二叔的風範,將來未必不可做大將軍。”


    鐵杆莊稼是一定要砍的,至於砍了之後這些宗親何去何從,朱允炆也為他們想好了出路,那就是讓他們自力更生!


    各家的分潤,你們這些側室、庶出能從主家那一支拿到多少,那都是你們的家事,宗人府未必見得管的過來,不願意自己出來闖的,那也是自己的選擇,總不至於被你親爹給餓死倒也是事實。


    見這些小兄弟們還沒有明白過來,朱允炆隻好又舉了朱高熾這個例子。


    “四叔家的高熾,現在可是吏部尚書,我大明的天官。朕唯才是舉斷不會舉賢避親,你們想做官的可以做官,隻要科舉能過,朕這邊都有位子留給你們。


    想從軍的從軍,朕不設阻攔但也不會破格優渥,你們在什麽位子上就領什麽位子的俸祿,有朝一日你們做到了奉天殿大學士、做到了總參謀長,做到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該多少職俸朝廷就開多少職俸。


    不想當官也不想從軍的,那就去找你們各支的親王領一筆銀錢買地做個安心地主,或者去行商做買賣,但朕醜話說在前麵,該交糧稅的交糧稅,該交商稅的交商稅,克扣了國庫一兩銀子,朕念及親情可以饒了你們,但爺爺定下的國法可饒不得你們。”


    從政從軍從商。


    三條路朱允炆都給他們指了出來,同時也毫不避諱的把所有難聽話都講了出來。


    乾清宮裏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被朱允炆那最後一句嚇得噤若寒蟬。


    太祖定下的國法?那是要殺頭的啊。


    看到一時間沒人吭聲,朱允炆到也不著急,端著茶邊飲邊看起了奏本。


    他知道這些人裏麵,一定會有人同意的。


    秦王朱尚炳、晉王朱濟熺這兩個身份最高的也是既得利益群體,他們是一定不會反對的。


    一年分潤的大頭可都在他倆口袋裏,這可頂的上他們之前幾十年的年俸了,為什麽要反對,跟皇帝對著幹這種事他倆可不會這麽沒腦子。


    隻要這倆帶頭同意,其他這些歲數輕的半大小子能有什麽主見?


    他們就算不同意又頂個屁用!


    為什麽隻召見這群年輕人,沒有把朱棣、朱楨這種上了歲數的親王也一並喊來說這件事,就是因為朱允炆知道他們一定會同意的。


    人活得歲數越大,越會妥協。


    隻有這些年輕氣盛的才會發牢騷。


    搞定這些小兄弟之後,那麽砍了宗親年俸這件事,朱允炆打算過兩日直接臨朝說一聲,以明旨詔天下,最是省心。


    “陛下舉賢開明,臣弟謹遵聖命。”


    沉寂隻有半盞茶的功夫,朱尚炳就站了出來。


    隨後朱濟熺這位晉王也站了出來,朱允熞、朱允熙這兩個也都站出來領了命。


    “怎麽著,你們有意見?還是覺得朕哪裏做的不公?如果有意見,完全可以提出來,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看到絕大多數還在玩沉默冷戰這種把戲,朱允炆陡然變了臉。


    龍目四顧之間,這氣勢可就拿了出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你就是咱們老朱家的家主!意思不還是全都以你說的為準嗎。


    一大群半大小子哪裏扛得住朱允炆的眼神威壓,不少人都嚇得臉色蒼白,忙站起身躬身領命。


    胳膊,哪裏扭得過大腿。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天色已晚,且各自迴府吧,今年定下來明年起始吧。”


    今年的年俸都發完了,實不實行壓根已經不重要。


    倒是不如說到明年,這樣還能擺出一副皇帝寬容的姿態。


    大家夥紛紛苦著臉告辭,唯有朱允熞被朱允炆喚住留了下來。


    “陛下?”


    對上朱允炆望向自己的目光,朱允熞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唾沫,皇帝這眼神,咋看都像是要吃掉自己的樣子?


    “別害怕,朕留你下來是好事。”


    朱允炆一開口,朱允熞心裏更是哆嗦。


    好事?你該不會是想封我做貴妃吧。


    “朕給你定了一門親。”


    沒工夫讓朱允熞瞎想,朱允炆已是開門見山的說道:“你也歲數不小,該到了成親的年歲,含山侯的小女兒待字閨中,朕聽人說也是賢惠俊秀的緊,朕打算許配給你,你有什麽意見嗎?”


    就楊文長得那個樣子,他閨女能有幾分姿色?


    朱允熞腹誹著,心說自己的意見有用嗎?


    生在天家,皇帝又是自己的親大哥,無論是長兄為父還是君父,公也好私也罷,都是你說的算。


    默默歎了口氣,躬身道:“謝陛下賜婚,臣弟沒有意見。”


    看朱允熞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朱允炆也不好寬慰,隻好轉移話題道。


    “待成了親之後,你也是個大人了,成家自然該考慮立業,這以後,你是打算做官參加科舉還是想要從軍。”


    朱允炆定了吏治改革,各省可以自定省考,用以補充每年因歲數等原因退休的胥吏官差,而這些參加省考通過的胥吏可以參加每三年一次的科舉大考,也就是國考。


    南直隸自然也有自己的省考,由應天府主持,就在南京。


    而從軍就是進京營講武堂,然後學成之後會有五軍府進行考定,出則為將,這就好比後世的軍校,畢業了之後起碼混一個軍官的身份。


    甭管高低,總好過大頭兵。


    雖說猛將起於卒武不假,但是每個時代總是會有一批捷徑派。


    朱允熞好歹根正苗紅,是興宗的嫡皇子,哪裏真能送到前線去闖刀山箭雨。


    朱允熞本來這幾年一直向他遼王叔朱植那裏親近,心裏也存了再大一些跟著朱植經商的心思,但是朱允炆這個問題卻陡然讓他心神一晃。


    皇帝不是在問他想要當官還是從軍,語氣壓根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而是讓他在這兩樣之間做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是不包括經商的。


    無論他怎麽選,都意味著皇帝打算‘培養’他。


    沉下心仔細想想看看。


    宗親之中,朱棣是總參謀長,朱高熾是吏部尚書,都算是到頂的大員,是皇帝拿出來製衡外官的,而現在,皇帝又打算拿他這個親弟弟,一輩子注定的嫡係來製衡宗親了!


    朝堂和軍隊這兩塊,皇帝需要一些信的過的自家人。又或者,他誰也不相信。


    他朱允熞,畢竟是朱允炆的親弟弟啊。


    想到這一點,朱允熞便緘默下來,他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他這個皇兄的真實想法。


    從政?沒有這個必要。


    天下權利皆被皇帝一手操持,朝野上下皆帝黨,君權璀璨令人側目。自己做不做官,其實都不重要。


    那軍權方麵呢?


    朱棣和徐輝祖一個在總參、一個在五軍府,這兩塊暫時都沒有皇帝的自己人,那麽在朱允炆的心裏,他讓自己做的這個所謂選擇,就隻是希望自己能夠從軍!


    “臣弟想要進講武堂。”


    朱允熞微微躬身,然後他便偷偷窺伺到了朱允炆臉上閃過了一絲笑意和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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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猜對了!


    “那就去吧。”


    看到朱允熞做了正確的選擇,朱允炆的心情也是大好:“朕讓禮部和欽天監為你挑個好日子,等完了婚就去講武堂,等你學成出來,便先去西南吧。”


    西南是眼下大明唯一一個有仗打但有最安全的地方,馬大軍正在雲南組織集訓六國聯軍,準備入侵章普爾和北德裏的大事,朱允熞過去也不過是鍍金,前線賣命的都是那些聯軍,也就是所謂大明的‘仆從軍’、‘雇傭軍’罷了,打一圈擄掠些許戰利迴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軍功章。


    朱允炆提拔朱允熞,誰也不能多做置喙。


    等迴來之後,在扔到關西七衛做一任都指揮使,調迴來就可以接五軍府任意一府的都督位子了。


    一條璀璨的金光大道朱允炆已經為朱允熞鋪好,剩下的隻需要他老老實實的按照這條路一步一步走下去就足夠了。


    “是,臣弟告退。”


    朱允熞施禮,隨後便默默的轉身離開。


    他自己不傻,老實謹慎那是性格,並不代表他就不懂一些彎彎繞,隻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該想的別去想,他也是這麽打算的,踏踏實實做一輩子的安樂王爺。


    而現在,朱允炆給了他人生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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