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別後悔。”清臣笑了笑。


    其實那日,他是被怒火衝昏了頭,想起來他下手也不輕,過了這些日子,薑文臣的臉上還有些痕跡。


    可想而知他當時揍他的力道有多大。


    不說姝兒,他也不大想見他來著,因為他揍了自己兄長,還因為他說的那些話。


    總是多了些芥蒂。


    “哥哥別後悔才是,我是不會的。”薑姝兒不想再談及這個,轉而說起別的。


    “聽說阿瑜在營裏接手了自己親兵,那些舊部都迴去了嗎?”


    “哪有那般容易,你當韓家人都是傻的?”


    姝兒點頭,“原本以為七哥你也能與他一樣,都是我耽誤了你。”


    “這有什麽。”清臣笑道:“且就算沒有你這事,隻怕暫時我也入不了伍了。”


    “這是為何?”


    “靖國公府雖說已經分家了,可薑家子弟全入伍必定會威脅到其他人,權勢太盛,自然要加以打壓。”


    姝兒明白了。


    清臣繼續說道:“是以,不僅是我,就連五哥六哥也得在家當個紈絝了。”


    說這句話時,他有些諷刺地笑了笑。


    前些年邊境動亂,朝廷一個勁兒地捧武將,如今安定了,便千方百計地打壓武將。


    用完就扔,這樣的嘴臉未免太惡心人。


    難怪文臣武將一直水火不容。


    薑姝兒聽完,想了想,似乎的確是這麽迴事。


    在她的印象裏,前世薑永杭,薑永棟兩人確實是一直閑著,不是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出去玩兒樂,就是跟在她爹身後賞花遛鳥。


    連薑清臣都儼然一個紈絝子弟的模樣。


    看來,這就是他們如此的緣由了。


    明白這點,她很憤怒。


    自己的哥哥自己明白有多好,可卻被逼迫做一個紈絝。


    如何能忍?


    “七哥,既然太子如此愚蠢,不如咱們就想法子讓皇上廢了他吧!”


    薑清臣一把捂住她的嘴,可姝兒卻不打算住口,掰開道:“七哥,難不成你以為太子與咱們的關係還可以挽救?”


    “不,姝兒,這件事不能隨意說出口。”


    他再看房裏,人已經都出去了。


    薑姝兒彎起嘴角,她看出了自己的哥哥也有這個心思。


    不僅如此,她爹娘應該也不是什麽準備都沒有了,尤其是在她此次受傷後。


    事實上,自從她做了那個夢,這件事便在她心底生根發芽,逐漸長成大樹。


    太子遲早都要被取代,何必不讓這件事提前,如此對誰都好不是麽!


    “七哥……”她看著薑清臣,後者額上冒汗,“姝兒,這件事還是由爹娘決定吧!”


    薑姝兒聞言,隻好暫且擱下。


    薑清臣離開院子時,心裏還迴想著她的話。


    誠然,廢太子並不失為一個好法子,那麽太子被廢,楊玹豈不是就要上位了?


    以楊玹的性子來看,他未必適合這個位置。


    正思索著,眼中出現一道身影,他愣了愣,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能沉默。


    薑文臣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弟弟,心中愧疚愈盛。


    他開口詢問:“姝兒還好嗎?”


    清臣抿唇,“你想知道,何不親自去問問。”


    他苦笑,眼中落寞,“我如何還有臉麵去見她,隻怕她最不想看見的,就是我了。”


    清臣動了動唇,神色複雜,“四哥,不,現在應該是大哥了。”


    他們薑家分了家,自然排行也重新排了。


    “你到現在還覺著是姝兒做錯了嗎?為了你這個哥哥,她一個人冒著危險去替你擋那一劫。而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相信自己的親妹妹,走到今日這般地步,你可曾後悔?”


    薑文臣神色痛苦,捂住眼,淚水從他指縫裏不停地滲透出。


    顫道:“我如何能不後悔,我如何想過你們會受傷,如果早就知道,我寧可傷的是我自己死的是我自己。”


    沒有人知道,他當時看到姝兒一動不動地坐在牆角,滿身滿地的血時,是多震驚,多痛苦。


    若是姝兒這迴真沒了,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見他如此,薑清臣心中五味雜陳:“大哥……”


    “你們說的對,我是太愚鈍,就連現在也還看不清封文軒與我究竟是真情還是假義。但哥哥不想一輩子都看不清,此次外放,幾年內我怕是不會迴來,姝兒和爹娘就拜托你了。”


    薑文臣話音落下,沾滿淚水的手也跟著放下。


    清臣皺眉,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大哥,你這是……”


    “這件事我跟爹商量過,他也同意了。”說著,他低頭自嘲地笑了笑,“人總該為自己所犯的錯作出懲戒不是麽!家中有你,我很放心,想必爹娘也是這麽覺著的。”


    清臣搖頭,“並不需要,大哥,你知道的,我與你並不一樣,我有自己路要走,咱們是一家子,沒有誰好誰壞。”


    “清臣!”薑文臣釋懷一笑,“說起來真是慚愧,我這個做哥哥的,是真不如你這個弟弟。”


    薑清臣擰起眉頭。


    “有你在,我很放心。”說著,他笑了笑,目光放遠不知在看著何處。


    薑清臣捏緊了身下的椅子,低下頭,“大哥一向執拗,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想必已經考慮清楚了。”


    薑文臣點點頭。


    “那就請兄長放心吧!清臣一定替你看顧好姐妹,侍奉好雙親。”


    “都說我比你懂事,到現在我才看明白,咱們家真正懂事的是你而不是我。”


    薑文臣感慨道。


    清臣輕笑,“大哥過謙了,論懂事我可不及你,光是給我收拾殘局,爹娘這些年就操了不少心思。”


    說到這個,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從前在靖國公府的日子。


    隻可惜如今迴不去了。


    薑文臣再看了眼院門,低頭道:“你我兄弟離別在即,不如去我院裏坐坐吧!”


    說著,他到他身後徑自推了他的輪椅。


    薑清臣沒有反對。


    在他們走後,窗子前,薑姝兒才收迴目光。


    梅樹轉了轉眼珠子,“小姐,您真不見大少爺了?方才大少爺可一直盯著這邊兒呢!”


    姝兒睨了她一眼,“多話,什麽事都由得你操心。”


    梅樹笑嘻嘻的,吐了吐舌頭。


    薑姝兒低頭看著的雙手,被箭洞穿琵琶骨的感覺似乎還在。


    一點一點墜入冰冷的感覺也總是在她夢裏循環。


    與其說原諒不了薑文臣,不如說原諒不了如此無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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