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喜,可人都到了眼前,薑姝兒也不能將人趕出去。


    薑秀臣安撫地拍了拍她,對榮蘭道:“請她到次間吃茶,我和姝兒一會兒過去。”


    榮蘭應諾退下。


    姝兒起身,“黃鼠狼給雞拜年,也不知她來是做什麽的。”


    “管她作甚,總歸是客,且這裏是靖國公府,她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這麽一想還真是如此,薑姝兒拍手一笑,“姐姐說的是。”


    兩人來到次間,楊婉正坐在一旁的圈椅裏低頭吃著茶,見她們過來,頷首一笑:“五表姐,九表妹。”


    “郡主。”薑秀臣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坐在她對麵。


    另一邊,則是薑姝兒。


    “今兒個什麽風,竟是把你給吹來了。”


    “聽聞表姐夫和清臣表弟高中,自然是要來恭賀一番的,且,許久不見兩位,過來敘敘舊。”


    “原來如此,難得你舍得出來。”


    楊婉微笑,目光移了移,落在薑姝兒身上,有些細微的打量和探知。


    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未語的薑姝兒眉頭微蹙,睨向她:“郡主看著我,似是有話要說?”


    “多日不見,表妹長大了,脾氣也不似從前那般,倒是多了幾分端莊,想必再過兩年,京中無人容貌能出你左右。”


    這話倒是不假,薑姝兒今日穿了身珊瑚色纏枝菊紋對襟褙子,月白色十二幅湘裙。


    頭上梳著雙髻戴金絲寶石圈,肌膚勝雪,麵容精致妍麗,蛾眉曼睩,朱唇皓齒。


    這樣的容貌,的的確確當的起絕豔二字。


    對於她的誇讚,薑姝兒並沒有自得,反而是愈發覺著怪異。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不覺得眼前的人會是真的來此道賀的。


    “郡主說笑了,姝兒容顏再好,也不及郡主玲瓏。”


    “表妹謬讚!”


    楊婉輕笑,手中紈扇遮掩了半張臉,露出一雙靈動的眸子,與臉頰邊微晃的垂珠相映。


    那眼中露出的神色,卻是實實在在的戲謔。


    察覺到不對的薑秀臣淡下嘴角的弧度,道:“郡主有話不如直說,想來靖國公府也不是郡主喜愛之地,何必再多耽擱。”


    楊婉眉尖一揚,“五表姐真是心急,我不過是瞧著九表妹大膽,而心中欽佩罷了,何必如此如臨大敵?”


    大膽?


    薑姝兒看了眼薑秀臣,抬起下巴,“我大膽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郡主不會不知道吧?”


    “確實,隻是從前知曉你大膽,卻是不知你能有隨意滅殺官宦子弟的膽子。是以,著實叫我欽佩。”


    “你什麽意思!”


    薑姝兒拍幾而起,冷冷地看著她。


    楊婉不忙不忙地起身,她的身量較薑姝兒稍高些,一身錦繡碎花長裙,披帛加身,端的華貴高雅。


    隻見她走到薑姝兒與薑秀臣兩人跟前,不看一眼防備至深的後者,對前者道:“封家公子的死,九表妹當真做的漂亮,隻是,紙終究包不住火。”


    薑姝兒攥緊手,“你的目的是四哥?”


    楊婉輕笑,不作理會地側身,朝著門口走去。


    “我聽聞,你四哥與封家公子交情甚篤,也不知他知道了此事,會如何看待親手殺了自己至交好友的妹妹?”


    薑姝兒紅了眼,這一刻她心裏是存了殺意的,可她卻不能真的動手將人留在這裏。


    直到楊婉身影消失,她才控製住那股殺意。


    薑秀臣擔憂地看著她,“姝兒,楊婉此番乃是有意挑釁,你可不要上她的當。”


    “我知道。”薑姝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她道:“我要去趟前院,五姐你且待在這兒,不要亂走。”


    雖說擔心她,可薑秀臣還是應下了,“好……你去吧!”


    姝兒轉身離開。


    前院裏,薑文臣被那些同窗灌了好些酒,好不容易脫身,他見到一個小廝向他遞來一杯清水。


    正覺得口中幹燥的他結果飲下,吐了口氣。


    小廝看著他,眼中劃過微光,“四公子,您如今高中,眼底卻神色鬱鬱,可是想起了什麽故人?”


    薑文臣手中一頓,抬頭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廝,淡淡道:“做你的事,主子的事少打聽。”


    正要離去,卻又聽小廝道:“昔日青山書院雙絕,如今隻剩一人,也不知另一個在九泉之下可會怨恨。”


    薑文臣步子停下,倏地轉身,淩厲地看著小廝,“你究竟是何人?”


    小廝卻是不答,隻道:“四公子,您真的以為封公子是死於意外?”


    “此言何意?”


    “是何意,您若想知道,就來墨香閣找我,屆時我自會給您答案。”


    “我怎知你不是故意誆我?”


    “四公子若不信,在下也沒法子,隻是可惜了封公子,無辜冤死,到頭還想著護你。”


    說著,小廝將一隻巴掌長的短笛拿出,在薑文臣震驚的目光下,放到了他的手中。


    “選擇在您,四公子。”


    說完,小廝眼角瞥見一抹珊瑚色,立即遁走。


    薑文臣心中淩亂不堪,腦子也轟轟直響,察覺到身後來人,卻還是下意識地收起了短笛。


    “四哥,方才是什麽人,你怎麽了?”薑姝兒氣喘籲籲地過來,目光卻是看向小廝消失的方向。


    剛要過去追,卻被臉色不大好的薑文臣拉住,他眼瞼微垂,“一個送水的小廝罷了,我吃了太多酒,頭暈的厲害,你把我送迴去吧!”


    “四哥吃多了酒?”


    “嗯……”


    “那好吧!”


    她扶著薑文臣,心思卻在那小廝上,可看自家哥哥似乎對她並無什麽異常,便也暫時放下心來。


    好在薑文臣雖吃多了酒,可還沒到不能走路的地步,薑姝兒送他倒也不會累著。


    將人送迴去,看著躺在床上似是睡去,任憑丫鬟打水伺候的人,她悄聲退去。


    一出門,就立即著人去查那個小廝。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雖瞧著是個麵生的,可背影卻有些熟悉。


    若是府中的人,她再見一定能認出來。


    可憑她折騰了頂晚,也沒找到那個小廝。


    再一想想今日登門的楊婉,心中不安愈甚。


    人,一定與她有關。


    自己親手殺了封文軒的事雖說做的不是極為隱秘,可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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