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愧疚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


    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是她親手殺了他口中的至交好友,還會如現在這般,處處疼著她麽?


    沒有不透風的牆,紙終究包不住火,她從來沒奢望會有永遠瞞住的那一天。


    隻希望那一天遲點來。


    而現在,薑文臣對她愈好,也許等到知曉真相的那天就會愈憤怒。


    她有些逃避地不去看他,他再給她添菜,也是一言不發地全都吃完。


    清臣和韓瑜兩人都察覺到了這一點,前者略微擔憂地蹙起眉頭。


    這樣的關係,到後頭怕是會成彌補不了的裂痕。


    而這點於韓瑜來說卻是無所謂。


    他本身並不看好薑文臣,連妹妹都不懂得保護的人,這樣的兄長不要也罷。


    往後他護著她就好。


    各懷心思地用完飯,薑姝兒草草與薑文臣招唿了下便離開了。


    雖有些疑問,可他隻當對方在怪他當日不先迴來,而是去封家,是以也就更想彌補。


    清臣卻不讚同地阻止他,兩人出了院子,走進竹林,朝他院子裏走去。


    “姝兒脾氣倔強,她一慣不喜封文軒,這迴聽說你又不顧她,自然心裏存了疙瘩。你且等她自個兒消氣,若是什麽都捧著她,她又要拿捏脾氣了。”


    薑姝兒就是這樣的人,薑文臣平常相處還好,若是事事捧著,那她就該別扭了。


    知曉這點,薑文臣也隻得答應。


    “我總歸是她嫡親的哥哥,哪裏會真的不顧她,不疼她。”


    “這點你我都知曉,隻是姝兒還小,你自與封文軒相識以來,便又與他走得近,與我們疏遠了不少,她心中難免憋著氣。”


    提到這個,薑文臣眸光黯淡了些。


    是啊,從前他與封文軒可謂是形影不離,如今……


    薑清臣拍了拍他的肩,抬起下巴,“哥哥到了地兒,我就不打攪你用功了。”


    “嗯……”下意識地迴應了句,隻見清臣已經轉身離去。


    竹林裏的涼風似乎吹的他心頭也微涼。


    韓瑜是在池子邊的涼亭裏找到薑姝兒的,她正一口一口地吃著甜瓜,唇上滿是香甜的瓜汁。


    他好笑地看著她,大抵是方才沒吃飽。


    “我還道你此時心中憋悶,不想你胃口竟然這麽好。”


    他看了眼綠釉麵花邊盤子裏裝的甜瓜,聲音清淡地說道。


    薑姝兒拿著丫鬟遞來的帕子抹了抹嘴,“為著旁人讓我自己氣悶,多不值當,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教我生氣的。”


    說著,她拿起半個巴掌大的竹叉叉了塊甜瓜遞給他,“你嚐嚐,這是別莊種的甜瓜,等再過些日子西瓜出來更好吃。”


    韓瑜溫了眸子接過,張口咬下,嘴裏的香甜瓜汁味道確實不錯。


    他道:“這幾日天色不錯,可想去後山打獵?你不是說骨頭軟,正好去練練。”


    一聽他準備打獵,薑姝兒就心動了,“好啊,明兒個就去吧,我的追風和騎裝都帶來了。”


    韓瑜點頭,含笑道:“看來這些日子真是把你憋壞了。”


    “那可不,整日悶在房裏,不是藥就是湯。”


    她皺了皺鼻子,咬下一口瓜,又說道:“山珍野味,我這迴都要吃個遍。”


    韓瑜在丫鬟提醒前,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瓜汁,溫言道:“好,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獵來。”


    薑姝兒眸光明亮,靠近了些,“阿瑜這般溫柔,可見他人眼拙,都瞧不出來。”


    韓瑜微頓,淡淡道:“我要他人知曉作甚,姝兒一人知曉不就好了。”


    這話說的薑姝兒身後的丫鬟很是震驚。


    她看了看兩人,突然明白了什麽,低頭不敢再聽。


    “也是。”薑姝兒絲毫未覺身後丫鬟的神色,倒是韓瑜,目光淺淡地看了眼。


    丫鬟接觸到他的目光,身子一抖,忙地推後了些許。


    “阿瑜這麽好,若是旁人都知道了,與我搶怎麽辦。”


    “不會!”韓瑜說道:“我不喜那些人。”


    幼時那些人看他的目光是奉承的,後來便是忌諱鄙夷的。


    即使有接近他的人,也都是看在他的身份上,想撈些好處。


    可也隻是少數。


    畢竟他這個小王爺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長大,長大後又能不能坐穩王位。


    薑姝兒是他見過的人中最明亮的色彩,不會忌諱他,也不會奉承他。


    嬌蠻卻不任性,心性也好。


    即便有些小脾氣,也可愛的多,且勇氣不錯。


    薑姝兒吃完甜瓜,肚子也終於飽了。


    不得不說別莊上就是舒服。


    熱了有納涼的地方,冷了還有溫泉,無趣時,可以打獵,閑時坐看庭花爭豔。


    多好。


    “阿瑜和哥哥這般陪著我,不用去營裏嗎?我聽說你明歲要從那些人手中拿迴軍權,可有把握?”


    對於這個問題,韓瑜默了默,“五分把握吧,但,我勢在必行!”


    不拿迴軍權,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況且,他看了眼薑姝兒,若是他一事無成,又有何資格去求娶她。


    且一步步來,等他完全收迴了屬於他父親的軍權,屆時……


    唇瓣微抿,也不知在想著什麽的韓瑜眸色深了些。


    薑姝兒注意到,想起了前世她所知道的,心中擔憂。


    “阿瑜放心,我和哥哥都會支持你的,還有我爹,他既然肯教導你,就必然不會放著你不管。”


    至少前世她爹是沒有教導過他的。


    韓瑜淡淡點頭,隻是這軍權一事還是得看他自己。


    旁人再怎麽幫他,若是他自己穩不住也無用。


    “你不必為我擔心,我雖隻有五分把握,可也是有成算的。”韓瑜瞥見遠處的身影,起身笑道:“天光甚好,不若去走走?”


    薑姝兒自然同意。


    與他並肩出了亭子,丫鬟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等薑清臣過來,亭子裏已經沒了人,隻餘下空盤子和裏頭的竹叉。


    他撓了撓腦袋,“人呢,方才不是還在這兒麽?”


    舉目看去,四周也沒個身影,他隻得又尋去。


    別莊伺候的人不多,大多還都是藏在暗處的護衛。


    薑清臣實在找不到人,沉著臉叫了一個暗衛出來。


    “九小姐人在哪兒?”他這會兒已經熱的滿頭大汗。


    再想想之前看到的瓜盤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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