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裏,京城終於恢複了生氣,雖不及江南春暖花開,可也是綠意漸露的時候。


    房裏,正張開雙臂由著繡娘量身的姝兒忍不住朝著坐在榻上吃茶的矜貴婦人抱怨。


    “……衣服那麽多,到現在都沒穿完呢,為何還要做啊?”


    “每年都有新的樣式,那些都舊了。”


    “可是那些都是先後給我做的,我都還沒穿過呢,怎會舊了。”


    長樂眉尖一抬,“哪裏來的這麽多廢話,乖乖做衣服就好了,靖國公銀子多的是,做幾件衣服綽綽有餘。”


    見她語氣不對,薑姝兒乖乖地閉上嘴,不敢觸她黴頭。


    “九小姐又長高了不少。”繡娘在一旁說道,又反複量了她的胸口。


    被弄的有些不自在,薑姝兒擋了擋。


    “差不多就成了。”


    “這哪行,九小姐長大了,這可好好測量,衣裳穿著才合適舒服。”


    長樂聞言,朝姝兒看去,在瞧見她胸口已經隆起後,一時間五味雜陳。


    昨日還抱著她退撒嬌不放的吃奶孩子,如今已經長的亭亭玉立了。


    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兒。


    待繡娘下去後,她招了招手,讓姝兒坐到身邊來。


    “娘都不知道,一轉眼你就這樣大了。”


    長樂攬著她,疼愛至極。


    她的嬌嬌兒,若是往後嫁了人,會不會受委屈呢!脾氣不好,還沒秀臣聰明穩重。


    若是教人算計了如何是好。


    不然,幹脆尋個上門女婿?


    這樣想著,長樂又有些猶豫,自古上門女婿哪有過的好的。


    到時候成了怨偶就糟了。


    薑姝兒見著長樂攬著她眉頭緊蹙,一會兒變一個神色,忍不住問出聲來,“娘,您想什麽呢?”


    長樂迴過神,低頭看著她,薑姝兒長大了,容貌的姝麗已經顯現出來。


    麵容像薑雲亭和她,神韻則是得了她全部。


    小時候就漂亮的不像話,長大了更甚。


    也不知哪個該死的混小子有這福氣。


    “我的姝兒,真是舍不得你離開娘。”


    “我離開您做什麽,娘又胡思亂想了。”


    薑姝兒皺了皺鼻子,埋在她的懷裏。


    長樂笑了笑,摸著她的腦袋不說話。


    等幾身新衣裳做完了,也到了三月裏,正是春日宴,今年由卞家主持。


    在人人都以為是靖國公府攬下的時候,一向低調的卞家卻站了出來。


    這個預兆讓眾人也明白了,太子這是要捧卞家了。


    春日宴上,薑姝兒姍姍來遲,對卞家並不熱衷,盡管對方處處捧著她。


    林幼薇因為年初定下了親事,是以這次春日宴並沒有來。


    以往一些熟悉的身影也少了不少,相對的,也多了不少麵生的人。


    薑姝兒與清臣文臣坐在一處,這迴薑文臣也推脫不掉過來了,原因無他,長樂親自下了令。


    薑秀臣身為長姐,並且在去歲就已經出閣,如今身為長子的薑文臣也已經十六,到了該擇親的年紀。


    這樣的宴原就是變相的相看,長樂自然不會放過。


    薑姝兒眼珠子轉了轉,悄悄靠近薑文臣,“四哥,你瞧瞧,看看可有喜歡的姑娘?”


    薑文臣脖子微紅,不讚同地敲了她一下,“這種事哪裏是什麽好說的,快閉嘴。”


    薑姝兒撇撇嘴,“哥哥這麽說,是有看上的姑娘了?”


    薑文臣歎氣,“沒有,你別亂想。”


    雖說他身邊總是圍著那麽一群人,也不是沒有合適的姑娘家,可他受著自家父母的影響,心裏還是想找個喜歡的姑娘。


    既是要過一輩子的,當然不能馬虎。


    清臣聽著兩人說話,也揚了揚眉。


    之後尋了個空檔詢問起這事,“……四哥那會兒沒有定下親事嗎?”


    姝兒想了想,“沒有,聽說是準備議親來著,隻是沒想到在那之前四哥他就……”


    想起這個,薑姝兒眸色暗了暗,“今兒個封文軒那廝來了嗎?”


    “不曉得,不過一個禦史中丞家的公子,誰還去捧著不成。”


    薑清臣撐著腦袋淡淡地說道,隻覺得無趣至極。


    韓瑜之前去了營裏,也不等他,害的他一人坐在這兒應付這些人,迴頭可得好好抱怨一番。


    薑姝兒見此,也不想去詢問自家四哥,畢竟若是讓他察覺到自己對封文軒那廝關注頗多,她怕到時候他會懷疑自己。


    不過在宴上掃視了一圈,似乎沒瞧見對方,看來應該是沒過來了。


    宴後,薑姝兒與清臣送薑文臣迴書院,已經到了山腳下,後者迴身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


    “好了,就到這兒吧,你們也趕緊迴去,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不礙事的,四哥你趕緊上山去吧!”


    清臣說道。


    薑文臣點頭,再看了兩人一眼叮囑了些話後,帶著小廝上山去。


    直到對方身影看不見了,兩人才轉身離開,路上,清臣並不急著迴府,反倒是慢慢走著問起薑文臣的事。


    姝兒迴想了會兒,蹙起眉頭,“是在梨花崗,我記得那是四月份裏梨花正盛的時候。四哥被送迴來那天下著雨,身上還粘著和著血水的梨花瓣。”


    薑清臣沉默了,調轉馬頭,“去梨花崗。”


    現在已經是三月裏,他們雖然日夜防範,可誰曉得那一天會在什麽時候到來。


    薑姝兒默不作聲地跟上,兩人來到梨花崗,這裏住的人少,隻有三裏外有幾處人家,是看這梨林的。


    現下梨花還未開,因此也沒什麽人過來觀賞。


    “四月裏,梨花崗梨花遍開,即便這裏偏僻,可也不是什麽劫匪都敢來的,十裏外還有營地,看來封家也花了不少心思。”


    薑清臣坐在馬背上說道。


    姝兒看著這片梨樹林,抿緊了唇。


    上輩子,她在四哥死後是來過這裏的,那時候已經什麽都沒留下了。


    隻有一地的花瓣,仿佛是她哥哥躺過的。


    想到這裏,她攥緊了韁繩,道:“七哥,不若派幾個人守在周圍,屆時若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也好有個準備。”


    薑清臣點頭,“迴頭我吩咐下去,不僅這裏,十裏外的營地,也要派人盯著。”


    “那裏是韓家五爺駐守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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