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酒吧的狂歡之後,整個工程隊伍就變了一個氣氛,本來緊張壓抑的感覺一掃而光,那些每天都板著臉,盯著手上光屏恨不得連話都不說一句的工程精英們也開始互相閑聊,甚至還出現了幾次因為學術上的問題,吵得活都不幹了的情況。但是其他人也都憋著笑,端著咖啡,幸災樂禍的站在一旁觀賞,沒有人上前去阻止。這也不是說他們分不清輕重主次,而是這件工程的的確確是已經踏上正軌,甚至還可能提前完成,事實上若不是周述隻能找來這27位工程師,他說不定早就給這幾位放個長假,然後找一些普通的職員將後續部分完成就好了。


    一提到周述,不得不說,他的表現似乎有些反常,本來工程進度趕上了他應該是最開心的人才對,但是他依舊每天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抽煙喝酒,和之前沒什麽兩樣,可雖然大家都稍稍有點疑惑,但也沒有人產生過多的想法,畢竟那是個酒鬼,不論高興還是鬱悶都酒不離身,所以每天醉醺醺的好像也說得過去。


    而和周述相比,孔崎峰則正常的多,那晚喝多後衝突的第二天,他便主動來找許白焰道了個歉,而許白焰也自然是悉心接受,打架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雙方都有錯,他肯定不會因此計較些什麽,隻是自從那之後,孔崎峰好像就很少出現在許白焰的麵前,不過他從來就沒有關注過對方,所以這種事情沒有引起他的任何的注意。


    期間瑣事,一筆帶過,總之在這種輕鬆的氛圍下,工程很快就接近了尾聲。


    所有人的心情也都一天比一天歡愉,而作為臨時工的許白焰也不再那麽拘謹,加上平日裏大家對他的評價都十分的高,所以現在很多簡單的工程操作都會讓他試試手,一來二去,那些繁瑣的計算公式,許白焰也能記下不少了。


    當然,在這種大前提下,許白焰依舊沒有將自己的操作天份表現出來,畢竟工程已經差不多了,而自己也要離職了,這時候再指著所有人大喊我就是拯救這個工程的救世主!這種事情不禁尷尬,而且還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不論從哪個方向去想,他都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午餐過後不久,今天的工作量便早早的完成了,一些人沒什麽事幹,便開始提前預算第二天的工程,一些關係不錯的人聚在一起開始閑談,更有的人已經脫下工作服準備離開。


    一架操作台前,許白焰依然無比專注的利用昨晚剛剛背下來的公式,嚐試著計算一些應用數據,倒不是說他還在趕進度,隻不過這種現成的實踐機會,他肯定是不能放過的。


    這時,他感覺有人輕輕的碰了自己一下,然後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便遞了過來。


    “謝謝”許白焰笑著接過程一依遞過來的飲料,借機伸展了一下站的有些僵硬了的四肢,關節間隱約發出一些有力的輕響。


    “你好像也不是看上去的那麽瘦嘛。”程一依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有些驚訝的捏著對方的肩膀說道。


    許白焰繼續抻著懶腰,鼻子裏發出舒服的哼唧聲,過了幾秒鍾,他唿出一口氣,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隻是跟著程一依來到一旁的欄杆處,扶在上麵休息一會。


    “還是要走?”程一依問道。


    “是啊。”許白焰看著麵前巨大的反應爐,迴想著這一個月來經曆,點了點頭。


    的確,這一個月來他在這裏工作的還算是開心,但是,這裏畢竟隻是一個隻有二十幾人的小庫房,並且即使是這樣,在沒有趕上工程進度前,這裏依然是到處都彌漫著單調和莫名的壓力,如果自己真的想留在科賽曼公司,那這些壓力必定會再放大許多倍,而以自己的脾氣,肯定用不了多久便會厭煩,那時候再想脫離,自然沒這麽容易了。


    “其實能看得出來,你非常有天賦,那些公式你隻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就已經能熟練運用了,我說過你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我看人很準的”程一依繼續說道,跟著許白焰望著前方密集但卻井然有序的鋼鐵器材,杯子裏飄出的熱氣撲在臉上,散發著說不上是苦還是香的味道。


    許白焰笑了笑,他知道程一依接下來要說什麽。


    “事實上,如果你想,那你肯定就能留下,而且能很快就申請到正式員工的職位,看得出周教授很喜歡你,而周教授在工程部的名望你知道的,一句話的事。”


    許白焰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些,甚至當年周述是求著自己留在這裏的,那時他沒有答應,現在自然也不會。在這個工程完畢之後,自己就能有一大筆的收入,還有一封周教授的親筆推薦信,這兩樣東西便足夠讓自己的生活不那麽拘謹,而且也肯定能給自己帶來一份不錯的工作,這些對於許白焰來說,就已經無比的滿足了。


    “不了,我知道科賽曼公司是最好的地方,但是我不太適合這裏,我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係,而且還有點倔。”他認真的說到。


    程一依沉默了一會,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緊接著她若有所思的臉上便立刻又浮現出了那大大咧咧的笑容“呦嗬,你還知道你倔啊。”


    許白焰尷尬的撓了撓腦袋“當然知道,我又不是傻。”


    不得不說,程一依的性格和名字不那麽相符,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她都和溫柔,浪漫這種女生經常流露出的情感無關。她似乎除了在學術上會較一些真之外,對待其餘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好聽點來說,是性情中人,換個說法,那就是沒心沒肺。


    就比如酒吧那天之後,許白焰不止一次跟她透露過孔崎峰對她的意思,當然也跟她說過自己的態度,還有即將辭職離開公司的打算,而對於這些事情,程一依都很自然的接受了,然後依然每天中午端著盤子坐到自己的桌旁。


    她這個樣子讓許白焰多少有些尷尬,甚至覺得,這個女人是不是就想利用自己擋在她的追求者中間或者她真的對自己有意思?這讓許白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然而就在他很糾結於該怎麽辦時,這件事情似乎就戛然而止,不再有一絲的進展程一依每天依舊會和自己坐在一起,但是始終都隻是閑聊,而沒有下文,更加奇怪的是孔崎峰突然的就對這件事情不聞不問,甚至有的時候迎麵走過也視而不見。這一切都讓許白焰十分的疑惑,他不知道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將其歸結到自己最不擅長的男女之情之上。那既然這樣,許白焰自然也不會生掰硬踹的讓程一依離自己遠點,那樣指不定又會惹起誰的不滿,反正自己隻要這樣平靜的再呆一段時間,便可以離開了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還沒想好,大概是找一個小一些的維修公司,最好能報銷每天兩個車程。”


    “兩個車程的錢你也要省?”


    “當然了,一天看起來不多,但是一個月也是筆不小的花費”


    “你這人真有意思。”


    “之前也有人這麽說”


    “你談過戀愛麽?”


    “當然沒有。”


    “一看你那樣子就沒有。”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就像是過去的一個月時間裏一樣,他們彼此之間都知道,這種閑聊不會再有幾次了,但是也並沒有在字裏行間表現出什麽惋惜之情,陌生人,短暫的相聚,然後揮手告別,再次變成陌生人,在這個匆忙的城市裏,這一幕到處都在上演著,也許以後再相見時,早就認不出對方,就算是認出了,也隻會在心裏默默的唏噓幾下,而不會主動的去打個招唿,因為即使麵對麵,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好了,把剩下的數據弄完,今天收工吧。”程一依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笑著說道。


    “哦。”許白焰簡短的迴應著,並轉過頭


    光屏上的大片數據非常的繁瑣,許白焰已經很努力的去錄入,但還是花費了很長的時間,並且即使這樣,也依舊有幾個複雜的算法還處在“未完成”的階段,而這樣的數據,大多數都是留給明天,讓那些負責這裏的人們去搞定的。


    看著麵前那幾個很突兀的紅色字體,許白焰搖了搖頭,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再有天賦,依然無法和那些真正的天才們相比可是,這幾個數據就這麽放在這裏,怎麽看怎麽礙眼。


    “要不然,今天就一次性弄完吧”許白焰說著,並轉過頭,看著在自己身旁的程一依


    “也行不然還要拖到明天”她迴答道,也轉過頭,衝著許白焰笑了笑


    可就在這時,許白焰似乎是聽到了什麽聲音。


    “呯”的一下。


    是輕微的爆破聲?還是什麽斷裂了?


    他一時之間沒有聽清楚,但是,他清楚的看到了麵前程一依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的的眼睛漸漸睜大,嘴也張開,那是一副震驚恐懼到無以複加的樣子


    而她的視線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後。


    緊接著


    “吱嘎——————”一陣刺耳的巨響。


    在流水線上,許白焰早已經聽過這種聲音千百次了,是金屬扭曲摩擦時發出的牙酸聲。


    但是怎麽會這麽大?


    這不到半秒的茫然裏,許白焰迴過了頭。


    緊接著他便不可置信的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向自己壓了下來。


    那是一條巨大的鋼材,不知為什麽已經偏離了原有的重心,正在傾斜繼而傾倒!


    許白焰的瞳孔猛的緊縮了起來,他也終於知道剛才的那聲輕響是什麽


    是吊纜斷了!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許白焰臉上的驚恐一瞬即逝,此刻他和程一依正站在4米多高的網橋之上,而這條矩形鋼材正好沿著這個角度砸了下來,不管怎麽樣,已經沒有躲避的可能,雖然自己能夠抱著對方跳下去,但是如此大的鋼材隻要接觸到任何東西,必定就會引起一連串的連帶反應,到時候隻要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被掩埋在鋼鐵廢墟之下!


    就是在這一瞬間,許白焰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到了這些,反正在那腦子的一片嗡鳴之中,許白焰沒有喊,也沒有慌,隻是死死的盯著那傾倒的鐵棒,手快速的伸進了自己的兜裏,似乎是掏出了什麽


    一切都太快了,下一刻,那鋼材傾斜的角度就已經超過了臨界值,在引力之下,化成了一把從天而降的巨錘,帶著唿嘯的風聲和刺耳的尖叫,瘋狂的砸了下來。一條電纜被淩空扯斷,迸發出巨大的火花,然後一條吊索被撞開,衝擊力直接將其輪到棚頂,又極速的墜下,變成了致命的秋千。


    程一依完呆木在了原地,不論是誰在麵對這樣的場景時都隻可能呆在原地。遠處的幾名工程師轉過了頭,然後看著這一幕,直接跌倒在地上,有幾個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覺得心髒忽的停止了跳動,驚恐的長大了嘴,卻無法發出什麽聲音。


    而就在所有人都不得不看著這悲劇即將發生的時候。


    一道巨大的殘影猛地拔地而起,像是一條最有力的手臂一樣橫在了鋼材砸下的路徑之上,轟的一聲巨響,所有人腦子都被震得一片空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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