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擠過鋼鐵林立的縫隙,又擠過窗上的簾子,來到床邊,鋪散成很隨意的形狀。許白焰轉了個身,他知道這窗前的這一幕是很少見的美景,但是枕頭實在太軟,被子實在是太輕柔,這些東西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他能夠拋棄一切,隻求貪戀著這甜美的睡意。


    所以,跟隨著他的想法,那透明的玻璃漸漸的變暗,窗簾也變得平整,繼而呈現出一片虛幻但美麗的星空。許白焰抱緊了被子,無比幸福的,滿足的,貪婪的睡著,打著唿嚕,留著口水,剛剛忘記上一個夢,又緊接著進入了下一個夢鄉。


    這幾天他經曆的太多,不論再怎麽的堅韌倔強,他終究隻是一個孩子,在睜著眼睛的時候他可以忘記這一身的疲憊,但是在接觸到這床的一瞬間,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連一根手指都不願意去動彈了。


    時間緩緩的流淌著,房間的智能管理係統將屋內隔絕成一個寧靜的小窩,沒有什麽會去吵到這個少年,所以他可以一直酣睡下去,身體內的那一絲奇怪的力量隨著唿吸輕輕的遊走著,修複這些天來的疲憊和傷口,身上的淤青慢慢的變淡,頭頂的疤痕調皮的翹起來,然後脫落,露出下麵並不柔嫩的皮膚。


    不知過了多久,許白焰好像終於睡夠了,他極其舒服的哼唧著,用盡身力量抻了個懶腰,這才睜開了眼睛。


    距離上一次應聘,已經過去兩天,或者三天了,這段時間他並沒有繼續找工作,而是一直在睡覺,偶爾餓醒了,也隻是隨口的嚼上兩口合成餐,便繼續睡去。這一方麵是因為他的確是需要休息,另一方麵,也是他覺得,堵住那扇門的行為多多少少會產生一點風波,這時候自己去其他的地方應聘,或許不太合適。


    他踏著還有些慵懶的雙腿走到窗前,窗簾重新變得柔順,向兩側緩緩打開,外麵的建築依舊黑壓壓的,隻不過從頭頂遷移到了腳下,許白焰的視線劃過遠處無聲但是依舊雜亂的燈光,想像著在那燈光之中的人們,就像是隨著水流移動的浮遊生物,而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想到這,許白焰拍了拍臉,這讓他很快的從睡意中清醒,吃飽喝足,他感覺到身體裏充滿了力量,所以,他決定,今晚去幹一件大事。


    時至午夜,街上的喧鬧聲來到了一個頂點,幾乎要將整個城市掀的沸騰起來,而許白焰所在的建築之中,卻安靜的像是另一個世界。


    32樓,隨著一聲電梯到來的電子音,整個樓層的燈亮了起來,許白焰扣著兜帽,安靜的走出了電梯。


    這個時間段裏,人們要麽是在街上喧騰,要麽是在屋裏唿唿大睡,所以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許白焰很快來到了一個安裝換氣設備的通道前,他靈巧的順著梯子爬上,掀開頭頂的擋板,鑽出去,來到了建築外側的狹窄平台上。


    32樓,距離地麵的高度早已經超出了百米開外,唿嘯的風吹的周圍的電纜吱嘎亂晃,腳下千萬中聲音混合在一起,化成了一股無比混亂的轟鳴,如果來到邊緣往下望去,絕對會一瞬間讓人產生難以抑製的眩暈。


    這裏是很多空調,防雨措施,換氣設備安放的地方,由於都需要與外界接觸,所以幾乎所有的建築的每一層都會有這麽一個平台延伸出來。


    許白焰貼著牆壁,無比小心的躲開腳下混亂的金屬管線,向平台的盡頭走去,在貧民區的那幾年裏,他經常會為了維修而來到這種地方,隻不過那時他的身上掛著保險鎖,並且沒有來過這麽高的樓層。但是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差別,就是風大了一點而已。


    許白焰貓著腰前行著,很快來到了平台的盡頭,他的視線瞄向斜上方的角落。然後很開心的笑了。


    那角落的陰影中,藏著一個已經在下層街道很不常見的玩意


    一個鴿子窩。


    大斷電之後的那段時間裏,整個人類社會仿佛陷入了一種偏執一般的報複心理之中,無數的建築開始拔地而起,工業以令人咋舌的速度飛速發展,各種設施越來越多,城市越來越擁擠,那些無處不在的噪音,廣告,和巨大的列車蠻不講理的擠壓著原本就不算寬敞的天空,而這些鳥兒們為了生存,也不得不拔到更高的高度。


    而就在前些天,許白焰乘坐電梯時,透過玻璃看到了這個鳥巢,可能是因為興趣使然,或者是因為和離淵的那幾年,讓他養成了一種怪異的習慣,或者單單是覺得,這樣能省去一些飯錢,反正許白焰的心裏就產生了這麽一個不斷催動著自己的想法他要去抓幾隻鴿子。


    於是,在這大半夜的,他來到了建築的外側,頂著將近200米高度的烈風,一步步的接近了那個鳥巢。


    經過半個多世紀的摧殘,這些鴿子們早就習慣了將巢建在建築間的縫隙裏,在那些日夜顫動轟響的大鐵箱子上,這些噪音和燈光幾乎讓它們的聽覺開始退化,感知也不再靈敏,不過在這個高度,它們也不再擔心那些致命的野貓或是人類,所以,這幾隻鴿子隻是很安靜的蜷縮在巢穴裏,毫無危險意識的睡著,絲毫沒察覺到,一個龐然大物躡手躡腳的向自己走來已經來到了巢穴的下方。


    許白焰很安靜,很小心,他知道發現這幾隻鴿子是多麽的幸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連續吃了幾天合成餐之後,竟然莫名的開始想念這些真實的肉質在唇齒間的感覺,就像是之前那個老頭子一樣。


    可是,這個建築樓層間的距離有些高,那個鳥巢距離自己似乎有著3米以上的距離。


    許白焰皺了皺眉,開始想找點什麽東西墊墊腳,但是突然的,他看著平台邊緣的牆壁,楞了一下每個人都對自己的身體有著一定的了解,就比如我們知道自己能有多大的力氣,能跳的多高,能跑得多塊,雖然這種估計不那麽準確,但是多多少少也會有個差不多的概念。


    而許白焰現在就萌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覺得自己似乎並不需要找什麽墊腳的東西,不,不是似乎,是無比的確信,就好像握著勺子時,我們無比確信可以將它送進自己的嘴裏一樣。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但又那麽的自然,甚至讓許白焰產生了一些恍惚。於是,他脫下了自己的帽衫,跑了起來,衝向了平台邊緣的牆壁,然後雙腳無比靈巧的蹬踏著那個幾乎與地麵垂直的角度他的身體變得異常的輕盈,異常的有力,自然而然的舒展開,在這200米高空唿嘯的風中,像是一隻老練的野貓一樣,瞬間躍上了幾近3米的高度剛剛脫下來的帽衫猛地罩向了那幾隻還沒反應過來的鴿子,在幾下慌亂的“咕咕”聲中,輕盈的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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