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渠成,築基後期之後,常生在冥冥中感知到了金丹的真諦。


    蓮生丹田,丹胎伊始,是為築基境,隻有將蓮台上凝實的氣團修成實體的丹胎,才能踏入金丹之境。


    睜眼後,恍惚間仿佛看到另一幕景象。


    多年前,這處石屋裏,一個少年人正潛心苦練。


    門外,站著老者的身影。


    模糊的記憶殘留,轉瞬即逝,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今的石屋裏,是冒名頂替的小師叔,而那位千雲太上,不知去向。


    歎息聲中,一柄古樸的長劍被取出。


    “斬千靈成鋒,殺萬魂鑄刃,此乃兇刃,持者無心,千靈劍……”


    以築基後期的靈力,常生催動了這柄斬天驕的本命法寶,一縷劍氣從劍刃上飄出。


    盡管無法駕馭,劍刃上的一縷劍氣依舊帶著凜冽的威能,彷如一股旋風盤旋而起。


    劍氣旋風越飛越高,最後匯聚在屋頂,形成一團古怪的氣息。


    常生已經掐斷了靈力,那道氣團卻並不消散,反而越發詭異了起來。


    氣團裏仿佛包裹著什麽,有東西在裏麵掙紮。


    眼瞳變幻成銀色,常生看到了一個虛影,猶如少年,正在無聲的掙紮嘶吼。


    詭異的虛影裏出現了少年的輪廓,而這副輪廓,又與記憶殘留中的少年身影所融合。


    唿。


    氣團破開,散成煙雲,沒入千靈劍中。


    常生的眉峰動了動,目光中浮起一份悲涼。


    “果然,你在劍中……”


    走下石床,坐在桌邊,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油燈的火苗微微搖曳,燈芯發出劈啪細響。


    三本書籍並排放在桌上,沒有翻看,而是盯著書麵上的抓痕。


    空氣中有憤怒的旋風在唿嘯。


    沉默的人與沉默的空間,壓抑得令人窒息。


    嘎吱,嘎吱。


    撓門聲傳來。


    不用看都知道門外的一定是阿灰。


    常生走到門口,手按石門,動作停止,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嘎吱,嘎吱。


    撓門聲依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常生推開石門,剛開啟一道縫隙,灰影一閃,灰貓無聲的躍了進來,跳上石床,盤成一團。


    熟悉的一幕,看起來沒什麽不同。


    但是常生卻有些反常,默默的望著灰貓。


    將頭埋進長毛裏的灰貓,察覺到目光落在身上,於是抬起頭,一雙幽藍的貓眼盯著常生。


    一人一貓,對視了良久。


    “老白的身上封著一道魂魄,想必你身上,也有著不同於畜生的靈魂。”


    常生的語氣顯得有些低沉,道:“阿灰,你,不是貓。”


    尖尖的耳朵動了動,灰貓的瞳孔在油燈的光暈下逐漸縮小,最終縮成了針芒。


    唿!


    長劍揮動,劍尖抵住了灰貓的額頭,常生握著千靈劍,目光清冷。


    唿!


    不甘的靈體再次從千靈劍上浮現,幻化成猙獰的少年,張牙舞爪要掐住灰貓。


    沒人催動千靈劍,這道古怪的魂體完全是自行浮出。


    連上品法寶的禁錮都能衝破,可見魂體的執念有多強烈。


    喵嗚!


    鋒利的獠牙開合,灰貓張口吞去,將千靈劍上的魂體死死咬住。


    噗!


    劍尖往前一推,灰貓被釘死在牆上,尖牙卻依舊咬著少年模樣的魂體,一雙幽深冰冷的貓眼盯住了出劍的人。


    “扶搖峰上沒有妖,隻有普通的野貓,而一直野貓,不會吞食陰氣。”


    盯著灰貓,常生語氣發沉,道:“所以,你不是貓,而是人,我猜得對麽,七師兄。”


    喵嗚……


    灰貓的嗚咽中,傳來了詭異的人聲:“居然能猜到是我,不得不說,你很了不起,你是怎麽猜到的。”


    “鑲在石床上的第七塊千雲令,跑到墓地裏的兇悍野貓,三本被抓攔的經驗心得,斬天驕殘魂的憤怒咆哮,是你奪舍了他,卻在埋葬的時候被我的神魂擠出了身體,等我挖出通道離開墓室之後,你又附身於墓地附近的野貓身上。”


    常生緊鎖著雙眉,語氣平靜的講述著。


    “這些線索互無關聯,你又是如何串聯在一起的呢。”灰貓被釘死在石壁上,嘴角流下血跡,發出的人聲卻安穩得毫無波瀾,那少年輪廓的魂體已經被它吞了下去。


    “一隻野貓,怎麽會兇到抓瞎修真者的眼睛,自從喬三哥說你隻是野貓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


    常生的表情十分冷淡,默默的說道:“尤其第七塊千雲令的存在,明顯是在極度的憤怒與恐懼中按進了石頭裏,還有千雲令裏三本珍貴的經驗心得,應該是他在得知你要奪舍的時候,奮力的扔了出氣,那三本書,是你們師兄弟之間最後一份情誼,臨死之前,將被舍棄。”


    “推算得不錯,將蛛絲馬跡拚接在一起,有時候就能展現出真相的一角,你的猜測,就快接近真相了。”灰貓的目光暗淡了下去,血跡流得更多。


    “老白不止提醒過我一次,它要我小心你這隻灰貓。”常生的眉峰鎖得很深。


    “既然你知道我很危險,為何還會放我進來,尤其在你突破境界之後。”灰貓的目光中泛起最後的神采,道:“或許你不知道,突破境界之後,修士的神魂將變得無比虛弱,這種時候,最容易被人奪舍。”


    “放你進來,是想確認你的身份,究竟是不是鍾無隱,如今看來,我猜得沒錯。”常生歎了口氣,道:“原來千雲宗的太上長老,如此邪惡。”


    “我的確是千雲宗的太上長老鍾無隱,那麽你呢,你又是誰呢,占據我師弟肉身的外來者……”灰貓說著,目光完全暗淡了下去。


    下一刻,從灰貓的天靈上忽然飛出魂體。


    這道魂體十分特殊,是一個老者,在老者的身後還背著一個少年人,看似背著,實際上那少年正拚命的想要啃噬老者,兩道魂體纏在了一起。


    目光一凝,常生眼瞳裏泛起銀芒,幻術銀瞳的施展,讓他能隔絕魂體鬼物。


    果然,老者與少年的神魂被擋在銀芒之外,距離常生不到三尺。


    “為什麽要奪舍他?”


    猛然握緊了千靈劍,常生發出質問。


    他能猜測出灰貓與太上有關,卻猜不出發生在五年前的奪舍真相。


    “想知道嗎,那便自己體會一番吧,外來者,你雖然推算的能力不錯,但你愚蠢得連豬都不如。”


    老者的神魂發出桀桀怪笑,道:“你認為你的築基修為,能擋得住一位元嬰強者的神魂麽,還來吧,這具金丹之軀,本該是老夫的!”


    厲喝之間,老者的神魂忽然一晃,衝過了瞳術,帶著少年的殘魂沒入常生的天靈之中。


    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


    周圍天旋地轉,接著一片漆黑,當三道神魂匯聚一身的時候,常生進入了發生在多年前的一段段記憶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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