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h省最邊遠的一座小城,叫“奔龍”小城。小城隻有幾條大街。8點之後,小城就燈火昏暗,冷冷清清的,隻有幾個小混混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橫衝直撞。

    到a市的班車隻有二班,早上8點一班,晚上8點一班,到a市剛好需要12個小時。

    從小城到a市路程並不是非常的遙遠,為什麽要跑12小時?因為一路都是高山深澗,懸崖峭壁, 並且大半的路都是盤山公路,司機那敢開快車?兩個司機小心翼翼,如履寒冰,每隔2小時就輪流休息,輪流開車。

    黃菲上車,坐在顯得破舊的大巴上,車上坐滿了人,有幾個年輕人正在興高采烈的談論什麽。見她上車,都被黃菲青純亮麗的容顏吸引,停止說話。

    黃菲芳齡22,剛從藝術學校畢業。她對自己的容顏很有信心,她鵝蛋的臉龐,黛眉蠶目,鼻子高挑,小嘴紅潤。今天她穿一套比較高級白色的運動服,更顯活潑脫俗。和她青春活力不符的是,她的杏眼總籠罩著一層薄霧——憂鬱之霧。上天就把活潑和憂鬱兩種不同的美成功的揉和在一起,更使她讓人憐愛。

    黃菲給人看慣了,無奈地望著車外。小站很小,空地隻能同時停放兩台大巴,候車室也隻有十多平方米。在昏黃的電燈光下,小站朦朧的,似一個尋機而噬人的上古惡魔。

    黃菲有點害怕,也有點後悔為什麽不坐明天8點的早車。但在這個貧窮偏僻的小城,她一刻也坐不下。她要趕快離開離小城30多公裏的家,離開比小城更偏僻,更貧困,更荒涼的家鄉,離開為了供他讀書,弟弟輟學、早已經家徒四壁、還欠了一身債務的家。她要趕快到a市打工,攢錢還債,攢錢贍養勞累了一輩子的父母親,攢錢讓為她犧牲很多的弟弟過上好日子。

    坐在她對麵的年輕男人和她真有緣分,這個年輕人在她返鄉時就坐在她身邊。這個男人的蕭殺之氣,她可忘不了。

    這年輕人正閉目養神,這是一個奇怪而又有特殊魅力的男人。

    這風塵仆仆的年輕男人身高176cm左右,他的臉龐黝黑,劍眉入鬢,臉的線條菱角分明,如刀削過一般,有金屬般的強硬質感。他的左臉頰有道長約一寸,粗若小指的疤痕,更增加他的粗獷之氣,野性之質。他身上冒出的寒氣,令人不敢輕易與之接近,所以他的座位隻有他一個人坐,沒有人願意和他共位置。

    看上去,他是那麽蕭索,那麽孤寂,那麽深沉,和上次見他不同的是,他的臉上多了層悲憤之色。

    這個男人應該說很英俊的,用現代語來說,很酷,很有個性。黃菲認真地觀察著這個閉目養神的男人,突然,這個男人睜開眼睛,看了黃菲一眼,虎目含威,隻是眼神太冷峭,偶爾閃動的目光,銳利如劍,寒冷若冰,不帶人間一點兒的感情色彩,令人不敢和他對視。

    她不敢再看第二眼,但又想看第二眼。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有這麽矛盾的內心,她對男人可從不感冒的,現代的男人給她的印象太差,對這冷峭的男人,她卻有點興趣。

    這個奇怪的男人又閉目養神,黃菲這次偷偷觀察這個特別的男人。閉了眼睛,他的冷峭之氣減少。他的雙手放在大腿上,手很大,很糙糟,手掌結滿老繭。

    他是幹什麽的呢?幹農活手繭也不可能這麽厚哦?黃菲心裏想。這個男人雖然冷酷,但不知道為什麽,黃菲總覺得這男人能給她安全感,讓黃菲害怕坐夜車的心安定下來。為什麽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她也說不上。

    這個奇怪的男人就是冷劍,他剛探望了小趙的雙親。他一想到軍烈屬的不公平待遇,心中隱隱作痛。

    他想起參加趙明葬禮的情景。

    在肅穆凝重的墓園裏,趙明的青石墓碑和其他一座座青石墓碑,組成了一個沉默的陣列。(犧牲的武警由武警部隊負責安葬)一條年輕的生命,如今,卻隻剩下一捧骨灰安靜地躺在大地的懷抱裏,迴歸那永恆的虛無。除了戰友,不會有人記得這些年輕的勇士;除了親人,也不會有人為他的離去而悲痛、傷懷。他走了,可留給戰友的,卻是永遠無法抹去的痛。

    但英雄走了,現實社會對待英雄家庭種種令人發指的行徑,更成為冷劍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痛。

    這時,車上有人議論發生在翠香小鎮的事,說得有眉有眼,精彩紛呈,說到近百名警察向從天而降的軍隊下跪時,宛如他就是故事中的主角,可惜,他說的大部分是失實的。

    事件中的主角冷劍聞言苦笑,原來流言傳播的速度很快,傳來傳去,事實就越來越假,真相就越來越沒有人關心。

    說到警察,有人說現在的警察心太黑,貪汙受賄,警匪勾結的現象屢見不鮮。

    冷劍想起臨別時張所長對他說的話:派出所8個在編民警,5個治安員,就隻有三個警察接受煤礦主的紅包,他這個所長、小平、小超等其他警察和治安員就沒有接受煤礦主的紅包,整體來說,警察隊伍還是信得過,有一定戰鬥力的。但他隻是小小的派出所長,又不能斷其他三個警察的財路,隻能隻眼開隻眼閉,在會上多談廉政思想工作罷了。否則,工作根本開展不了,因為受紅包的警察和政府和有錢人打成一片。張所還說,這裏的所有煤礦聽說是由a市一個叫王偉豪的人控製,姓王的神通廣大,在a市暢通無阻。

    冷劍問張所長為什麽不接受紅包,所長沉默一會,很樸實地說,他要對得住身上的警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邊說還邊指著自己的心窩。

    沒有豪言壯語,卻聽得冷劍肅然起敬。

    小平、小超也說,他要發達,就不會選擇警察這個職業,拿了別人的錢就手軟,如何能做得到公平公正?

    每個行業都有害群之馬,不能以偏概全。冷劍想為又黑又瘦的張所長,有抱負的小平、小超抱不平,但又不想和這批人一般見識,欲言又止。

    說到軍人,這些人就更起勁。那些家夥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了,一個個還旁征博引說,現在當兵的就是讀書少,多數讀不成書的人才當兵,爭取當兵以後多條出路,所以當兵的沒素質。真是越來越差勁了,素質低、沒文化,一個個跟流氓似的,成天什麽也不幹,就會糟蹋我們這些納稅人的錢。

    有人接口說,是啊是啊,我們那的部隊啊,那根本就是群土匪,打架鬥毆的事沒少幹。有次還把一個飯店給砸了,哎!還最可愛的人呢?我看啊,可恨還差不多。

    一個戴著副金邊眼鏡,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看起來像個知識分子的年輕人說,沒錯,我都懷疑,現在這些當兵的拿什麽來保衛國家,真是可笑,還成天把保家衛國的口號喊得山響……

    冷劍被這句話激怒了,徹底激怒了。軍人拿什麽來保家衛國?軍人獻出了那麽多,犧牲了那麽多,那麽多的兄弟連生命都失去了,他居然說軍人拿什麽來保家衛國?現實社會真的很多人不把當兵的當人看。

    冷劍騰地一聲站起來,滿臉蕭殺,冷冷地對那些人說:“我就是當過兵,有種就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完用冰冷的眼神掃了他們一遍,那些正說得興高采烈的人,聽到冷劍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話,遇到冷劍的冷漠眼神,渾身就像墜入冰窖裏,他猶如一座千年冰山,透出濃濃的蕭寒之氣,頓時噤若寒蟬。

    黃菲雖然沒有和冷劍的視線相撞,但也被冷劍身上噴射出來的寒意激淩了一下,不禁縮縮肩膀。

    車,靜了下來。

    車上沒有人說話,靜了不久,大部分人就沉沉入睡。

    一路上,黃菲心裏不斷想:他是個怎樣的人呢?想著想著,她也進入甜美的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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