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會有多重呢?


    這個問題袁昊澤以前沒有仔細想過,但他總知道一個成年人的身體大概有六十、七十公斤重。這不是普通人單手就能拎起來的重量。可隻要用上雙手,一個男人想要抱起或扛起一個女人,總不是太困難。


    嚴玉的身形並不肥壯。以袁昊澤這個正常年輕男子的力量,絕對可以將嚴玉扛起來。


    袁昊澤學著易心之前的樣子,翻出了搬家時候用的大旅行袋,將嚴玉的屍體塞了進去。


    他光是做這件事,就累得夠嗆。


    嚴玉的身體在旅行袋中揉成一團。


    袁昊澤吃力地一手拉動拉鏈,另一手拚命將嚴玉的身體往裏塞。


    柔軟的旅行袋變得鼓鼓囊囊,這邊突出一塊兒,那邊刺出個尖端。印著旅行社標識的那一麵上,浮現出了一隻手的形狀。隻是那隻手缺了一根手指,看起來不倫不類。


    嘎吱……嘎吱……


    旅行袋的外表不斷發出聲響。旅行袋內也有聲音傳出來。


    袁昊澤的汗水滴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按在了嚴玉的臉上。嚴玉的眼睛透過指縫望著他。


    在這昏暗的室內,袁昊澤看不清袋子裏的東西。他摸到了嚴玉的眼球,那不同於皮膚的觸感讓他嚇了一跳。


    他反射性地縮迴手,屏住了唿吸。


    過了幾秒,他又開始忙碌。


    一個用力,他就將嚴玉的的腦袋塞進了旅行袋內,拉上了最後一段拉鏈。


    光是這件事就耗費了袁昊澤全身的力氣。


    他站著休息了一會兒,才彎腰抓住了旅行袋的帶子,想要將它提起來。


    第一下的時候,他沒能將整個帶子拎起來。


    他將腰彎得更低一些,從後頭拽著那兩根帶子,想要將旅行袋扛到背上。


    這個動作依然失敗了。


    之前都沒覺得沉重的身體,裝入袋子中後,好像一下子增長了重量。


    袁昊澤憋著一口氣,換了個姿勢,卻始終沒有辦法將那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扛起來。


    他迴頭看去,隻覺得那形狀扭曲的旅行袋像是什麽怪物。


    站在那旁邊、真正的怪物,卻沒有被他看到。


    袁昊澤試著拖動旅行袋,即使是這個動作,依然讓他疲憊不堪。


    旅行袋隻是在地上挪動了幾厘米就停止不動了。


    袁昊澤徹底放棄了。


    他忽然想到,醉酒的人會比平時更沉重。或許屍體也是一樣的。人死了之後,身體就變得特別重。


    袁昊澤的眼睛瞄到了地板上的一點光。


    地上的菜刀反射著室外照進來的微弱光線。


    袁昊澤撿起了那把菜刀,又看了看那個旅行袋。


    他重新打開了旅行袋的拉鏈。


    袋口像是花苞一樣迫不及待地綻放開來。


    袁昊澤伸手進去,就摸到了一手的粘膩。


    他嚇了一跳,縮迴手,手指摩擦著。


    他背上冒出了冷汗來,又不敢開燈,隻能小心翼翼拿出手機,開了屏幕後,用那一點點光亮,照亮了袋子裏的東西。


    屍體還是那具屍體。


    嚴玉圓睜的眼睛和脖頸上青紫的手印首先映入了袁昊澤的眼簾。


    他很快看到了他剛才摸到的東西。


    嚴玉的手臂彎折,骨頭刺了出來,鮮血從傷口中湧出,打濕了她的身體和衣服,也染紅了旅行袋。


    袁昊澤唿了口氣。


    他依舊沒看到身邊的那個怪物。


    手機的光不禁照亮了旅行袋、照亮了嚴玉的屍體,也照亮了那個怪物,但隻是照亮了它一部分的身體。有個人頭從那陰影中冒出來,張嘴嚎叫,又很快被其他人的腦袋給取代。所有的人臉都模糊不清,時隱時現。唯一清晰的就是嚴玉自己的臉。她屍體的臉和鬼魂的臉,一個立在袁昊澤身邊,另一個躺在旅行袋中,一明一暗,互相映照著。她的低聲呢喃在房間裏迴蕩,卻沒有人聽到。


    袁昊澤看不到,也聽不到。


    他收起了手機,伸手抓著嚴玉的手臂,將她又從袋子裏拖了出來。


    這樣拉著,屍體的重量似乎輕了幾分。


    袁昊澤拖著屍體往洗手間走,一步一步,帶著腳步聲和旅行袋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進了洗手間。


    逼仄狹小的洗手間內沒有透氣窗。


    袁昊澤關掉了洗手間的門,眼中就隻剩下了黑暗。


    他開了燈。


    純粹的黑暗被刺眼的燈光打破。


    他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不禁眯了起來。


    他仿佛是看到了什麽,迅速睜開眼。


    明亮的室內,就立在他麵前的嚴玉依舊被他無視了。


    他還是看不到她。


    瞬間加快的心跳恢複了正常。


    袁昊澤低頭看向旅行袋。


    嚴玉的身體橫在旅行袋外,隻有雙腳還在袋子裏。她看起來像是那種恐怖片裏的人魚,隻不過,魚尾的特效改換成了一隻沾著血的旅行袋。


    袁昊澤握緊了手中的菜刀。


    他陷入慌亂很久的神經已經變得平靜而麻木,全神貫注,隻想著該如何處理嚴玉的屍體。


    他的視線移動到了嚴玉的脖頸上。


    那裏有手印。


    在刑偵劇中,這就是線索。


    袁昊澤跨了一步,蹲下身,按住了嚴玉的頭。


    他深唿吸了一口氣,將菜刀的刀刃貼在了嚴玉的脖頸上。


    他不怎麽會做飯,至少沒有做過太過複雜的菜色。手中的菜刀隻是超市裏隨便買的一把便宜貨。這不是砍刀,甚至不是中式的大菜刀。


    刀刃切開了嚴玉的皮膚,有血汩汩流出。


    袁昊澤的手抖了抖,有些不利索地切割著嚴玉的脖子。


    一下、兩下……


    他漸漸變得熟練起來,機械性地重複著自己的動作。


    嚴玉的鬼魂就立在一旁,同樣是機械性地重複著那些話。


    兩者互相沒有打擾。


    不一會兒,袁昊澤就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太過愚蠢了。


    在分屍之後,將屍體帶出去,又該扔到哪裏去呢?一塊塊扔進不同的垃圾桶嗎?那要逃過多少監控呢?


    他換了想法。


    他迅速將嚴玉的脖子劃得血肉模糊,取出了口袋裏的打火機,點燃了嚴玉的衣服。


    嚴玉的衣服燃燒起來,身體也跟著被火包裹。


    火勢很小,燃燒很緩慢。


    袁昊澤看著自己滿手的血跡,將菜刀扔進了洗臉池中。


    他開水龍頭,一邊清洗自己的雙手,一邊清洗菜刀。


    水龍頭沒有關。


    他將濕漉漉的手隨便在衣服上抹了幾下,就又掏出了手機。


    他從通訊記錄中找到了要撥打的號碼。


    他想要聯係的人不是易心。


    易心不可能再管這件事。她當著他的麵,輕鬆自在地就那麽走了,一點兒都不關心他和嚴玉的事情,似乎也擔心範曉詩的那件事。


    易心已經指望不上了。


    易心不會幫助他。


    “喂?”


    “媽。”袁昊澤咽了口唾沫,“媽,你得幫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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