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鑫茜沒催促,她就坐在一旁等著,都沒看著周平。


    周平也沒抬頭看張鑫茜。他睜開眼睛後,盯著那張紙,神情嚴肅,慢慢露出了一個苦笑。


    “我是真看到了……可我不想相信。”周平緩緩說道,“我那個同事,也叫黎雲。還有,你在atm機遇到的那個人……可能就是我表哥。我之前還去了他家,看到他遺照、骨灰……”


    放下了那份自己豎起來的屏障後,周平反倒是冷靜了許多。


    他承認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科學無法解釋,還承認的的確確是有人因此死了。


    他沒有說,但他心裏其實還得出了一個結論。


    死的人都叫“黎雲”。


    這很可怕,但對於不叫這個名字的人來說,這就成了和自己不相幹的事情。他們這些人都是局外人。他們很安全,至少不會死得那麽莫名其妙。


    張鑫茜的情緒和周平的正相反。周平見證的死者是兩個和他有些關係卻沒有感情的人。張鑫茜得知的死訊中,有一個是她剛生出好感來的相親對象。


    張鑫茜歎了口氣,將手中捏著的那些紙都擺到了桌上。


    “我自己查了查。那個怪談異聞原本發博文的頻率不是很高,這一周開始,就是從周一開始,才變得固定,每天都發一條。還有零時新聞,他們發的消息就比較多了。我將這一周他們發的有人死亡的新聞都截圖下來了。除了atm機的那件事和你遇到的這件事,其他新聞都沒提到死者是誰,我隻能這樣都截圖下來。”


    隻看那紙張數量,就能估算出零時新聞到底發了多少死亡事故報道。


    周平沒有關注過新聞類的大v號,不知道他們報道死亡事故是個什麽頻率,但乍然看到零時新聞發的這些東西,他隻覺得觸目驚心。


    “可能還有三個。要算上今天的話,可能,還有四個叫黎雲的人出事了。”張鑫茜語氣沉重。


    “你想要做什麽?”周平沒有去拿那些紙,抬頭看向張鑫茜,疑惑問道,“是想要……請個道士?”


    他不迷信,所以平日裏也從沒接觸過這種東西。他的外婆和媽媽他們倒是將迷信的事情掛在嘴邊,但也沒有整日裏燒香拜佛。跳大神、供老仙這種他在網上看到過的出格事情,他們家更沒人做過。應該說,他們家的迷信比較傳統,更類似於“不能將筷子插在飯裏麵”、“烏鴉嘴必須呸三下”這種。


    周平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找這方麵的專業人士。


    “我是想……”張鑫茜開了口,又卡住了。


    她原先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隻是一根筋地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現在想想,她其實是擔心一切的源頭是她自己。畢竟是她先看到那雙眼睛,是她跑了,給怪談異聞發了私信,之後才有了那一出又一出的事情。第三個出事的人還是她的相親對象。要說張鑫茜對自身沒有一丁點兒懷疑,那是撒謊。


    “我是想可以找一找這個吧?”張鑫茜點了點怪談異聞的名字,“還有這個零時新聞。這個零時新聞的注冊公司直接寫在資料裏麵了。怪談新聞就沒寫,但我搜了一下,可以找人查ip,查到這種賬號的地址。”


    這本來就是她想到過的辦法之一。隻是她這個的念頭並不強烈。她心裏對這兩個賬號都有些防備。她還非常懷疑怪談異聞那個賬號。


    “然後呢?”周平詫異地追問,“找到之後呢?”


    張鑫茜再次卡住了。


    “這事情,還是就這樣吧。你還認識叫黎雲的人嗎?”周平遲疑地問道。


    張鑫茜搖頭。


    “那就這樣吧……那些……我們兩個看到的東西,不是衝著我們來的。我們頂多是個目擊者。”


    這次換成是張鑫茜詫異了。


    “嗯……你還有什麽事情嗎?”周平在那目光下,硬著頭皮問道。


    “我碰到的那個人不是你親戚嗎?”張鑫茜疑惑地問道。


    “是我表哥,但我從沒見過。這次還是第一次……”周平迴答,幹咳一聲,“總之,現在就是情況就是這樣了吧?我們找警察說,警察也不信。要找到他們,也沒辦法說舉報他們、起訴他們。”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開了機,“我來這裏是出差來的。我同事去世,還有我表哥的事情,我都要跟公司和我家裏說一聲。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不等張鑫茜迴答,周平的手機就響起來。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是手機號,看不到所屬地。


    他按下了接聽鍵,聽到了一個這兩天熟悉起來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喂,張姝的外甥是吧?我哥家裏的鑰匙是不是在你這裏?”


    周平愣了愣,這才想起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也反應過來他說的鑰匙是什麽了。


    “是在我這……”周平下意識按了一下褲子口袋。


    他帶著黎海明找了張姝一天一夜,拿過黎海明口袋裏的鑰匙,迴過一次他的家,確認張姝沒有迴去,還失蹤著。


    褲子口袋裏沒有鑰匙。可能是被他隨手塞在其他口袋裏了。


    “你現在能把鑰匙送過來嗎?我大哥剛才去世,我們要拿些東西。”男人說道。


    “張姝的身後事呢?他是準備一起辦了,還是等他們家裏長輩過來?”那個聲音很有特色的女人在電話那頭問道。她的音量不響,但很有穿透力,對張姝直唿其名,可語氣並不算是惡意。


    周平有一種違和感。


    好像因為那對夫妻的死亡,他們這些昨天還劍拔弩張,在醫院裏打過架的姻親,忽然就能心平氣和地談事情了。


    “他電話打通了,那剛才叫的鎖匠不用讓他來了吧?”另一個陌生的年輕男聲響起來,“哎?爸,姑姑,這門沒鎖。”


    吱呀一聲。


    開門聲沉重、沙啞,又特別清晰。


    伴隨著腳步聲和說話聲,周平聽到了輕輕的風聲。


    “門都不鎖!進小偷了怎麽辦?”女人的音量又拔高了,恢複了昨日尖酸刻薄的腔調,“少了東西可不是我們拿的。他別到時候賴我們!”


    周平有些糊塗。他記得自己出門的時候將門鎖好了。那之後,張姝跑迴去過嗎?


    突然間,他好似透過手機,聞到了燒紙錢的煙味。


    就像是前天晚上在張姝家裏聞到過的、死亡的味道。


    那是他短暫迴到那間房子期間,沒有聞到的味道。


    周平的心跳驟然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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