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半夏想:就算擰疼了,怕是心裏也高興,寵妻如此,李觀這輩子是沒救了,不過,任何一個人麵對鳳歌公主這樣的奇女子,也是會心動的。就連李閱也羨慕他們,說“四哥此生這樣愛過,也不枉一生了,重要的是那女子知他、懂他,不僅是妻,更是他的知己。”


    十六與翠淺在屋裏陪著兒子,一別三載,當時還是周半夏主動寫信,讓他們把孩子送迴給他照顧,離開時不足一歲,而今已有三歲多,會跑會跳,小嘴兒還甜,看得翠淺破泣為笑。


    十六擁著翠淺:“那幾年,我們要服侍四老爺、四太太,抽不開身,翠淺,我們再生給五斤添個弟弟妹妹吧?”


    一家三口得已團聚,這是人倫之樂。


    夜裏,江若寧哄睡了李康,擠到李觀懷裏,道:“少遊,這些年多虧了十六夫婦,十六的爹娘也沒了,要不將十六的名字記往李家宗祠,給他脫了奴籍。你就認他做族弟,往後讓他跟著你。十六是個通曉文墨的,若你當真能出仕,給十六謀個小吏差事,我們兩家還住一塊。我們要惜取眼前人,不能再拿他們當下人看。”


    李觀親吻著江若寧的額頭,柔聲道:“聽你的。”


    *


    靖武八年冬,興郡王慕容璉收到了李觀的書信,信中有說了他想出仕之意,這也是江若寧的意思。


    江若寧的名諱改迴“江若寧”,是李觀口裏的“若兒”。


    隔日,慕容璉見了皇帝,說了李觀的意思。


    皇帝道:“他夫人的病好了?”


    慕容璉蹙了蹙眉,“今兒臣弟過來時,遇見皇後嫂嫂,她也是這般問我。皇兄,怎的你們關心李觀夫人比關心李觀還重要?”


    慕容璉原是皇帝的堂兄,但因與皇帝自小相熟,私下裏,也喚一聲“皇兄”這是皇弟特賞,不僅是他,便是容王慕容碌也是如此。


    皇帝暗道:你哪知道她夫人的來曆,許是隻當人家還真是無依無靠的孤女。


    皇帝道:“你看六部之中可有空缺?”


    “皇兄登基前後,三次科考,各地的實缺滿了,就連這候補官員有近千名。各部院一時還真沒空缺,皇兄還得問吏部尚書。”


    “李觀早前任過吏部郎中、錢塘知府,這次就給再提提,此人有大才,性情正直,是個能臣。”


    慕容璉道:“李觀這三年帶著他夫人四處求醫,也算是遊曆天下,見識廣泛,先讓他做個翰林院侍讀學士如何?這可是從四品的文職,又是禦前侍候。”


    看著是個閑職,但卻能與皇帝親厚。


    “著吏部發文,允他二月初一前赴京上任,特別說明,著他攜家眷入京。皇後想見見他夫人,在朕跟前都念叨好幾迴了。”


    “臣弟遵旨!臣弟代李觀叩謝隆恩。”


    慕容璉出了養性殿,反複琢磨著皇帝的話,這太不正常了,皇帝皇後對李觀夫人的關心超過對李觀的興趣,他怎麽瞧著,皇帝給李觀一個翰林院侍讀學士的位置,也都是因為他夫人,就像是刻意要把李觀留在京城。


    次日,消息傳到鳳儀宮。


    薛玉蘭喜道:“這麽說,李觀夫人年節後就要入京了?”


    小鄧哈著腰,伸手扶住薛玉蘭,“迴娘娘話,是二月初一前入京赴任,這可是馬大總管遞過來的話,叫娘娘稍安,等過了年節,娘娘就能見著李夫人了。”


    皇帝皇後下了禁口令,不許對外傳出李觀夫人的秘密,知曉真相的也就小馬、小鄧、藍凝、蘇巧與皇帝皇後幾人。便是專養續骨草、冰玉草的翠冷也不曉真相,隻是想著,許是皇後就對李觀“移情別戀”有意見,要不然幹嘛非念著人家的夫人,說不準心下氣憤他對鳳歌公主的背叛呢。


    *


    李觀因舉家要入京,特意請了女學堂的碧嬤嬤入府指點江若寧的規矩禮節。


    碧嬤嬤瞧見了半晌,也沒挑出毛病。


    江若寧早前就跟翠淺學過了,如何坐立,如何行走,如何說話,都給她講了一遍。


    碧嬤嬤拉了翠淺到一邊,“十六嫂子,你與我說句實話,李四太太早前學過?”


    翠淺笑道:“碧嬤嬤,哪能呢,她就是問過小的幾迴,我告訴了她,又學著宮中嬤嬤的樣兒,教導了兩迴,還不是她自兒個聰明,一學就會。”


    碧嬤嬤看著在院子練習走姿的江若寧,眯了眯眼,“怎的瞧著這麽眼熟呢,這氣度、風韻,就像以前見過似的,到底是誰呢?”


    翠淺生怕她猜出來,忙忙道:“你老可女學堂的副堂主,這些年在青溪年,教了多少名門閨秀,又指點了多少姑娘,聽說上屆宮裏挑選宮娥,可是指名要女學堂裏挑六十名呢。”


    碧嬤嬤想到這事就生氣,“明明是說在青溪縣選六十名宮娥,可知縣大人倒好,為了巴結宮中貴人,非改說成要從女學堂裏挑。”


    翠淺見成功岔開了碧嬤嬤的話題,又道:“宮中可有皇後娘娘庇護著,入宮的宮娥聽說都進了尚宮局,這不過是換個地兒讓她們學習,無論是針工局、花木房、還是司寶房,那可都是一等一學技藝的好去處,再過上十來年,她們一出宮,還不都迴青溪縣女學堂呢。


    上迴我與四太太提到這事,她還說,瞧著這勁頭,下屆選宮娥怕是就從京城女學堂挑貧苦姑娘入宮了,這不是選宮娥,而是挑人入宮學技。這法子倒是好的?”


    碧嬤嬤原本氣惱,一想到數年後青溪縣女學堂、女子作坊不差管事、先生,立時就樂了,“聽你一說,倒像那麽迴事。你也是宮裏出來的,瞧這李四太太的規矩還不錯。”


    翠淺算瞧出來了,碧嬤嬤分明就是不願指點,眉眼裏都帶著不屑,甚至還有淡淡的恨意,許是恨江若寧搶了鳳歌公主的未婚夫。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若李觀堅持不娶,碧嬤嬤提起時又輕歎一聲,希望他早日娶妻生子。可李觀真娶了,過了自己的日子,碧嬤嬤又替鳳歌公主抱不平,連帶著看江若寧的眼色都不滿。


    翠淺也覺著江若寧的規矩禮儀都學得不錯,福了福身,“今兒多謝碧嬤嬤了!我家四爺備了厚禮!”


    “我什麽也沒說,都是你教得好。翠淺,瞧不出來呀,你還真是鳳歌公主的好丫頭……”這最後一句話分明就是反話。


    碧嬤嬤覺得還是不收李家的禮好,收了禮,就如同她背主一般,鳳歌公主待她可不薄,這種事她可不幹,即便人死了,她也不會去做。


    翠淺輕歎了一聲。


    十六從外頭進來,“碧嬤嬤怎了?”


    “心裏咯應著呢,根本就不想指點四太太。”


    “他不知實情,你別怪她。這件事,四老爺又不願太多知道。”


    翠淺道:“我怪她作甚,各有各的道就是了。”


    十六嘻嘻一笑,“剛才四老爺喚我過去了,他說除夕祭祖,要讓我爹入李家宗祠,就記成李氏族人,今兒把我的賣身契給發還了,連我姐姐、姐夫也要脫了奴籍,往後就與李家族人一樣,能分族裏的田地耕種。


    四老爺說等祭祖改了族譜,我就是他的族弟了,往後人稱一聲十六爺,說十六這名字能作乳名,但大名還得請族老們另給改一個。”


    丈夫不是下人了,那翠淺的兒子五斤也是良民。


    “四老爺怎好好想到這事了?”


    十六眸光看著還在練路姿的江若寧,低聲道:“四老爺說是四太太求來的。族老們早先不同意,聽說四老爺要出仕,過完年節就要赴京上任翰林院做學士的任命文書,便同意了。說這輩份就照了嫡係這代的來,但我人算是族弟。”


    翠淺定定地看著江若寧,心下暗潮洶湧,“古人誠不欺我,人性本善,這好人就算忘掉前緣,性子也是好的。倒是那個溫令姝,做了那麽多惡事,至今還活得好好的……她怎麽不死?不去受苦、受罪?”


    “別氣,別氣了!”十六小心地安慰著,低聲道:“剛懷上身子呢,可不能氣,小心六斤。”


    翠淺挑著眉頭,“你到底會不會取名兒?五斤生下來隻五斤,你就說取名叫五斤,若是個女兒,再叫六斤,我可不依。”


    十六陪著小心。


    翠淺厲聲道:“聽說敏王世子而今寵信溫令姝,幫著她打壓世子妃呢,這還不是瞧著敏王妃沒了,想依仗溫家得勢。”


    薛玉蘭聽了江若寧當初的建議,她做主把溫令姝配給了敏王世子慕容瑾,敏王世子妃原與敏王妃親厚,婆媳倆得了薛玉蘭的暗示,沒少打壓溫令姝,再因溫令姝在京城的名聲,京城貴婦、貴女也不屑與她往來。


    兩年前,敏王妃仙逝。


    溫令姝也不知與慕容瑾說了什麽,一時間敏王府後宅方向急轉,溫令姝還得了勢掌了後宅打理權。


    江若寧走了好幾個來迴,見翠淺與十六嘀嘀咕咕,問道:“你們在說甚?什麽溫家得勢,哪個溫家?是武將第一世家的鎮東王府?”


    自打溫鵬遠接掌東軍都督一職,鎮北王府就改作“鎮東王府”。


    翠淺道:“四太太問這作甚?那一家子就沒個好人,尤其是溫令姝壞透了。”


    “四老爺要出仕為官,萬不能恃強甚弱。”


    翠淺連聲應“是”,“太太今兒也走了大半晌了,不如迴屋歇下吧。”


    江若寧道:“你不是說碧嬤嬤是宮裏出來的?怎的我瞧著她好像不喜歡我?”


    “不過是不相幹的人,太太不必往心裏去。”


    翠淺暗暗叫苦,以前江若寧呆傻傻的,今天就忘昨天事,他們每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介紹,介紹完自己,還得介紹她自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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