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德平好奇,一打聽,才從族人那裏知道,江若寧拿了銀子給河劉氏母子四人建新屋,還說要給河劉氏買下人服侍。


    想著河宗誠突然成了新族長,他的幾個兒子、孫子跑得比誰都歡,建一個祠堂從江若寧那兒領了四千五百兩銀子,他家這座大院新屋就是新造的,修了半年才建好,這統共也不過花了一千二百兩,還得算上院牆、鋪地石等。


    石氏罵罵咧咧:“我說你老實,你還不信,我們與公主什麽關係,那河宗誠跳得比我們都歡,成了族長不說,還拿銀子修祠堂,祠堂是用銀子壘的麽?要四千五百兩銀子,若堆放一處便是一堆小山,瞧那些後生,抬了多少隻箱子迴來啊?”


    河德平嘴硬地道:“太爺說了,修祠堂用的木料、石頭都得是最好的,這祠堂是要管好幾百年的,總不能我們這輩修了,過是幾十年又修,所以這材料比我們建大院時的要貴出幾倍來。”


    司氏不滿地道:“翁爹,那是貴幾倍嗎?我們大院有多少房子,那祠堂再大,有我們大院的屋子多,用的木料石料多?這可不是貴幾倍,分明就是貴了幾十倍。”他睨了下河鐵柱。


    河鐵柱道:“太爺家明擺著吞錢!隻花一千兩,卻謊報三千兩。”


    司氏很是讚同,“大爺越發精明了,怕是你說的還是小數目呢。”


    河鐵柱自娶了司氏,越發覺自己才像個男人,再被司氏挑唆指點著,哪還有當初在河塘村時的憨厚老實模樣,對他來說,司氏才是他的妻子,懂他,更會讚美他。


    河水柱坐在一邊,他即不想與族人鬧翻,也不想開罪公主,那日公主與他們夫妻說了,不許他動休棄發妻的主意。羅氏這些年行事處處理體,待他更是溫柔小意,他們夫妻倆感情深厚,又生了祿子、小禧、祥子三個孩子。即便早前石氏挑唆,想讓他娶平妻,河水柱也沒應,恐石氏糾纏,更能不迴河家村就不迴去。


    他深曉孩子沒親娘,日子會過得很苦。古大妹生前,毛豆、胡豆兩兄弟長得多好,而今由下人照顧,跟個小乞丐似的。好吃的,下人給吃了;穿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說是少爺,還不如體麵的下人。


    河水柱可不想自己的三個兒女也落到那等下場。


    河土柱道:“公主讓爹和大哥把賣燈籠、紙紮品的錢退迴去,你們不肯,公主自掏腰包把錢退給縣城的商鋪、百姓。”


    公主又沒說不讓大房做生意,隻是不能幹此等強賣之事,錢是賺了,在當地百姓心裏就和惡霸差不多。


    河土柱在皇家製藥坊當小管事,因是皇家生意(等同國企),領的是正九品俸祿。縣城發生的大小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那日下工,他遠遠看到茶肆門口站滿人,一打聽:原來是鳳歌公主小鄧的太監與一個叫翠淺的退還百姓們的燈籠錢、紙紮錢,全都是照買的原價退錢,並把燈籠贈送給百姓。


    河水柱不參與議論,問道:“爹把我叫迴來可是有事?”


    河德平道:“河劉氏要析產分居,族老們商量,給她分五十畝良田,要立契,這不我和你大哥都不識字,你和土柱、水柱是識字的,你們把契約都瞧瞧,見裏麵妥不妥當?”


    他將《立契書》遞給水柱。


    河土柱伸著脖子一望,“河劉氏要析產分居,就將她與三個孩子分出去單過,還給五十畝良田。那我的兩個兒子呢?他們分得,我家毛豆、胡豆也要分五十畝,否則這不公平。”


    鐵柱大叫起來,“我們三房早就分家了,是老太太給分的……”


    “屁話!”河土柱跳著腳,“你還說,要不是你娶了不孝婦入門,祖母為什麽會被氣死!要不是她欺上瞞下,誣栓子害三小姐,哪來這麽多的麻煩?


    你是長子,你哪有長子的樣兒,縱妻氣死長輩,你可真像個長子?既然現在要重新分家,我們就重新來分過,這座河大家大院可以給你,這可是一千二百兩銀子修的,我和水柱在縣城的院子,一處宅子最多二百兩銀子,這公平嗎?


    我和水柱各分了二十五畝良田,你們可得了幾百畝?這合適?你是爹娘生的,我們難道不是?河鐵柱,長兄如父,有你這樣恨不得霸占了所有家產去的人?”


    河土柱問住了河德平與石氏,繼續道:“近來我熟讀《大燕律例》,《家產卷》上可說了,各家分家,嫡子幾人是可平分家業。而庶子則照矩分一份不會讓他們餓死的家業即可。我和水柱也是嫡子,憑什麽不能平分家業?我們三兄弟平分家業,你們若不同意,我就鬧到縣衙去,請求穆大人給我們平分家業?”


    河水柱怔了:公主罰河土柱熟讀《大燕律例》,是為了不讓他幹出混賬事,著實是他們兄弟三個裏頭,就屬河土柱的膽子最大,腦子最好使。


    河鐵柱以為這是自己家裏的事,什麽時候《大燕律例》還要管他們兄弟如何分家產。江若寧管他們河家族裏的事,是因為那是老太太魂魄相托,她為了讓老太太瞑目不得不管,可這河土柱居然說平分。他一直都覺得,那幾畝良田和這座大宅院,另再有縣城的雜貨鋪子就該屬於他。


    河土柱繼續大叫:“就算是打官司,我和水柱也不會輸,我們得平分!”


    水柱想到他要出仕為官的,羅秀才前日喚他迴羅家莊,還特意叮囑了一番,說他現在的名聲最重要,名聲好,前途才會好。羅家可是有人在做官的,水柱自是要聽。“我想在大嫂母子家附近劃一塊宅基地,就建一座一進院子,將來我老了,要與阿福迴來養老。建好了院子,先請大嫂在我照看著。”


    石氏立即啐罵道:“劉氏都和你大哥析產分居,帶著三個孩子都住到族長家了,隻等新屋造好就要搬過去。你還喚她大嫂作甚?讓她幫你看屋子,你還不如交給我給你看。”


    水柱早就發現石氏的心歪了,早年是偏著他們夫妻,這幾年可偏著司氏呢。這司氏著實有些手段,挑唆著河鐵柱變了,連石氏的也都偏了。要給石氏看房子,怕是待他們夫妻衣錦還鄉,那房子都變成大房的。


    土柱道:“水柱說得對,我得劃塊地建座小院,這老了還是要迴族裏來住的,平時可以賃出去,這裏離縣城近,縣城學堂裏有其他鄉鎮來讀書的人,一個院子租幾個人,一個月也有二三兩銀子的收益。”


    水柱淡淡地道:“我也正是如此想的,有了院子租出去,一個月二兩銀子,也能幫襯大嫂母子。她一個婦道人家帶著三個孩子,還要托族人幫忙照看五十畝良田,也怪不容易的。”


    石氏罵道:“她有個屁的不容易,讓她做侍妾是我們家瞧得起……”


    她驀地憶起,她石氏才值二兩銀子,人家劉翠鈿值六兩,能值三個她了,那話真是捅人心窩子,當時多少族人聽見了,外頭都在笑話她呢。她實在說不出“她是六兩銀子買來的”,如果這麽說,她石氏還是“二兩銀子買來的”。


    水柱又道:“我用河家灣二十五畝地換這裏的二十五畝可成?大哥現在家大業大,尋兩戶佃戶也容易。大哥是知道的,待孝期一滿,我就要帶著阿福母子去京城,我的田地在河家灣,著實不方便打理。”


    河土柱幹脆地道:“你打理不方便,我幫你打理!”


    河鐵柱聽了司氏的話“三房怕有大富貴,人家現在是禦賜的同進士出身,與今歲高中的進士是一樣。你莫開罪他,等我們三姐兒大了,還得指望他幫忙給尋個好婆家,就是兒子大了,也要指望他三叔入仕為官打理前程。”這會子河鐵柱怒道:“河土柱,你自兒個的事都忙不過來,還有心思幫水柱打理田莊上的事?”


    司氏的兒子?還沒影兒呢,她就開始替兒女謀劃了。


    河土柱道:“他是我兄弟,我想幫他,你有意見?”


    司氏冷聲道:“二爺什麽時候這般熱情了,連親兒子都丟給大宅院讓婆母給你養,好吃好住好穿,還得買婆子侍候著,古氏都去那麽久了,你幾時來看過毛豆、胡豆兄弟倆?”


    別說她瞧不起河土柱,他就純粹就是有了新人忘舊人,連兒子都能拋於腦後,還說幫兄弟,尤其是兒子還是兄弟親都擰不清呢。


    司氏在心裏暗罵,卻忘了河鐵柱比河土柱兩兄弟就是半斤八兩。


    河德平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大喝一聲:“老子叫你們來是商量《立契書》上麵寫了個啥,你給老子扯那麽作甚?”


    越說越遠了,他不識字,總害怕裏頭有什麽貓膩,富貴之後,他的心眼也長了,不得不小心。


    水柱朗聲念道:“立契書。”頓了一下,“茲有青溪縣城河家村河鐵柱,自願與河劉氏析產分居,從此,河劉氏帶三個兒女搬出河家大院,別屋另住。經幾位族老商議,河德平同意,河鐵柱分河劉氏良田五十畝,此良田乃河存金、河存銀(栓子、柱子兄弟的學名)二人各二十五畝,長大成家後,將由族老做主將良田改至二人名下。河鐵柱與司氏十年後若是無子,不得將河家田屋當作嫁妝,不得轉贈或轉賣外姓人。族中族老將會出麵幫河存金、河存銀兄弟平分河鐵柱名下家業,由這二人每年向河鐵柱稱糧、拿錢養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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