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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曦道:“我不能。當日我從江南小倌樓救出慕容植,他身中劇毒,為給他解毒,我與他有了夫妻之實;為替他清毒,我將自己的命丹移入他的身體,那時的我,隻是凡塵俗世裏最尋常的女子。”


    別說法術,防身都是免力為之,一路從江南來到京城,為了平安,她遮住容顏。


    雪瑤叫嚷道:“你真傻,那是命丹你怎麽給他了,他就是一俗世螻蟻,他不配!就算他貴為皇親又如何,在我們眼裏還不是卑賤之人?在我們的世界,他這無靈根、無修為的人就是廢人一個,給你提鞋都不配。”


    雪曦輕唿一聲“雪瑤”。


    江無欲道:“雪瑤,我們與雪曦說話的時間不多,事已至此,你再說這些盡皆無用。就說重要的事。”


    雪瑤見時間不多,“江大哥不是要助外甥女煉化內丹,你們去一旁煉化,我要與姐姐說話,待你們煉化,想來便可以與姐姐說話了。”


    江無欲輕歎一聲,雪瑤這是想支走他們,好獨自與雪曦說說悄悄話。


    江若寧跟著江無欲走了。


    江無欲將內丹給江若寧喂下,盤腿一坐,二人進了江無欲的隨身空間,在空間裏,時間會更長。


    雪瑤與雪曦敘話,除了修煉上的疑惑,還有姐妹敘舊。


    時間在靜默地流逝,不知過了多外,隻聽到外頭傳來一人的唿聲:“稟皇上,這裏有一條岔路口。”


    雪瑤大喝:“這些凡夫俗子,是不是找死?敢來打擾我們姐妹相見。”


    雪曦道:“稍安勿燥,該來的,總會來,慕容植也在外麵,你去喚他進來。”


    雪瑤不高興的嘟著小嘴,轉身出了石室,靜靜地立在石門前,冷冰冰地看著皇帝與慕容植一前一後地移來。“凡夫俗子慕容植,我姐姐要見你。”


    “雪曦沒死?”


    雪瑤氣哼哼地道:“已成一具屍骨。”


    皇帝令幾個親隨退後,自己借扶著慕容植想要進去,雪瑤一伸手。“臭小子,我姐姐說了,隻見慕容植,你就不要進去了。”


    “你叫朕臭小子?”皇帝氣惱,這從哪兒出來的小姑娘。一見他就喚“臭小子”,著實沒有禮貌。


    雪瑤不以為然地道:“老娘三百六十歲,你幾歲?叫你一聲臭小子怎了?”


    皇帝立時啞然:真的還是假的?可他見過東林真人,聽聞東林真人有四五百歲的高齡,對雪瑤的話產生了懷疑,隻細細地打量雪瑤,怎麽看也隻得十七八歲的年紀,居然說她有三百六十歲。


    “東林真人是你什麽人?”


    “不是老娘什麽人?她是我江大哥的師兄,修為不如我江大哥,也好意思成為昆吾山首徒?簡直丟死人!他與我江大哥擺一塊兒。他都不夠看。”


    雪曦的師兄竟然如此厲害,比東林真人還厲害。


    石室裏,慕容植隻看到一個虛影。


    石床上有一具屍骨,屍骨旁坐著一女子的虛影,那五官眉眼,正是雪曦,隻是年歲似有增長,他還記得自己初遇雪曦,她是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而今的虛影竟似二十五六的女郎。


    “慕容植。你不是有疑惑想問?我的時間不多,再過不到半個時辰,我的神識就會消失,我在此等候十八年……”


    慕容植道:“你在這兒等我?”


    雪瑤聽到這話。不由譏笑道:“慕容植,你當自己是什麽人,姐姐會等你,真是好笑,像你這樣的男人,在世外便是跑腿的都比你好上幾分。靈府福地之內。比你好上數倍的人比比皆是。”


    雪瑤想到慕容植是害死雪曦的人,嘴裏哪有什麽好話,更是恨他恨得牙癢,可他們修煉之人,不能亂殺俗世生靈,否則會受到天道懲罰。


    雪曦道:“有什麽疑問快問。”


    沒有了活著時的溫柔,更沒了昔日的癡情。


    時間可以衝淡愛情,這話不假,雪曦便是如此。當她愛著他時,他已忘卻了她;當他憶起她時,她已不再愛他。


    有人說愛情永恆,那是無疾而終的愛。


    愛情其實也有壽命,就如他們。


    在時間的長河裏,磨難到底磨去了愛情的輪廓,將愛情變成了一枚鵝卵石,最終那隻是一抹記憶,不再是最初的愛情。


    慕容植想了片刻,“你一早就知我身中蠱毒?”


    “一到京城,見你娶妻生女時便知。”


    “以你之能,替我解毒不在話下吧?”


    “不解蠱毒原因有二,一,我的命丹在你身上,我修為盡失;二,下蠱毒的是謝氏,這是她種下的因,而果也必由得她自己承受。


    二十多年前,你在江南羞辱惡婦,得她嫉恨,你本該有三月青樓小倌的劫難,是我違逆天意將你救出青樓替你解毒。也至後來,我因違逆天意,被罰三年侍妾之苦。我替你嚐過一次果,不想再犯一次天譴。”


    慕容植又問道:“你對我是怎樣的感情?”


    “曾經愛過,後來亦有怨恨,是若兒迴到京城,她說‘我的生命裏,隻有兩種感情,愛或不愛。愛,就全力以赴。不愛,就成陌路。’她還說,‘不愛後,就變成恨,是對曾經愛過的否認與褻瀆。’那一刻,我茅色頓開,原來感情可以更簡單,愛或是不愛。當我不再怨你時,亦不再愛你。


    一年半的相愛,近三十年的痛苦折磨,夠了,真的已經夠了。我臨死前在書房見你的最後一次,那日對你的說的話是真的,那時的我是怨你的。”


    慕容植心頭吃痛,他們曾是那樣的相愛,可最後卻是陰陽兩隔。


    “你既愛我,為何又不愛,便是恨我也是好的。”


    “恨,沒必要,也不屑,我聽到若兒說,‘恨,是拿別人的過錯來處罰自己’。雪曦一世,自認沒有虧欠任何人,尤其不欠慕容植。


    我借命丹給你他解毒保命,當我入京受過三年侍妾苦後,我再出現,原隻是想拿迴命丹,可我的神識、靈魂被謝立端那個罪孽滿身之人所汙、所累,即便我重新修煉,修為難進,連取迴命丹的能力都沒有。


    謝婉君的計劃,我一早就知道,若兒是你命中注定的三個孩兒之一,慕容琳、慕容琭、慕容璦。我不能讓謝婉君害了若兒性命,我以命換命,用我的死換若兒的生。我死在若兒出生後三日,我傾盡最後的修為與氣力留下這抹神識。我等師兄、妹妹,亦想再見長大後的若兒。”


    她在地下密道中等候的人不是慕容植。


    在雪曦殞落前,她對慕容植已經不愛,如果還有感情那也是一絲心頭的怨恨。


    雪曦繼續道:“我被謝婉君軟禁密道後,對於外頭發生的事,我也是知曉的。我靜靜地關注著你,你醉酒後誤將旁人當成你妻子,你曾好幾次瞧清書香的,可還是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


    那一刻,我難過,所謂的一往情深,也不過是個笑話。沒有我,你會有謝氏;沒有謝氏,你還會有韓氏;沒有韓氏,還會有張氏、王氏……


    我對你,並不是非我不可的存在。一年半的相愛,三十年的痛苦,漫長的歲月,足可以把曾經的美好消磨殆盡。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天涯,你我如廝。


    當我瞧清你的虛偽,看清了你的謊言,便知你不過是我年少時的一時情動,而我卻為此付出了一世的修為、珍貴的性命。


    你——慕容植,曾經讓我愛過,卻不足讓我愛一生一世。在知你與書香、與韓國夫人、甚至在醉後與宮裏的宮娥、青\樓的姑娘癡纏後,我覺得你很髒。


    慕容植,你這一生,至今為止,包括我共有七個女人,你也許記不得她的名字,可我卻至今都能清楚的記得,你與她們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一點一點,最後是歲月將你在我心裏的美好磨滅。”


    在她的心裏,他是如此的不堪。


    就如曾經的他,看不起她一樣。


    是他,將她拉入了俗世紅塵。


    可最後,也是他第一個嫌棄她。


    現在他被她同樣嫌棄了。


    他還愛著,她卻已經不愛了。


    慕容植步伐沉重,就像雙腿有千重大山一般,久久地靜立在雪曦麵前,萬般的不甘,諸多的心緒如潮翻湧,他與她相愛的記憶,就如昨天般清晰,可轉眼天人永隔,“你恨我罵你,嫌你做過謝立端的侍妾而髒?所以,你故意說這樣的話對不對?”


    雪曦粲然而笑,“謝立端為逼我就範,折辱幼女,想利用我的惻隱之心而從他,他卻不知,我既來自世外,除非我願意,沒人可以逼我。


    他想要一個與我相好的春夢,我就給他一個夢。三年侍妾,我給了他八十一夜春夢,未汙我身,卻汙我神識,累我靈魂,更令我修為難進。”


    慕容植心下大喜,“你是說你從來沒有真正做過謝立端的女人?”


    她與謝立端是清白的!從未有過肌膚之親。


    不是他將她送給謝立端的麽?


    她當時沒逃避,是因為她曉得這是自己命裏的劫數,通常這是逃無可逃,一旦逃避,處罰會更甚。


    她已死,難道他還以為他們還有將來。


    沒有了,即便黃泉路上再相遇,她不會再與他在一起,她已經沒了最初的情懷與心境。


    男人總想自己的女人唯他一人,可女人總希望男人值得自己深愛。


    靈魂的占汙與軀體的汙漬又有何區別?


    她為他守身如玉,而他卻又經幾個女人,再不是他們在江南初遇時的情形。


    他昔日卻嫌她髒,她何嚐不是嫌棄他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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