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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琅領著一群下人魚貫而入,有的抬著琉璃魚缸,裏麵是七八尾漂亮的錦鯉;有的捧著名貴的花木,六學士的月季;四季香的丈高花木;最時新的貴女新裳、最耀眼的首飾……眼花繚亂,林林總總,就連下人亦高達四十餘人。


    阿歡的眼珠子看著紛紛從外頭進來的下人,這些下人穿著統一的服飾:小廝一律是精幹藏青色短衫,戴著一樣的帽子;侍女清一色的粉褂成腳踝長裙,挽著相同的雙圓髻。


    翠薇宮正殿原是很大,雖不及四妃、更不及榮安宮大殿,可五十坪是綽綽有餘了,被慕容琅一放,立時整個大殿擺得滿滿當當。


    “嘿嘿……”慕容琅笑著,“這可是我用了幾年時間收羅來的,怎麽樣?漂亮吧?那琉璃魚缸,是我十六歲過壽誕時,大舅母送我的禮物;那六學士的月季,是我十五歲時就開始養的……”


    江若寧一一掃過,“你搬這麽多東西,我明早還如何習武?”


    慕容琅環顧四周,帶著挑剔地道:“翠薇宮是太小了些,要不我與淑妃娘娘說說,讓她另與妹妹尋座更大的宮殿。”


    江若寧道:“再大的宮殿,你若多搬幾迴來,隻怕也沒地兒放。”她帶著不屑地掃過滿殿的東西,件件都是好的,“哥,你的眼光還真不怎樣?”


    誰不知道容王世子是挑剔的出名,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是極好的,便是皇子們也比不過,誰讓他是容王府唯一的嫡子,自小就被父母寵上了天。


    “嗯,琉璃魚缸,可以留下!”她一轉頭,“那……那個什麽花,都給我搬出去,啊……啊切,我最聞不得那些香味。趕緊的,都搬出去,草可以留下,花全都搬出去。連片葉兒都不能留。啊……啊切!”


    阿歡笑嘻嘻地道:“容世子,我師姐最討厭這些花兒了。”她壓低嗓門,低聲道:“師姐聞到那種香味濃的,輕則打噴嚏,重則滿身起疹子、唿吸不暢。你再不趕緊搬走,明天她就沒臉見人了。”


    阿歡記得在大理寺飄花園時,她曾經說過一迴,怎的慕容琅又弄這些花來。


    昨日,謝婉君斥退左右,屋中隻餘下他與慕容琅,她意味深長地道“子寧,那孽障不是我生的,我也生不如此等克母克兄的孽障。”


    慕容琅迷糊了。“為何她長得像父王,又與我同日出生?”


    謝婉君又道:“你信母妃。我沒哄你。”


    一定是母妃還在怨恨江若寧,到了現在也不肯認她。


    可是慕容琅還是想再試試,他外祖文謝閣老也是如此,自來就聞不得香味濃鬱的花兒。江若寧在這點上,許是隨了外祖。


    雖然阿歡提過,可慕容琅還是有些不信,心下定要親見一番,如果江若寧真聞不得花香,謝婉君聲聲說江若寧不是她所生,那就是謊話。如果江若寧能聞花香。那麽,也許江若寧的身世另有隱情。


    小時候,慕容琅一時頑皮,將一盆花放到了外祖的書房。結果外祖渾身起紅疹,還嚴重得昏厥過去。他的兩個表哥為了幫他,直說是他們放進去的,被舅舅給狠揍了一頓。事後,他雖然認錯,可舅父哪裏敢打他。隻訓自己的兒子,說他們胡鬧不懂事。


    這會子,慕容琅連連叫人把花搬出去。


    “啊切!啊……啊切!”


    小高子著人把翠薇宮的門窗都打開,花已經不在了,江若寧還捂著鼻子在那兒打噴嚏。


    慕容琅黑著臉,該死的,這都是左仔、右仔兩個出的鬼主意,說什麽女孩子都愛花,這其間也有他的試探。母妃還騙他,說江若寧不是她生的,江若寧聞不得花香,就如他外祖一般,母妃一定是對江若寧厭恨到了極點。


    江若寧捂著口鼻,“不能再待了,我得去偏殿,那個……把琉璃魚缸留在這兒,其他的都搬到偏殿去。啊切!啊切……”


    要死了!


    江若寧先前還神采奕奕,上百個噴嚏一打,眼紅鼻腫,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染了風寒,又或是大哭了一場。


    阿歡惡狠狠地道:“容世子,你下次做什麽之前,能不能先問問?還說你疼師姐,我以前告訴過你,師姐聞不得花香,你怎還把這些花弄來?”


    被嫌棄了!


    還是被阿歡給嫌棄了。


    慕容琅這會子直瞪著左仔、右仔兩人,但他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的。兩個貼身小廝說什麽“女兒家就喜歡漂亮的花草,大郡主自小就愛花,世子要討鳳歌公主高興,就送花。”


    為了以示自己對妹妹的好,慕容琅把自己養了好幾年的六學士都拿出來的,就為了見證一下。


    江若寧隻覺頭疼得緊,不是因為慕容琅頭疼,是因為過敏性鼻炎犯了而頭疼,她坐在偏殿的涼榻上,無精打采。


    阿歡對翠濃道:“取碗溫清水來,裏麵放些鹽,公主要用帕子捂捂口鼻和額頭。”一迴頭,哪裏還有慕容琅的影子,早就跑無影了。


    翠薇宮外頭,慕容琅追著左仔、右仔又踹又罵:“混賬東西!都是你們出的主意,鳳歌被那些花惹病了。”


    他踹一腳,兩人就跳一下,左躲右閃一番。


    慕容琅打不著,心下著急。


    兩個又故意讓他踹兩下,然後又開始躲閃,過一會兒又故意讓他打兩下,主仆三人追追趕趕間,很快就追上了從宮裏退出來的捧花隊伍。


    一邊的小廝笑道:“世子,你不如問問謝閣老,問他的鼻子是如何治好的?”


    慕容琅一沉:對啊!他去找外祖,外祖一定有秘方的。他小時候闖的那次禍,可是讓外祖打噴嚏打得快昏厥,後來也康愈了。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怕江若寧渾身起疹子,過兩日還要參加宮宴呢,那時候她要生了疹子,自己就真成了禍害。


    *


    文華閣。


    謝閣老坐在靠陽的窗戶下,半躺在搖椅上,微眯著雙眼,這翰林院文華閣、文淵閣二閣,就是個文臣做學問、養老的最佳去處。兩閣閣老都是從一品的大員,素日又不用上朝議政,每日想來便來,不來待在家裏也無事。


    “外祖!外祖!”慕容琅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把扯住謝閣老的衣袖,“我又闖禍了,快把藥給我。”


    謝閣老被他莫名的一句話弄糊塗了,慕容琅闖禍,與他要藥作甚?


    慕容琅跳著腳,“外祖,藥啊!就是你聞了花香就打噴嚏的藥,哎呀,鳳歌妹妹也和你一樣,這會子正拚命打噴嚏呢,還有幾日就是宮宴,她要是生了紅疹,這可如何是好?”


    謝閣老一怔,“你又作甚了?”


    “外祖快把藥給我!”


    謝閣老看著慕容琅,自己有這毛病,鳳歌公主也是如此,他聽說這孩子,長得像容王,頗得太上皇、太後喜歡,而今被太後留在宮裏,說要親自教養。聽說也是她治好了太上皇的糊塗病,宮裏人對鳳歌公主交口稱讚,隻說她是個有福的。


    謝閣老道:“世人都知我有聞不得花香的毛病,好幾年沒犯,素日怎會帶藥在身上,家裏倒有兩瓶藥丸子,你去謝府,找你舅母取來。”


    慕容琅騎馬前往謝府,待他取了藥來,整個翠薇宮已經鬧得人仰馬翻了。


    江若寧蔫蔫地躺在涼榻上,一臉病容,鼻子紅腫,雙眼泛著紅血絲。


    太後正坐在榻前,“身邊服侍的人是做什麽的?鳳歌聞不得花香,還由著慕容琅胡鬧,把那些花搬到翠薇宮來,瞧瞧,這才一日沒見,人就病成這樣了。”


    碧嬤嬤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兒,“這滿宮的人就沒一個用心的,我就離開半個時辰就出了這等大亂子。來人,把人拖出去,翠濃、翠淺、小高子各賞三十大棍,其他人各領十棍!”


    江若寧聲音暗啞:“皇祖母、碧嬤嬤,不怪他們,他們原不知我聞不得花香。還好我今日避得快,又用帕子捂了鼻子,歇兩日就好。”


    太後道:“既然鳳歌求情,宮棍就免了。”


    一殿的宮人齊刷刷跪在周圍,大氣都不敢出。


    青淑人也是一個老嬤嬤,從年輕時候開始就一直服侍著太後,這會子厲聲道:“不僅他們得罰,碧嬤嬤也要罰,我瞧就罰碧嬤嬤三個月的例銀,餘下眾人大宮娥、大太監各罰兩月,其餘人等就罰一月。”


    碧嬤嬤領眾人謝恩。


    慕容琅拿著藥丸,大喊著:“若兒妹妹!”幾步就要衝進偏殿,一看到太後冷臉坐在榻前,立時規規矩矩地站好。


    “子寧,你雖是兄長,可也不能如此冒失地闖入妹妹的寢宮。更不能隨意將宮外之物弄到宮裏來……”


    “皇祖母……”


    太後厲聲道:“今日的事就罷了,下不為例。”


    這古代可沒有各種抗過敏藥物,弄不好,是會鬧出人命的。


    慕容琅走到涼榻前,攤開手,掌心有一隻小巧的玉瓶,“這是我從外祖那兒取來的藥丸子,專治妹妹打噴嚏的,你吃兩粒。”


    青淑人道:“謝閣老也有聞不到花香的毛病。鳳歌公主,你就吃上兩粒。”


    這是慕容琅從謝家拿來的,定不會有問題。


    江若寧正要接過玉瓶,阿歡卻搶先一步拿來去,啟開鼻塞,放在鼻尖嗅了又嗅:“師姐的鼻子最好使,被這麽一鬧,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嗅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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