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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半仙道:“小老兒算命,貴命多收,賤命少收,這女子命苦,照小老兒一向的規矩,隻收五十文。至於這男命麽,我要收紋銀五十兩。”


    劉半仙確實有這樣的規矩,甚至有時候給人算了命還一文不收,是因他覺得那人命苦,但遇到命好者,他會加倍收取卦資。


    傳說十幾年前,當今皇帝微服到春暉聖母廟找他看麵相。劉半仙尚未說,直接討了九十九兩銀子的卦資,隨從氣惱道:“你這算命先生,怎的討要這麽多。”劉半仙答:“天下最尊者要看麵相,我沒收上千數萬兩,隻要九十九兩,很厚道了。普天之下,我隻收一個人這麽多的銀子。”隨從問“誰?”他答:“當今皇上。”


    皇帝一聽,當即大樂,立即讓人付了一百兩銀票。


    可劉半仙卻找了一兩迴來。


    皇帝道:“賞你了。”


    劉半仙不依:“天下沒有完美之人,更無十全十美的好命人。若有,那就是仙人。不敢開罪上天,這一兩的找銀必須得收。”


    皇帝拿他沒法,隻得讓隨從收了找迴的一兩銀子。


    皇帝又道:“劉半仙,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閣下尊貴不凡,天下獨一無二,不需要看了。”


    就這麽一句,收了皇帝九十九兩銀子,消息傳出,春暉廟前的劉居士就變成了“劉半仙”。之後十幾年,找他算命、看相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劉半仙擅算命、觀麵相、拆字,在京城也是極為出名的卜卦人。劉半仙有自己的規矩,一天隻給十個人算命、看相,足十人後便不再算命,收攤迴家。


    但凡是被劉半仙算過命的,沒有不說他算得準的,即便當時說不準,過上幾年再看,那也是極準的。因這緣故,京城的體麵人家,都愛尋劉半仙算命,甚至許多兒女婚配。也少不得請他出麵合八字,便是多花些銀錢也是甘願的。


    此刻,慕容琅大喝:“左仔,給他!”


    左仔付了卦資,劉半仙拿著銀錢自偏門離開。


    出了容王府。劉半仙掂了掂手裏的五十枚銅錢,突地一把擲在地上,“將死之人的錢不收也罷,生於貴門還不如生於鄉野。”漠然地看了眼地上的銅錢,“若非龍鳳胎,倒另有奇緣……”


    劉半仙行了一程,到了避靜處,又掐算了一番,隻片刻,若有所悟地道:“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樂嗬嗬地揚長而去。


    慕容琅很快就知道劉半仙丟了五十枚銅錢的事。氣得咬牙切齒,“可惡的劉半仙,他……他……”


    正要大罵,隻聽右仔進屋稟道:“世子,宋家越**奶入府了,帶病求見王妃。”


    “走!小王倒要瞧瞧,她們在密謀些什麽?”


    竟把親生的女兒拋棄,十幾年不管不問,這是哪家的規矩?江若寧是他的妹妹,是他一母同胞。同一日出生的孿生妹妹。


    慕容琅想到這兒,心緒難平。


    他今天就要看看,她們又要說什麽。


    他那個可憐的妹妹,原是容王府最美麗、可愛的小郡主。一出生就被人送走,隻因所謂的克母,隻因說她與兄長相克……


    *


    越**奶拖著病體進了月華院。


    謝婉君麵帶憐惜,握住她的手道:“明溪,怎的又病了,你的身子不是見好了麽?”


    明溪。越**奶的封號,這是太上皇當年所封。


    “咳……”越**奶捂住嘴唇,“不礙事,我們說說體己話。”


    容王妃謝婉君見越**奶眸光閃爍,心下會意,斥退左右,隻令心腹婆子候在門外,一幹下人或迴房,或去辦自己的差事。


    偏廳上,容王妃將一盞清茶遞到了越**奶手裏,“身子不適,就宣太醫瞧瞧,你說我們倆,因那禍根,你成了個藥罐子,而我又不能再生,便是我家子寧的身子也是個體弱多病的。當真是克母克兄的禍害……”


    院子裏,慕容琅突然闖入,婆子、丫頭嚇了一跳,正要說話,隻見他身後的幾名侍衛以迅雷不見掩耳之勢點了眾人的穴道,他打了個手勢,一幹侍衛退出院子,他輕柔地走近偏廳,站在一牆之隔的花廳上聆聽。


    越**奶飲了口茶,麵帶憂容地道:“婉君,你當年讓我帶走的禍害——沒死。”


    謝婉君微愣,難掩驚慌,“她怎沒死?我不是讓你處理掉?明溪,你怎沒照我的話做?”


    慕容琅隻覺一陣天昏地轉,沒死?是說江若寧,一定是說江若寧。他的母妃怎麽可以如此狠心,那是她的女兒,是他的妹妹,江若寧那樣的美好、善良、堅強,可母妃居然盼著她死,棄她不說,還咒自己的女兒死,天下哪有這樣的親娘。


    他將手按在牆上,才勉強沒讓自己倒下,快速取了懷中的瓷瓶,倒出兩枚藥片服下。


    越**奶道:“我也想淹死她,可我……下不了手,一看到她的五官,就像是看到了植表哥與你。她到底是你與植表哥的女兒,我真的下不了手。我原想偷偷兒養在陪嫁莊子上,不曾想,她來之後,我們宋家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大伯落崖身負重傷,再是我婆母病倒,之後又是我纏綿病榻險些丟了命。


    我請過算命先生,說她就是個克母的禍害,無論是生母、養母全都克。我隻得把她交給我的陪嫁丫頭秀珠,讓她帶迴鄉下哺養,送她離開的時候,我挑了些打賞下人的首飾,又放了三百多兩銀子。想著,這一生,就讓她如過便好。”


    果然是打賞下人的首飾!


    她無意間的舉動,對江若寧造成多大的傷害。


    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什麽壞事也沒做不了,卻被生母、養母聲聲說成是禍害。


    生母不疼,隻因算命先生的片麵之言,說她克母克兄便要送走。


    容王妃謝婉君五六歲時就見過太後,十歲時入宮做公主陪讀書,對太後的性子也算是頗為了解。當今太後最厭恨的便是因算命之言拋棄骨血者,容王妃不該是這樣,居然做出拋棄親生女兒之事。


    他又憶起劉半仙的話,“看似女克男,實是男克女。”是他克了這個一出生就被送走的妹妹,甚至十幾年來,從來沒有知道她的存在。


    謝婉君驚愕地道:“我讓你處死她,你怎讓她活著?婉君,你怎能婦人之仁,我說這些年,我怎成了病身子,你怎也是病歪歪模樣,竟是被她克的……”


    是不敢相信,是意外,她一遍遍地沉吟。


    謝婉君緊握住拳頭:那個妖孽早該死了!


    當年一出生,她就令身邊的乳嬤嬤掐死。


    可乳嬤嬤竟下不了手,她要親自動手時,卻被越**奶瞧見,搶先一步將孩子奪了去,直說“婉君,就算她克母,到底是你的骨肉,你著實不要她,就交給我罷……”


    當時,她可是告訴越**奶“這妖孽克母!死了幹淨,免得禍害他人。”


    越**奶恐容王妃憂鬱成積,隻安慰道:“便讓她聽天由命罷!”


    十幾年來,她們再沒提到那個孩子。


    謝婉君也以為那孩子早不在了,因為她的兒子慕容琅活得很好,也順遂的長大,她曾不止一次地想:那個妖孽許死了。


    越**奶道:“我見到她了,是個美麗的女子,長得與容王爺十分便像了九分,尤其她的額頭、眼睛簡直是十足的像呀,唯有那尖翹的下巴隨了你。婉君,你這麽多的孩子,就唯她一個最像容王爺,就連氣度、眼神都像!當時,她往我麵前一站,我就認出來了。”


    那個被她棄掉的女兒,居然比任何一個孩子都像容王。


    這是不是譏諷?


    宋清塵自小因為長得像慈榮聖皇後,享受了多少的寵愛與讚美。


    謝婉君一時間心緒繁複,她害怕提到那個孩子的同時,無數次地,她希望那個孩子早就死了。


    她深愛著唯一的兒子慕容琅,卻又極深地怨恨著江若寧,她將自己的病身子,將慕容琅的病,全都歸結於“克母克兄”,江若寧於她就是個仇人、敵人。


    “婉君,她以為她是宋家的孩子,許是因為她長得與清塵有七、八分的相似,其實仔細瞧來,清塵的容貌不如她,更輸她一份傲世的氣度。她雖是鄉野長大,到底是皇家的孩子,那種光芒讓人無法忽視;那分威嚴,也隻皇家的金枝玉葉才有……”


    越**奶當時見她一襲白衣出現,那是怎樣的美麗,就像是從天上落下的仙子,目空一切,傲視一切,她就那些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你,將錦盒遞予她。


    她當時完全被怔住了,她知道那是江若寧,卻未想到江若寧出落得如此的美麗絕/俗。


    謝婉君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她會不會再克我們?再克子寧?”


    “十八年前送她離開,我給了些打賞下人首飾和一些銀票,沒想到,她原封不動的送迴來,更是連其中的一兩銀子也沒動過。還說……用兩件事來清償宋家的小恩,從此再與宋家沒有半分幹係。


    前兒,我婆母得聞此事,以為她是宋家的孩子當時就氣病了。婉君,阿越猜到了。婆母害怕此事傳到太後耳裏連累宋家,讓我一定要與你說清楚,太後一生最恨的就是因神鬼之言拋棄骨血之人。太後定會說,神鬼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世間無情歹毒之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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